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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经战斗的人对于危险有一种敏锐的直觉,正当那枝标枪从身后射出之时,莱芙便立刻拉紧了缰绳。当标枪靠近时,几乎不需要思索,身体已经立刻做出了反应,飞快地侧向一偏。
莉莉也顺势侧转身子,扬起了两只前蹄,冲着空中嘶鸣一声,跨出一步之后,距离原地已有一个身长的距离。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不知何时从莱芙身旁的枯草丛里跳出来,一把拉住了马嚼子,让受惊的枣红马安静下来。
老蚂蚱并没有多少的时间庆幸自己逃出生天,因为那杆标枪在险险地从莱芙身侧擦过之后,便直取蚂蚱的脖颈部位。标枪贯穿了蚂蚱的脖颈,干脆利落地将脑袋和身体分了家,接着余势不减,直挺挺地扎到了草地上。
蚂蚱的身体虽然已经和脑袋分开了,但是似乎还有几分挣扎的劲头,两条粗壮有力的后腿夹着草茎用力往上一蹿。
“娜提雅维达,我没事……”莱芙惊魂未定看着滚落到地上的蚂蚱头颅,那双无机质的眼睛跟着脑袋转了几圈,在沾上泥灰之后失去了光泽。
“啪。”
弹上天的蚂蚱身体很快又从天上掉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莱芙的马下。
要不是莉莉向后躲了一步,这蚂蚱尸体将正好砸在莱芙的头顶上。
蚂蚱脖颈上的伤口仍在不断地冒出血来,黄绿色的带着草腥气的液体甚至溅到了莉莉的蹄子上,,然而蚂蚱的身体依旧有着几分活气,依旧在抽搐,似乎随时准备着下一次跳跃。
莉莉凄惨地“嗷”了一声,不停地跺脚。
莱芙惨白着脸从马上下来——几乎可以说是牵着缰绳半滚下来——手里湿湿地冒了一层冷汗连刀都握不稳了,甚至在她下地的时候腿还有点软。好容易站稳了,半个身子靠在娜提雅维达的身上。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她知道在在场的所有人的眼中自己的形象已经是一个被虫子吓软腿的懦夫了,她也知道现在最能挽回尊严的做法举起刀将蚂蚱的尸体捅个对穿,然后再杀几只蚂蚱来组成一个蚂蚱串,但是酸软的膝关节彻底杜绝了她逞强的可能。她只能懦弱地拉紧娜提雅维达的袖子,以免自己会摔到地上:“或许我确实有一些事……”
莱芙看了一眼那个蚂蚱尸体,有些反胃,“难道您之前不想让我来参加野猎,就是这个缘故?”
所幸周围的几个人都去收被杀死的猎物了,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的模样——莱芙是这么认为的。
“唔,是这样,但也不全是这样……”娜提雅维达望向了那枝标枪所落的地方,目光微深,然而在扭头望向莱芙时,却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不过您说得也很对,这样的事之后总要经历的。我们要在这处呆上一段不短的时间,既然没有办法躲掉的话,提早适应一下也好。”
“是啊。”莱芙忍着恶心看着几个人将老蚂蚱的身体和脑袋用绳子绑起来,然后搬到了一辆车上。
这些人一边搬一边兴奋地讨论着,大意是蚂蚱的各个部位分别可以做出怎样的美味来。
莱芙终于还是别开了眼睛:“其实比起猎杀,拿这种东西当成食物才是我更加难以想象的事情。”
娜提雅维达说:“趁着这个机会尝试一些新的东西也不错啊,也算是很难得的体验,在离开这里之后,恐怕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也许到时候会后悔。”
“我的确很努力地想要入乡随俗。”莱芙说,“但是有些东西我就是做不到。而且我绝对不会后悔。”
“骑士小姐,您现在能站稳吗?”娜提雅维达问。
“能。”莱芙松开了娜提雅维达的手,然后在膝盖下坠之前迅速地抱住了莉莉的脖子。
莉莉已经将蹄子在草根上蹭干净了,但是依旧蹭了又蹭,不自在地扭过头来看着今日格外亲近自己的主人。
在两只清澈的马眼睛里,莱芙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软腿骑士,实在是相当没有尊严。
娜提雅维达拨开草丛,将射蚂蚱的那枝标枪拔起来,说:“请问这谁的标枪?”
“是我的。”赖安王子骑着马从人群之后突然出现,他的手中拿着一枝与娜提雅维达手中的标枪形状颜色都一模一样的标枪,“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个中年男人道:“原来是王子殿下猎杀的。”
又一个人赞道:“赖安王子就同国王年轻时一样勇猛。”
赖安王子笑了起来,策马靠近。
“您的标枪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我尊敬的王子殿下。”娜提雅维达皮笑肉不笑地望向赖安王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野猎的区域和此处可是相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吧。”
“我不过是不想看到我的‘救命恩人’出洋相而已。”赖安王子望向了莱芙,这位颇为丰满的王室成员几日前因为遭遇一场大难而变得沉默寡言,但是在下人的阿谀奉承之中认定了自己当初遇险只是只是运气不佳,而那位救了他的女勇士的胜利也只是一场意外而已,于是又恢复了曾经的趾高气扬。
“您应该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估计才对。照我看来,对于捕猎一道,您并没有多少经验吧。我瞧您这样的猎法非但不能将猎物捕获,还会让它轻易逃脱。我这完全是一片好心呢。特地让手下最擅长使用捕虫标的人将其射杀。我料想您这回也不会有多少猎物。那就这样吧,我手下人向来不偏私也不贪图功劳,所以这只肥美的大蚂蚱是完全可以记在您的头上的。”
赖安王子身边的侍从跟着他一道哈哈笑了起来。
“一片好心?”没等莱芙开口,娜提雅维达便接道,“我对于您的‘一片好心’可是有着深深的怀疑。照我看来,您属下这只捕虫标根本就不是朝着虫子射去的,反而是冲着您刚刚正声称要报答的救命恩人的方向射过去的。”
娜提雅维达用布巾将捕虫标上沾染的泥灰擦掉,露出了那只锋利的泛着蓝光的金属尖头,“利器不仅仅可以捕获猎物,还能用来杀人。蚂蚱脖颈上的切痕相当平滑,看起来这标射出的力气可真是不小,哪怕是穿过了猎物之后还能在地上扎出这么深的一个坑。我想在您的期待之中,这标枪恐怕应该是以同样的力道破开莱芙的心脏之后再贯穿而出吧。”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您在开什么玩笑呢?”赖安王子笑着说,“这件事不是很清楚得很嘛?捕虫标最终落在了猎物身上,这就是最好的明证,证明我对于莱芙姑娘并没有恶意。您的意思难道是说我们的武器太过锋利,难道这也是错吗?如果您认定这的确是错,恐怕这是因为贵国的武器太不精良的结果,那么我就只好借您的话来赞美本国的武器匠人了。”
“只是因为莱芙成功躲开了,这样的结果便可以作为对您的意图的否认吗?”娜提雅维达说。
莱芙望向娜提雅维达手中那枝捕虫标,她在躲避的时候似乎的确有一种危机生命的预感,恐怕腿软的状况也是死亡临头的副作用之一。
但是或许——莱芙又看了看捕虫标落地的位置——恐怕只是自己的神经过敏的缘故吧。
见娜提雅维达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莱芙劝阻道:“请别再说了,我想赖安王子并不是故意的。那杆枪的确有些危险,但是并不是直冲着我来的。至少从落点的位置来看,即便我并没有躲避,那杆枪也根本不会射到伤到我分毫……”
“怎么会……”娜提雅维达看了看赖安王子的方位,又看了看那杆捕虫标所入地的位置,眼中显出几分疑惑,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才面向赖安说,“……王子殿下看来并没有丝毫恶意。恐怕的确是我看错了。”
“即便是关心友人,也不应当随意地揣度人。”赖安王子说着,带着侍从们离开。
很快的,人群也跟着散开。
娜提雅维达手中依旧拿着那杆捕虫标。
“我仿佛能看出这些人眼睛里的意思。”莱芙勉力站直了,敲了敲依旧有些发酸的大腿,“大意是‘明明是自己无能,厌恶别人抢了风头所以反过来诬陷人’之类的意思吧——不过您真的确定那杆枪是朝着我射过来的吗?”
“刚才的变故就在一瞬间,哪怕有些印象,到了这时候也无法确定。”娜提雅维达将枪杆举起来,让那尖头正对着东边天空的太阳,金属在阳光下反射出恶意的光芒,“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又或许……”
莱芙问:“或许什么?”
“……或许是什么人拿东西将标枪的方向砸偏了。”娜提雅维达说,“不过看起来还是后者丝毫没有说服力。”
“哦,您说的就是《十二圣殿光辉骑士见闻录》第七卷中所提到的那种东西,‘在森林中孕育出来的古老精灵,当骑士遭遇到不可战胜的敌人的时候,它们会突然出现,神奇地扭转战局。然后悄然消失’。”莱芙的语气有些兴奋,“还有,它们被形容为‘调皮又友善的生灵,骑士旅途中的良伴’。”
娜提雅维达深深地望了莱芙一眼。
莱芙疑道:“您这么看我做什么?”
娜提雅维达说:“骑士小姐,您喜欢精灵吗?”
“这是当然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友善的精灵呢?”莱芙已经恢复了体力,将刀佩上,翻身上马,跟上一支捕猎的队伍,“我已经好多了,我已经克服了对于猎物的恐惧,一定不能让这些小人们将我看成了一个空有名声而没有实力的人——娜提雅维达,您就等着在日落之时看我今日的收成如何吧。”
这回莱芙的话并没有落空,正如她和娜提雅维达夸口的一样,在之后的野猎过程中,她接连地捕获猎物。
在柯利弗森林中所有的动物都是小人族的口粮,但是实际上这片森林里最大生物也不会比一只普通的家鸡大多少——但是家鸡大小的动物,对于小人而言已经足够大、足够凶猛了。
在和猎手们的交流中,莱芙学到了一些小人们的猎捕常识:
猎杀会飞或是弹跳力较强的昆虫,会用上捕虫标。捕虫标同样也适应于一些近地飞行的小型鸟类。昆虫和鸟在秋冬季节是较为稀罕的食材,因此卖价较为昂贵。
在捕猎林鼠和林鸡的时候,用到的工具就更多了,有陷阱、网还有弓箭等等。因为林鼠和林鸡的体型相对于小人而言是相当大,林鼠那两颗坚硬的大板牙,林鸡锋利尖锐的喙部的对于小人而言都是相当危险的存在,所以往往需要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小人一同捕猎才能抓获,能够单枪匹马将其捕获的人屈指可数。
莱芙很快就意识到了,在这场野猎中可以被猎捕的生物并不只有各种入秋后奄奄一息的昆虫,大头是那些正在为过冬做准备而将自己喂得很肥的鼠类和一些不擅长飞行的禽类。于是她就目标锁定在了后者身上。
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副奇妙的场面——那个刚才还被一只蚂蚱吓得从马上摔下来的小人骑士现在居然不要命似的骑马追赶一只肥大的黄毛林鼠。
那林鼠生得极大,爪中抱着半颗烂果子,正吃得欢实。正值换毛的季节,那林鼠身上新毛已经长了大半,旧毛还没有开始脱落,显得个头又大了几分。莱芙就算是骑着马,一个一马加起来体型也不及那林鼠个头的一半大小。因此那林鼠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啊——”小人骑士大喝一声,举起刀向着林鼠冲去。
身下的枣红马也和它的主人一样盲目,一样不懂得畏惧,丝毫没有犹豫。
众人都躲远了,有人甚至捂住了眼睛,不忍心见到莽撞之人找死的后果。
“真可惜了,没命享受国王的赏赐。”
“如果我是她,宁愿被骂窝囊废。同那群老弱在一道,总比送死强一些。”
“恐怕得十个人才能捕到这么大的鼠吧。实在是不知好歹……”
小人骑士并没有听到这些话,她只是向着那只林鼠冲去,在那只林鼠拿尖爪挠她的时候一刀挑开,刀尖向前,扎破了林鼠的皮肤,刀锋又划破了胸前肋骨,一下子戳破了正在跳动的心脏。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莱芙飞快地将刀收了回来,光滑的刀刃上甚至没有沾上下一丝血珠。小人骑士没有停下,只是一手举着刀,另一手握着马缰,驱马绕着附近的一个枯草丛又跑了一圈。
奇怪的是,那林鼠并没有动,既没有因为受到冒犯而报复,也没有显露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难道是失手了?”
“可是这鼠为什么没有动?”
“动作倒是很快,她到底在没有扎那一刀?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
莱芙骑马绕着枯草丛跑了一圈回来之后,这才利落地收刀入鞘。
此时,半个烂果子才从林鼠的爪尖掉落,硕大的鼠身向身后倒下。
众人这才看到,在林鼠的心口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血已经从那道伤口淌到了林鼠肚皮上,又一滴一滴地淌到了地上。
“真是抱歉,弄脏了这块地方。”莱芙对着几个负责将猎物运送的人说,“实在是技艺不精,让诸位看笑话了。”
在莱芙去追赶捕猎队伍之后不久,娜提雅维达便和同路出来负责搬运坚果的几个人告别。
她又借来了一匹马,和莱芙错了几步跟上去。
她远远地看到骑士姑娘斩鼠的过程,靠近了之后便听到莱芙谦逊地说着:“技艺不精……”
赖安王子身边的侍从过来,莱芙就对他说:“请将这只林鼠记在赖安王子名下,或者就记在那人扔捕虫标的勇士好了,毕竟我还欠着他一只蚂蚱……哦,那个另人尊敬的勇士就是您吗?……真巧,不要客气,就当是报答您指教我的技术了……我实在是学艺不精,这不算什么的……”
那侍从一副吃了瘪的样子,敢怒不敢言地离开了。
“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姑娘确实相当厉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这么轻松地将这么大一只鼠杀死……”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姑娘的动作有些花哨,像是故意炫技么。”
“她这么做是为了不弄破鼠皮吧,毕竟这么大这么厚的皮子也是少见的。若是做成袍子,一定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恐怕会送给她喜欢的姑娘吧。”
娜提雅维达听见众人议论,有些微妙地勾起嘴角,远远地跟在小人骑士身后,时不时向周围看上几眼。
她担心着周围会有暗箭射向莱芙,但是不很肯定那道暗箭的来源是何方。于是一面不远不近地跟在莱芙身后,一面零零散散打下一些小昆虫做猎物,在数量上倒也不算是太落后于其他的猎手。
一路上,小人骑士似乎并没有遇到多少困难。
莱芙似乎专挑着“大型”的猎物去打。又一只林鸡,又一只林鼠,然后又一只……
哪怕是这种至少需要十多个小人合作才能打下的猎物,她也是一击——顶多两击——就能够将其砍死或刺死的刀下,猎物身上的致命伤口是极整齐的、猎物出的血是很少的,还有——按照小人们的说法——皮料是保存得最完整的。
时间将近正午,太阳逐渐烈了起来,众小人在草丛或者树下荫凉处吃饭。
到了这个时候,娜提雅维达已经记不清莱芙已经猎获了多少猎物了。
看见小人骑士似乎从初战失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在捕猎的过程中渐渐变得很愉悦,娜提雅维达也觉得相当愉悦。
在猎杀了一只林鸡之后,莱芙在一株蘑菇旁停下了马。
她将莉莉系到蘑菇干上,找了一个干净的石子搬到蘑菇下,坐在蘑菇盖的阴影里歇了一会儿。
这时候,娜提雅维达牵着马过来,望向坐在蘑菇下的莱芙:“骑士小姐,收成怎么样?”
“还不错。”莱芙注意到娜提雅维达手里拿着一套弓箭,后知后觉道,“您也开始捕猎了吗,上午的收获如何?”
“我的收获也不赖。”娜提雅维达说着,从马后取出了一只体型中等的蜘蛛,颇有兴味地说,“您看,这只还没有收起来。这样的体型,正好够我们两个人当午餐吃一顿了吧。”
“请您千万不要这样。”莱芙的脸白了白,别过脸不想看。
“看起来相当美味,您不想要试一试吗?”娜提雅维达,“您看它毛茸茸的有力的小腿,咬上去一定有相当丰富的口感……”
“请您立马将它收起来吧,不要让我看到。”莱芙摸着肚子,“我还不想彻底失去食欲。”
娜提雅维达“啧”了一声,有些惋惜地将蜘蛛重新挂到马身上。
莱芙起身,背对着娜提雅维达,走到了自己新鲜猎捕的林鸡的边上,取出刀来,从翅膀根部割下了一块肉。
娜提雅维达则聚集了一些枯草,用火石取火,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烤鸡翅膀根肉。
之后,娜提雅维达和莱芙就在蘑菇下午歇。
小人族常年生活在地下,地下虽然有光线,但是毕竟阳光都是经过一曾过滤之后才会照射下来的。因此小人对于地面上的阳光稍微有些敏感,得等到阳光稍为平息一些才能动身。
娜提雅维达这觉睡得稍久了一些,等到她醒来之后,发现小人骑士和她的马已经消失无踪了。
莱芙是追着一只林鸡离开的。
她上午已经捕获了足够多的猎物,想要找回的尊严和多余的赞誉已经足够多了。上午的劳累在策马奔腾的时候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多少难受,但是在休息之时肌肉反而酸痛起来。她原本并不打算在下午出去捕猎的,要说之所以会追出去,是这只林鸡太过烦人。
莱芙本来正睡得好好的,突然脸上一阵绒绒的痒意,让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在脸上抓痒的时候却抓到了一手滑溜的鸡毛。一下子惊醒过来。
那只长着尖嘴的生物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两只小黑豆一般的小眼睛里冒着骇人的光,她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疑心是那只刚被她割了翅膀根肉的林鸡原本是在装死,此刻活过来报复她了。
她伸手去拿刀,却发现娜提雅维达正在她身边熟睡,而且正好将她的刀压在身下。莱芙心道自己这回实在是太大意了,恐怕这一回两人非但任务没有做成,而且要遭受“被鸡啄死”“被鸡压死”“被鸡踩死”之类的极其屈辱的死法。
却没有想到,那只鸡却并没有攻击自己,反而逃了。
莱芙立马从娜提雅维达身下将刀抽出来,然后驾着马去追那只林鸡。渐渐跑到了离此次野猎的范围圈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周围的小人声也渐渐地消失不见。
追着追着,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只林鸡就突然跑到了四围的林中,再也找不见了。
莉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
莱芙环顾四周,发觉她此刻所处的地方,是一处空地,而且面积相对于小人而言相当大。之所以说空,是因为地上虽然有些枯枝枯草,却并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掩,有几个边面光滑的树桩——这明显只能是小人用工具砍的。
这一片区域横竖大约有百间屋子的长度,而莱芙此刻就在这片区域的中心。
周围没有人声,安静得可怕。
“算了,我们回去吧。”莱芙觉得这地方让人心口发毛,她习惯了走人类开辟出来的道路,却丝毫不擅长辨认森林里的方位,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莉莉能认得来时的路,但是她一扯缰绳,准备换一个方向的时候,却发现莉莉站定了也不肯动,“莉莉,你怎么了?”
枣红马哀哀地叫了一声,依旧不肯挪动一步。
“你感觉到什么了吗?莉莉?”莱芙知道有些时候动物对于危险的直觉要比人强得多,她望向了莉莉脚下,“地面有问题?……”
她曾经想过那些曾经生活在柯利弗森林中的真正的“大型”野兽是如何消失的,也想过为何过了这么久,在这么大一片其余没有竞争者的森林里,为何依旧没有大型野兽迁徙进来——要是真的发生了这一切的话,它应该会很快在林中称王称霸的。
“难道这是一处狩猎地……用猎物将大型猛兽引到这里,然后捕杀?可是用什么工具?……最有可能是陷阱吧?……可是如果是陷阱,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现在的体重其实同几根草差不了多少,总不会触发吧……”莱芙自言自语地抬起头来,却突然在周围的草丛里,发现了无数枝向指向她的利箭。
箭簇之密,甚至看上去不像是箭,然而让人疑心这是一种奇怪植物的花瓣。
这些箭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一下子就将莱芙包围了起来,在各个方位都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一个可以冲出去的口子,除非她能在瞬间学会上天入地。
“你们是要来杀我的,还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们做的?”莱芙举起了刀,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然而想要通过谈话来拖延时间的企图并没有达成。
那些握着弓箭的人似乎并没有丝毫配合她的意图。这说明这些人对她无所求,的确只是想要她的性命而已。她话音刚落,便听到第一箭射出。
这一箭是从她脑袋的右侧射过来的,弓箭手的准头很好,如果射准了将直接传过她的右耳。
莱芙挥刀防御,截着那箭的箭头砍下,虽然成功地将那箭砍下来了,但是依旧被箭尖划破了额头。
小人骑士大力地喘着气,这虽然并不是很大的动作,但是汗水已经立刻浸透了她的衣襟。冷兵器割破皮肤的痛楚让莱芙清醒的意识到,她终究还是血肉之躯,她只有一条命,无论她曾经杀过多么可怕的凶兽,她也只是一个会流血会轻易死掉的凡人而已。
“只是这样吗?”出人意料的是,小人骑士既没有求饶,也没有等死,反而放肆地狂笑了起来,“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派你们的过来的,可是这种把戏也太没有魄力了吧?难道你们舍不得制箭的材料吗?所以这么多弓箭手其实只是走个过场,为了拿出来当摆设用的吗?一次只射一枝箭的把戏,有什么好玩的……”
第一箭之后是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在第一箭之后,就是万箭齐发,无数条弓弦的声音和为一响。
就在火烧眉毛的时刻,莱芙用力地一踩马蹬,莉莉受力之下便能屈能伸地趴到了地上,而莱芙则借力弹起。
莱芙最引以为傲的也许算是她的弹跳力,随着等级的上升这项能力也得到了加强。若是她计算得没有错的话,在这些箭到她刚才所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她将会正好跳到自己头顶以上。那些箭会交错地飞一段距离,然后落在地上,或许有些箭头会碰在一处弹开。
要想完成这一切需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这些弓箭手确实都同时射出了箭,第二,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出箭的时间保持在一个极窄的区间里,第三,这些弓箭手每个人的准头都要足够好。
如果真的能满足这三个条件的话,甚至就连莉莉都不会伤到分毫。这样的话,在这批弓箭手换上新的一批箭之前,她将会有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时间可以用来等待援兵或者自救。
如果真的能满足这些条件的话……
而实际上,这些三个条件根本就是不可能同时满足的……
在空中她将无处借力,她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种处境下用刀,做出这最后一搏,也同时就意味着放弃了之后全部反抗的机会。
对了,还有可怜的莉莉,它恐怕不会有那么幸运的。
在生死关头做出这个选择,可能只是为了死得体面一些——也就只是把自己从一具被无数根箭射中的尸体,变成一具被十几根箭射中的尸体而已。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也许娜提雅维达来认尸的时候也许会方便一些。如果能有机会能下葬而不至于曝尸荒野被野兽吃掉的话,尸体应该也会好修复一些吧。
莱芙这么胡思乱想着。
“骑士小姐!”
就在莱芙到了最高点,快要落下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娜提雅维达的声音。
那一瞬,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
莱芙低头看身下的箭簇,很多的箭头集中在一起,形状有些像是一朵盛开的木条花。但是这朵木条花不出所料地缺了好几瓣的叶子。有几个弓箭手并没有跟上大部队的节奏,手中的箭甚至还没有射出。莱芙跟他们中的一个对上了眼神,而那人对着她弯起了弓。
很奇怪的是,在感觉到痛之前,莱芙先感觉到了浑身酸软,就像是力量一下子被抽出了去。
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箭头上涂了神奇的药物。
这种诡异的药物甚至开始改变她的视觉了,她甚至看到好几枝箭旁边都出现一道红影,看到了这些箭偏转了方向。
莉莉的生死有关攸关之际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柔韧性,它的两只后腿弯曲着,尾巴死死地夹在股间,两只前蹄则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抬起,将脑袋压在腿下。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一把将莱芙接在了怀中,“您真是太让我担心了。”
“我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莱芙问,“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刚才考虑了一下我的遗嘱……”
“并没有呢。您并没有受伤,除了额角这一个,您甚至没有一点伤痕都没有。”娜提雅维达摸了摸莱芙的脸,“就是脸色有点白,皮肤有点凉而已……”
“所以说,”莱芙问,“难道那些箭真的改变了轨道吗?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我们并不可能同时有这种错觉吧,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道,“您还有没有告诉我的事,在您的身上,是不是隐藏着一种神奇的——或许我可以理解为——能在危险关头保护自己的力量?”
“不。我想恐怕是因为柯利弗森林中真的有着某种神秘而友善的精灵,我刚才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莱芙摇摇头,眼前开始出现无规则的星星图案,“真是太奇怪了,我明明并没有受伤,只是跳了一下而已……为什么会累得这么厉害……”
“骑士小姐?”娜提雅维达唤道。
莱芙已经昏睡了过去。
莱芙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依旧没有找回自己的力气。
她的眼珠还能转几下,但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她回忆了一下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那么多枝箭向她射过来,居然能活下来,这简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是重伤卧病的状态,而且安稳地睡在睡在床上,并没有被想吃肉的动物骚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脖子上一凉,有一只手探了过来。
莱芙她活动了一下眼珠,发现这只手的主人是娜提雅维达,她张了张口,发现还能说法:“咳,我成了残废吗?娜提雅维达……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她觉得如果受伤的话,最有可能受伤的就是腿了。说着说着,莱芙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很懦弱地湿了起来。
“骑士小姐,您不记得了吗?在您昏睡之前,我曾经告诉过您,您除了额头上这一道伤口之外,并没有其余的伤口。”娜提雅维达摸了摸莱芙的脸,接着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缩回了手,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亮晶晶的东西难道是骑士小姐的眼泪吗?太难得了。”
莱芙用力地摇了摇头:“你说我没受伤,可是我什么脖子以下动不了呢?”
娜提雅维达说:“我也觉得很奇怪,您没有受伤,也不像是中毒,您表现出来的症状,却像是……”
“像什么?”莱芙问。
娜提雅维达说:“像是缺血。”
有人敲门,娜提雅维达出去应。
这期间莱芙一直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慢慢地整理着思绪,等到了娜提雅维达回来之后,才说:“娜提雅维达,我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您说吧。”娜提雅维达。
莱芙说:“我今天被……不对,我睡了多久了?”
娜提雅维达说:“您想说的应该是昨天吧。”
“我昨天被那只蚂蚱吓到的事,”莱芙说,“您当初似乎还嘲笑我腿软站不稳……”
“这难道不是一向勇敢的骑士小姐一不留神暴露出来的胆怯吗?”娜提雅维达说,“就算是再怎么胆大的人,也会有恐惧的东西。您惧怕昆虫这种事,我能够理解,所以以后不会拿出来嘲笑您的。”
莱芙吃力地转动着脖颈,面向娜提雅维达:“不是因为的害怕,或许是我的某种‘病’发作了——对,就是现在正在犯的这种‘病’。那时候的症状可能较为轻一些,所以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而现在……”
娜提雅维达没有说话,但是神情仿佛仿佛在说:您在狡辩吧。
“您应该能意识到吧,那个时候的我并不像是平常的我。”莱芙忙道,“平常的我,就算会害怕,但也不至于会在身体上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哟,骑士小姐,您这回难道又想将责任推到使您体质发生变化的小人药水上了吗?”娜提雅维达说,“难道它不仅改变了您的酒量,又使您得了这场奇怪的病吗?我当初在设计小人药水的时候,可绝对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多的副作用呢。”
“咳。”似乎想起了什么,莱芙苍白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过了一会儿才说,“确实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我刚才没有那种意思。我是想说,这两次还有一个共同点……”
“您是说偏折了方向的标枪,还有同样偏折了方向的箭吗?”娜提雅维达端过杯子来给莱芙喂了一点水,“如果这是真的,我想您生的这场‘病’相当不错。”
“希望也能恢复得像是昨天那场一样快吧。”莱芙说。
“等一会儿……”娜提雅维达凑近了莱芙的脸,“骑士小姐,您刚才是不是说自己脖子以下没有办法动弹呢?”
“我是这么说的。”莱芙眨了眨眼,总觉得娜提雅维达的语气有些怪异。
娜提雅维达说:“那么,我很乐意帮您洗澡,还有做很多类似的事情。”
※※※※※※※※※※※※※※※※※※※※
看,这是我为你们日的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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