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方才男人幼稚的行为,卢清楚有些忍俊不禁,那封厚厚的信也随之被夹进账本之中。
一直到她睡着,崔将军才慢吞吞地挪回大帐里。
看着妻子沉睡的容颜,他笑了笑,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暖的手掌轻轻搁在那隆起的腹部。
真是眼见着一天天长起来的,对于他来说,这感觉十分奇妙。
视线落在她枕下的位置,那里有些微微鼓起,不必猜也知道是账本。
还真是个小财迷,睡觉也要枕着账本。
往日他是不会动她的账本,这会儿却仅仅犹豫了一瞬,便轻手轻脚地将其抽了出来。
某页中,赫然夹着一封信,看样子未曾打开过。
崔景行眼眸沉了沉,随后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来,将那账本原封不动的合上,放回她枕下。
时间一天天过去,玉门关大军紧赶慢赶终于在四月中旬回到长安。
卢清楚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行动开始不便了起来。
长安百姓以为能看见崔大将军打马游街的场面,然而除了王映原等人,并未见着年轻的大将军。
众人疑惑时,那边崔景行正抱着妻子下马车,身边许妈妈等人围绕,唯恐将军脚下不稳摔着了夫人。
府中一干奴仆得知主子回来了,个个都等在门口,瞧见夫人圆鼓鼓的肚子,惊讶又欢喜。
这冷清的府中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让夫妇二人没想到的是,国公府许多长辈竟已早早来到府上等候着。
老太太最为激动,已经拉着府中管事问了好几次:“景行跟他媳妇到了否?”
杨氏不知自个儿该做出何等表情,从内心来说,卢氏有孕她是极欢喜的,但面子上又拉不下脸来示弱。
故而,当儿子儿媳出现在面前时,众人只觉大夫人的表情分外僵硬。
国公夫人倒是喜笑颜开,瞧见孙媳妇圆鼓鼓的肚子,连忙上前握住对方的手嘘寒问暖,卢清楚甚至没来得及向公公婆婆以及祖父行礼,便陷入了老太太的连环追问。
“可还恶心想吐?”
“眼下爱吃各种口味?”
“是否有梦见什么预示性的梦?”
……
卢清楚一一作答,丝毫没有不耐。
倒是一旁的崔景行,听着祖母话里话外的意思,好似这胎会是个小子,心情顿时失落了起来。
但也说不定,万一只是性子像小子的闺女呢?
这么一想,崔将军又恢复了精气神,微笑着看祖母跟妻子话家常。
身边的父亲跟祖父大略问了他在边关的事宜后,对视一眼又开始侧面打听崔景崇的下落,他们知道那个孽障还未死。
崔景行不由得嗤笑一声,放下茶盏道:“听祖父跟父亲的意思,我倒是有些搞不清楚了,你们到底是希望他死呢,还是不希望他死?”
二人被他噎住没搭话,一旁的杨氏语气愤怒的开口了:“自然是不希望他死!你可还记得他是你亲弟弟?!”
“母亲可还记得他是乱臣贼子?就算战场上不死,往后被抓住了依旧逃不了一个死字。如此看来,诸位长辈还是祈祷他今后的逃亡生涯顺利些吧。”
“混账!你……”
“住口!”未等杨氏的话再说出口,崔正和厉声打断了她说道:“他一个乱臣贼子,让整个国公府蒙羞还让人牵挂了他那般久,算是仁至义尽了。往后莫要再提那个孽障,谁要是再提,休怪我这一家之主不留情面!”
杨氏错愕,随后哭道:“父亲,他是您亲孙子啊。”
“从他选择跟晋王那一刻,我就已经没了这个孙子,之前屡次打听他的下落也是看在流血崔家血脉的份上。”
顿了顿,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各人自有天命,为人父母,我不称职,你们也不称职。”
说罢,起身掸了掸衣角,看一眼低头沉默的长孙,一言不发地离去。
崔闻识身为父亲,听懂了国公爷的话,心下很是惭愧。
但事已至此,正如国公爷所言,崔家对那逆子已经仁至义尽,往后也无需再提。
老太太仿佛不曾听见那边的对话,一直专注于孙媳妇的身体状况,直到卢清楚瞧见祖父黑沉的侧脸,抬手指了指。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国公夫人瞥一眼头也不回的丈夫,心下冷哼一声。
她的丈夫跟她的儿子,性子里某些方面简直一模一样。
以往她不说,是觉得国公爷乃是胸有谋略之人,无需她一个妇道人家指手画脚。
直到年前收到长孙的回信,里面除了报喜的话就是在问候祖母,一个劲儿的请祖母保重身子。
被冷落的国公爷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是长孙眼中根本没有他这个祖父!
老太太忍不了了,第一回对丈夫横眉怒目,狠狠教训了他一番。
为人尊长不知公平对待晚辈,甚至听信长子和长媳的一面之词就对景行心生不满,反倒偏袒起了那乱臣贼子!
国公爷这辈子没被妻子责骂过,猛地来这么一回,既愤怒又有些委屈。
他不是想着都是崔家后人,理应保下崔景崇的命么?怎的在她眼中就变成了偏袒?
但老太太的责骂是有效果的,崔正和将自己关在书房反省了整整一夜,回想之前的言行,的确像是偏袒崔景崇。
若说对长孙没有愧疚是骗人的,然而老爷子拉不下脸来,只能将儿子叫去书房狠狠教训了一通。
搞得崔闻识也郁闷了,这才舒坦一点。
卢清楚听老太太简短说了事情经过,眼中冒出崇拜的光芒,低声道:“祖母威武!”
老太太骄傲一笑:“那可不是!我也觉着那是我这辈子最威武的时候。”
说着,祖孙二人笑了起来。
至于杨氏,眼下的场景最多余的就是她,瞪了儿子一眼,气哼哼地拽着丈夫走了。
崔景行毫不在意父母的冷淡,只笑着看妻子与祖母说笑。
老太太摸着孙媳妇的肚子笑眯眯道:“乖曾孙,要听话,少折腾你母亲一些,将来才能少挨你父亲的揍。”
在场的主子及下人们闻言都笑了起来。
末了,老太太长叹一声,神色略显惆怅,感叹道:“越是高门大户,越是糟心事不断。祖母倒是真羡慕你们小夫妇二人,有勇气出来单过,日子逍遥又自在。”
卢清楚扶着她的肩头安慰:“祖母要是喜欢,不若过来跟阿楚一块儿住?这里也是您的家。”
老太太一想,还真有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