莱芙说完这番话之后,娜提雅维达别过脸去，耳朵一下子通红。
“我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最近很少和她主动提成婚的事了，但是按照娜提雅维达先前那般热衷的态度,这时候她主动提起了“婚礼”,应该会抓着她说的话不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娜提雅维达但笑不语，拿手帕遮着半张脸,摇摇头。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莱芙凑近，“我刚才说了‘婚礼’。”
娜提雅维达退了一步,耳朵更红了,似乎莱芙再靠近一点,就要逃走了。
莱芙：“……”没羞没臊的魔龙，总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害羞。
她没有继续做会让魔龙变得更奇怪的动作,转而开始注意起了娜提雅维达的“好友”那边。
别琳低声道：“或许,人类和魔龙繁衍的后代,会拥有更多优势。也许，这就是魔龙一族保持兴旺强盛的秘密所在。否则很难想象,为何要同食物生蛋。“
茗巴黛和别琳咬耳朵：“能得到暗黑龙族全族的祝福，看来她的确是一个极其美……卓越的人类。”
这两只魔物是不知道暗黑龙族只剩下了两个,还是说对“全族”对“兴旺”这个词的理解有偏差，居然毫无异议的接受了。
虽然这样省去了解释的功夫，但还是有些怪怪的。
莱芙努力压下打断的冲动,看了一眼依旧在娇羞的魔龙，又看了一眼装蛋的小布兜，深吸一口气。
总而言之,先前对娜提雅维达的亲人,这回又是对娜提雅维达的好友公开了关系,得到了祝福,也算是圆满。
至于一些细节上的偏差，就算了。
离开这处聚居点之后，莱芙一行向南去。
“面对美食，吃不上也就算了，甚至还不能用觊觎食物的心情去看待她。”别琳道，“这样合理吗？”
“太糟糕了，嘤嘤嘤嘤嘤……”茗巴黛让别琳背着，用别琳的肩膀蹭着不存在的眼泪，“好比火灼伤手指，却不能说烫；刀子割破皮肤，却不能说痛；食物放在面前，她却不能是食物。”
一路上，别琳和茗巴黛的对话莫过于此。
莱芙依旧装着什么都没听到。
她先前被她们淌着口水盯，不觉得生气。只不过听来听去也就几句车轱辘话，没见她们也采取什么行动，便觉得有些乏味。
到了下一处聚居点的时候，莱芙突然想到了，娜提雅维达先前说过的：魔物的精力，应该用在更适当的地方。
这回，除了清理小魔物之外，没有遇上什么值得在意的任务。
两个魔物姑娘，出于她和娜提雅维达公开了关系的缘故，当着她的面淌口水的量有所下降，但是很快，背地里咬耳朵的时候就开始又忍不住把她当成“食物”。
莱芙照例去收集羊毛，便听了一路。
在搭建完帐篷，捡完枯枝，生好火之后，别琳和麦德拉刚刚坐下，就看到那个懒惰的不肯出力的人类提着两个长度超过身高的袋子过来，从麻布袋口中可以看到里头的东西——白色的软毛，沾了一些黄色、绿色、黑色的污渍。
她提着这两袋东西径直向他们走来，身上美味的气息被羊毛的味道完全掩盖住了。
别琳皱了皱眉，拎着茗巴黛的胳膊站起身来，要给莱芙让路。
“你们这么闲着也无聊。”无聊了便满脑子吃人念头。莱芙将那两袋子羊毛放到了两只魔物面前，一只分了一袋，“会纺羊毛吗？我可以教你们。”
茗巴黛和别琳虽然是魔物，但以人形生活惯了。在托纳大陆的时候，也有用动物毛纺线制衣的传统，他们没有做过，但也并非一无所知。
别琳往西面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有一条河，娜提雅维达在那儿捕鱼——她双臂相环，身上的肌肉像是充气的牛肚囊一般鼓起，体型一下子高了几寸，逼近莱芙，途中将分配给她的那袋羊毛踩翻在地。
“踩脏了的，可得自己洗。”莱芙一抬头，别琳前伸变形的吻部贴到了她的额头，只要一张开就能叼住她整个脑袋。
莱芙的手摸向刀柄，正欲出刀。
茗巴黛整个身体趴到了别琳背上，道：“别冲动，如果咬坏了，可是赔不起的。”
别琳没有动弹，但稍微冷静了一些，眼中的血色淡了，口唇也恢复了平常的形状，沙哑地在莱芙头顶上端低语：“见过魔狼吗，人类。”
“这是当然了。”莱芙奇怪别琳为何要这么问，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她不仅见过，而且之前她接过杀魔狼的任务，宰过的魔狼不计其数。
“呵。”别琳突然勾起嘴角，往后退了一步，“我就知道，狼人的名声可比血族大多了，即便早已在德亚大陆隐退，名声却依旧不减当年。即便是浸染了狼人半分魔血的凡狼，也能令区区人类闻风丧胆。”
莱芙一头雾水。
“说清楚，”茗巴黛扯着别琳的头发，“你要吹捧魔狼，为什么要拉血族来比较？”
别琳把茗巴黛的脑袋往后推，不无得意地瞟了莱芙一眼，低头轻笑，像是想要炫耀什么，又怕吓着她，因而略带怜悯：“看在你这么崇敬我族的份上，我便饶了你的冒犯。”说着又在羊毛袋上碾了几脚，直接踩进泥里。
“你知不知道这个品种的羊毛，又细又白，很稀罕的……”莱芙看了看地上的羊毛，又看了看别琳的尖牙，之前因为娜提雅维达“好友”身份而强行压下的拔牙欲再次涌了上来。
“纺羊毛倒不是不可以。”茗巴黛在别琳脖子上咬了一口，“甚至，我很想为你这么做。可是，擅自为你纺了羊毛，再让我纺的羊毛覆盖在你身上，我想，娜提雅维达会介意的。毕竟，魔龙的占有欲很强，不会容许饲养的人类沾染到别的魔物的气息。”
“只是纺个羊毛而已，未免也想太多了……”莱芙正想说，让两只魔物纺羊毛的意见还是娜提雅维达提出来的。她顾念着娜提雅维达“好友”的身份，才没立刻答应。
“孱弱的人类，天生的劣种，若不是凭借狡诈的诡计，在这片大陆便是区区牲畜。若不是仗着娜提雅维达的大人的偏爱，你什么都做不到。”别琳冷哼一声，俯视着莱芙，“恃宠生骄，肆意妄为，区区人类居然敢辱我至此。平常装乖扮巧，今日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我看娜提雅维达大人还容不容得下你！”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想那么复杂，想让这两只魔物消停，让她们纺羊毛，哪有拔牙来得立竿见影……莱芙默默地拿出了拔牙钳，正要用上，茗巴黛拦在了别琳面前。
虽然茗巴黛的牙齿比别琳的更加精美一些，但除开一开始的恶作剧之外，这只吸血鬼对她一向很友好，她这回只打算拔别琳的牙。
“不要这样。”茗巴黛舔了舔嘴角，“她今日求我们帮忙，便是向我们示好。按照魔龙睚眦必报的个性，若是知道了自己饲养的人类居然有了异心，岂不是要立刻夺了她的命。”
别琳轻咳了一声，看向茗巴黛身后。
“我们既然有了她的把柄，倒不如用来威胁她。在满足了娜提雅维达大人的胃口之后，我们再把她……把她……”茗巴黛双手相拢，畅想了一会儿，忍不住湿润了嘴角，“这样，岂不是……”
莱芙改变念头了，决定还是两个都拔了。
娜提雅维达将抓来的鱼串起来放在烤架上，轻手轻脚地走到莱芙身后，将她整个抱住。
杵在原地的别琳见此不由得眯了眯眼。
这个人类看来是保不住了，魔龙一下子就能扼断人类脆弱的脖子，看这架势，应该是要撕开她。不知道是沿着腰撕，还是左右对半撕开。
她说不定能分点残渣。
别琳又看了一眼茗巴黛。不知道是该同情她失去了一顿朝思暮想的美味，还是该担心魔龙受到背叛后大怒，弄死了人类还不过瘾，要将剩余的怒气发泄出去。
莱芙微微仰头，压低声音对娜提雅维达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指了指那袋被别琳踩脏了的绵羊毛。
娜提雅维达回来之后，莱芙的拔牙欲稍减，想起之前听她说过，狼人和吸血鬼牙齿生长的周期。便想着暂时不拔牙了，挑一个更合适的日子。
“无能的人类，”见娜提雅维达没有立刻伤害莱芙，别琳很快自己想出了解释：暗黑龙族可是最为绝情的物种，而且暴躁易怒，发起怒来，血亲亦可杀，更何况只是一共生了一个蛋的异族；面对背叛者，魔龙从不会轻易放过，让她轻松地死了，这样的惩罚不足以平息怒火。
那个人类看着呆呆的，倒是没有多少表情变化，但是通红的脸暴露了她紧张恐惧的心情，说不定不需要魔龙动手，她就会死于惊恐。
“凭着你贫乏的感知力，恐怕无法想象娜提雅维达大人对你的一切举动都了如指掌，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了。”别琳道，“任凭你如何巧言令色，她都不会听你半个词的解释。”
莱芙在黑蛋产生的远距离窃听能力中，便猜出了娜提雅维达恐怕也有这种能力——这种能力总不可能是从人类身上继承来的——说不定她私下里暗自嘀咕的只言片语，娜提雅维达能知道得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若是细思下去，恐怕她对娜提雅维达不可能有什么秘密，除了没有神秘感之外，其中还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不过转念一想，别琳和茗巴黛明明知道娜提雅维达能听到，居然还在坚持咬耳朵。
她们都不觉得害怕，她更是没有必要害怕了。
莱芙嘴里的单词打滑了一下，神色自然地继续说下去。
别琳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胆怯懦弱的小人类当场暴毙的画面。
“你们闲着也无聊。”娜提雅维达轻轻地拢了拢袖子，露出一小截淡黄色羊毛袖，“会纺羊毛吗？骑士小姐可以教你们。”
别琳和茗巴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咬耳朵：“这话是不是有点耳熟？”
娜提雅维达又看着地上一倒一歪的两袋羊毛，说：踩脏了的，可得自己洗。”
“娜提雅维达大人……”别琳忍不住了，指着缩在魔龙怀里的“作威作福”“颐指气使”的人类姑娘，又指了指地上的羊毛，“您真的，真的能容忍她这般……”
茗巴黛将分给自己的一袋羊毛抱在怀里，说：“虽然我早就想答应了，但是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若需要兽毛，我这儿有更好的，可以献给您。不必用这普普通通的羊毛。”
“你知不知道这个品种的毛，又细又白，很稀罕的？”娜提雅维达说着，轻轻将发丝拨向了耳后，手在脖颈处停留了一会儿。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羊，原产于南国绿洲之中，又培养了好几代才让它们适应了绿洲之外的气候……”莱芙还记得买绵羊莉莉的时候问过这种羊的价钱，一只品相最差的小羊羔的价钱，就足够买十个莉莉了，“这种羊毛做成的衣服，富有的牧民才能穿得起的，不是普普通通的。”
“……”茗巴黛有口无心地夸奖道，“原来是这么厉害的羊毛。”
别琳见莱芙依旧缩在娜提雅维达怀里，愈发觉得生气，她刚才冲莱芙说了讥讽的话，这时候可做不到和茗巴黛这样翻脸如翻书，只能别开头，装成看不到。屈辱地从地上捡起羊毛。
“和我身上这件是一样的原料，从羊毛到成品，骑士小姐可是为我花了好多工夫呢。”娜提雅维达笑了，眼睛都弯了起来，“而且，骑士小姐为了买这些羊毛，又欠了我不少债。”
莱芙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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