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赶紧出发,早去早回,说不定还能赶在雨落下之前回府。”
车马粼粼,国公府一行人快速往城外赶去。
同一时间,卢清楚也与母亲登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些赶路。
很无奈,早上要出门时遇见她娘,一听说她是真要去寺里,连忙也要跟着,说是得去感谢菩萨的保佑!
到时只能先支开母亲才好行事。
初一,御泉寺人声鼎沸,香客络绎不绝。
卢清楚视线穿越人海,在大雄宝殿找到了桐茗的身影,她身边果真有杨氏和崔景行。
仿佛感受到她的注视,高大的男子忽然扭过头来,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下意识想逃避那灼热的视线,又觉得太过刻意,于是淡定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氏虔诚地进香、捐香油钱,周围过于嘈杂,香火味浓重,闷热天里薰得人有些喘不过起来。
“娘,咱们出去透透气罢,晌午就留在寺院里用了斋饭再走。”
扶着母亲出了拥挤的大雄宝殿,抬头一瞧,天上乌云压得更低了,狂风吹动树木,几乎要拦腰折断。
苏氏担忧道:“此时若不回去,怕是要困在寺里了。”
“不对,若是这会儿回去,指不定会被大雨淋个透。风来雨到,您瞧这天儿,说话间就来雨。”
“……也是,那便等雨过了再走罢。”
没成想,这雨一下便是一天一夜。
寺院里客房不多,只几家动作快的住上了,其余人要么待雨小一些了冒雨走,要么就住僧人们临时腾挪出来的禅房。
卢清楚跟母亲是最先住上客房的,母女二人晌午用了斋饭便要歇息。
确定母亲睡着后,她蹑手蹑脚出了门,沿着走廊往慧寂大师的禅院走去。
杨氏果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午时安静时分,带着桐茗跟儿子去寻慧寂大师。
原本以为崔景行会抗拒,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吭声。
杨氏心下得意一笑,暗喜儿子嘴上埋怨,实则还是很听她的话的。
只是今日老禅师似乎废话特别多,经文讲了许久,就是不说她身后二人的八字是否合适。
几次暗示之下,对方都不为所动,大夫人不免有些担忧了。
难不成又是八字不合,所以老禅师才迟迟不言明?
正打算直接询问时,忽听他话锋一转,说道:“恭喜夫人,令郎终于寻到命理相配之人!”
杨氏一愣,随即大喜:“大师所言属实?!我儿与桐姑娘果真八字般配?”
“非也非也。”慧寂笑着摇头,道:“老衲所指并非桐姑娘,而是那一位。”手指指向矗立在禅院门口撑着油纸伞的女子。
卢清楚愕然,这分明与她所求背道而驰!
先前还暗自欣喜的桐茗闻言,笑容僵住,顺着老禅师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瞪大了眼。
随即,仿佛懂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冷笑。
原来她所认为的“好心”,皆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杨氏的震惊不亚于桐茗,半晌后回过头再三确认:“大师说的是……卢二姑娘与我儿是命理相配之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一言一行皆在佛祖眼前,不敢有所犯戒。”
“……”
震惊过后,杨氏渐渐察觉不对,猛地起身对长子道:“今日的一切乃是出自你的算计?”
故意引她到老禅师面前,又将卢二姑娘约来此处,做出巧合的假象,从而让她这个当娘的相信一切皆由天注定!
崔景行面色不改,静静注视着盛怒的母亲,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旁的桐茗被气得哭出了声,为他辩解道:“大夫人错怪景行哥哥了,今日的一切全都是卢清楚搞的鬼!”
“你说什么?”
小姑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瞪向卢清楚的眼神几乎要将对方万箭穿心。
“大夫人,是卢清楚说有办法让我不学女红、礼仪也能轻轻松松嫁给景行哥哥,之后她便叫我无论如何要在今日将您和景行哥哥带来御泉寺……”
之后的事不说,杨氏也能自行脑补出来。
大夫人的表情带着不可置信,眼里的失望让卢清楚无地自容。
虽说她本意不是如此,但被桐茗那么一说,好似她真的不知廉耻,为了再嫁进国公府竟不择手段利用他人!
再看全程似笑非笑,唇角弧度带着明显冷的崔景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被反算计了!
桐茗还在边哭边控诉:“我就说嘛,怎的算八字还非得要男女双方都在场?不是知晓八字便可么?原来都是你的计谋!”
“以往我听旁人风言风语,说你嫁给了崔景崇却心心念念着景行哥哥,我还骂了那些人。如今看来,果真是我太傻!”
说罢,泪眼婆娑地望向眉头深皱的崔景行,上前扯着他的宽袖摇了摇:“景行哥哥,你可千万别被这老秃驴的话给骗了,他们两个是串通好的。”
原以为他会如往常一般摸着她的发顶安慰安慰,然而他只是微微拂袖避开她的纠缠,冷然道:“慧寂大师方才已说过,佛祖座下弟子,不会妄言。你先同母亲回客房歇息罢。”
杨氏一把扒开桐茗,咬牙对儿子道:“你休想娶她进门!否则你们大喜之日,便是为娘寿尽之时!”
语毕拂袖而去。
桐茗杵在原地,看表情是真被伤到了。满是怨念地瞪他一眼,也扭头跟着大夫人跑了。
经过卢清楚身旁,那眼中的恨意让她几乎不敢直视,只能垂首轻声道句“对不住”。
可惜雨声太大,对方并未听见。也或许听见了,但并不接受。
虽也达到了不嫁崔景行的目的,只是过程叫人难受。
老禅师早已离开,禅院里只剩一男一女。
崔景行矗立在廊檐下,看女子矗立在禅院之中,头顶撑着描有大朵牡丹的油纸伞,犹如碧天神女降世。
许久后,只听他唤道:“进来吧,外面雨大,仔细再受寒。”
如此轻描淡写的姿态,让卢清楚顿感无力,手中的伞被风刮走她也不在意。
瓢泼大雨兜头而下,脸上的水已分不清是冷是热。
她固执杵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到底在跟自己较劲还是在跟他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