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随御驾出行,卢严显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一路上也没其他同僚与他说搭讪,场面很是尴尬。
到了华清宫已是黄昏时分,御辇停在前方,常乐转身以尖细的嗓音高声道:“圣上有旨,戌时华清宫大殿摆宴,请诸位大人及家眷准时到场!”
尾音拖得太长,几乎要破音,卢清楚听得牙齿几乎要犯酸。
众人稍作休整后便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前往华清宫正殿。
卢清楚母女二人在房中梳洗,卢严被崔正和给叫上先走了。
“卢大人来长安有段时日了,老夫前些日子着实忙碌,没去府上拜访,你可莫要见怪啊。”
崔正和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卢严内心惶恐,面上还算镇定,也笑:“国公爷是太子太傅,为太子授业解惑是顶要紧之事,下官岂敢劳烦您到寒舍,反倒是下官不对,去您府上几回,竟都未能得机会当面请安。”
“哈哈哈哈,卢大人太客气了。”
崔正和来时压根儿没想到卢严,偏他的嫡长孙跑到面前,极为含蓄地请他叫上卢严一道。
也不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若真想卢家太平,为何又处处提拔卢严,甚至有将对方推上风尖浪口的嫌疑。
状似无意的看一眼毕恭毕敬的卢大人,崔正和暗想:“为人的确正直,为官却显得太过刻板。不过比闻识强许多,至少懂得‘表里不一’!”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上遇见许多同僚,皆投来诧异的目光。
所以目前的状况……他们到底该孤立卢严,还是该拉拢他?
戌时即将到来,随行官员及家眷几乎都来齐了,就等上首的几位出现。
卢严官职低,连带着妻女的位置也靠角落。
旁人打量的眼光以及轻蔑的笑,让苏氏如坐针毡。
忍着怒气凑进女儿咬牙切齿道:“我就说咱娘俩应该称病不来凑这热闹的,你爹非得让咱们来!”
卢清楚无语。
之前得到伴驾的消息时,母亲分明很高兴的。
抬头在人群中找到父亲的身影,尽管背脊挺直,却依然能从那僵硬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他应付得很累。
若不是想到妻女就在身后,只怕他也不愿往前凑!
她只好安抚母亲:“您就当她们是在嫉妒咱们,毕竟五品小官能伴御驾,说出去谁也没我爹面子足!”
苏氏脸色好了些,点头:“那倒也是。”
而后挺了挺胸膛,不愿被人小瞧了。
趁着圣上还未到场,卢清楚单手撑着下巴,美眸在夫人、小姐们身上流转。
张夫人的金雀簪小巧玲珑又精致;刘夫人的祖母绿玉石耳环光滑剔透;萧姑娘的锦云缎襦裙绣花精美,做工精良,衬得她身段儿凹凸有致……
嗯?萧姑娘?
她瞬间回神,仔细一看,果真是那刁蛮任性的萧锦,此刻正被钱氏按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瞧她那不满的表情,应是正在与母亲赌气。
卢清楚挪开眼,再多看那丫头一眼都不愿。
“太后驾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冷不丁的,常乐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见上首的位置依次坐上了正主,紧随后头的还有倾贵妃,她不够资格与前三位享有同等待遇。
位置也只安排在皇后左下首处。
底下众人纷纷跪下行礼,随着皇帝一声“免礼”又陆续起身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皇帝与皇后笑着同太后说什么。
年过半百的太后娘娘或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总觉着她面容异常慈祥,真如庙里供奉的那些佛像似的,慈眉善目。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头上簪的那支琉璃簪!
卢清楚夜里眼神儿不好,即使这会儿殿中灯火通明,她也只能看个大概。
琉璃簪带着淡淡的紫色,至于簪花是何种造型,着实看不清。
失望地移开视线,却恰好瞥见崔景行的身影。
他坐在太子身旁,两人也在说着什么。
脑海中忽然就想起那天在畅和楼吃的盐渍萝卜……
太子:“卢二姑娘似乎对今日的宫宴很是感兴趣。”
崔景行喝口酒,扫一眼某个角落:“嗯,大概吧。”
停顿一瞬,蹙眉看向太子疑惑地问:“殿下似乎对她很是感兴趣?”
这么多人,就注意到那丫头了!
李睿差点被酒给呛着,咳嗽了一阵道:“不不不,不感兴趣!”
感兴趣也不能说啊,否则崔景行真的会动手的!
且太子对卢清楚的感兴趣,完全是出于好奇。
好奇她到底有何种魅力,能让崔景行这样的人念念不忘。
上首的皇帝在此时说话了:“诸位爱卿,明日便是重阳佳节,今日朕请太后来此过节,爱卿们伴驾有功,今日便开怀畅饮!”
说着让宫人给每人都赐上一壶佳酿,艺伎也在此时上场,华清宫进入歌舞升平的状态。
晋王坐于母妃身侧的位置,品酒赏舞。
一直被母亲压制的萧锦按捺不住欢喜,趁母亲与旁人说笑,一溜烟地起身跑了!
钱氏气得牙痒痒,还得强挤笑脸同其他夫人道:“我这女儿太任性,让各位夫人看笑话了。”
说完扭头沉着脸吩咐随行的婆子:“还不快去将小姐带回来!”
萧锦那性子,岂是丫鬟婆子奈何得了的。
不等人追上来,已经快速跑到李珍身边坐下来!
众人见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萧家千金未免也太过不知羞耻了些!
晋王眉头拧了拧,倾贵妃却满面笑容道:“瞧这对儿,才说要定亲便如胶似漆了。”
前几日,晋王向皇帝讨了圣旨,要娶萧锦为妃,昨日双方才交换了生辰八字,算是定了亲。
朝臣这才明白,原来皇帝升萧炎的官儿不是心血来潮啊,分明是在抬高萧家门第!
萧炎脸皮再厚也经不住女儿这般丢,好在他紧挨晋王身侧,呵斥起来不至于太大声,让在场的人看笑话。
“混账!王爷身旁岂是你想坐便坐的?回你母亲身边去!”
萧锦扒拉住李珍手臂,撅着唇瞪父亲:“我不!以后我就是晋王妃了,王爷身旁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
“你!”
晋王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
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女子还未察觉不对,甚至沉迷于他俊美的面容里,直到从他唇齿间冷冷吐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