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楚在祖母堂上请求和离时,崔景崇正在齐月娘房中逗着目前唯一的儿子元哥儿。齐月娘端来他爱喝的六安瓜片,他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齐月娘不甘心的绞着手帕,妩媚的眼尾扫向他怀里两岁多的男童,心气儿又顺了些。
好歹还有儿子傍身,倒也不怕后半辈子无靠。
没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曲嬷嬷匆忙来了,请二公子赶紧去长宁院。崔景崇常年冷淡的神情有了些反应,眉头皱了皱,也不问何事,放下孩子径直出了门。
路上听曲嬷嬷说明情况,听到“和离”二字,崔景崇猛的停下,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曲嬷嬷如何不知他的震惊,只叹息道:“二公子还是同二少夫人赔个不是吧,像她那般好的女子,寻遍长安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她苦口婆心的劝说崔景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卢清楚要和离这件事。
犹如……晴天霹雳!
震惊过后,紧随而来的是满腔的愤怒。
她要和离?凭什么!自古只有男子休妻,哪有女子自请和离的!
“你想和离?”脚一踏进长宁院正房,连礼数都没顾忌上,直接对上一旁的卢清楚。
杨氏瞪他,强忍怒意道:“你横什么!坐下好好说话。”
卢清楚低头抿茶不语,待他坐在对面又问了一遍方才的话,她才开口轻声说:“我已禀明祖母与母亲,景崇,你我二人……和离吧。”
那双素日波澜不惊的双眸定定的望着他,此时盛满了疲倦与无奈。崔景崇搭在高几上的手紧紧攥着,阴沉着脸色,冷然道:“你想和离,怕是不能如愿了。”
卢清楚抬眼看他,只听他薄唇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话:“我要休妻!”
和离与休妻对女子来说虽都不是好事,可这休妻却是因为女子犯了七出之条才会有的下场,传出去名声自然不好。
卢清楚也冷了脸,问:“敢问妾身犯了七出之条哪一条?”
“妒忌,无子!”
嫁进崔家后便喜怒不形于色的卢清楚被他的话惹得冷笑,他认为她会怕丢人?
“请祖母与母亲明鉴,媳妇嫁给景崇三年,从未妒忌过妾室,也未亏待过庶子。这是阖府上下有目共睹之事。至于无子一说,更是欲加之罪罢了。”
行至堂前,复跪在地,卢清楚垂眸道:“敢问夫君,你从未与妾身圆房,又让妾身何以有子!”
话音落下,犹如一记响雷炸响在众人头顶!老夫人一口气堵在喉咙半晌吐不出来,憋得面红耳赤。杨氏赶紧上前为其顺着心口,曲嬷嬷也慌忙倒了茶水过来。
卢清楚膝行上前,口中不停认着错,唯恐祖母有点什么闪失,那她罪过就大了。反倒是崔景崇立在一旁,犹如木偶。
众人好一番忙活才让老夫人缓过来,不想一张口就呜咽了出来。抓握着孙媳妇的手,泣不成声道:“好孩子,对不住你啊!咱们崔家对不住你啊!这个……这个不肖子孙……”
杨氏也低头抹着泪,心里的愧疚都说不出来。
原以为清楚三年未孕是因为崔景崇不常去她房中或者她自身有什么问题,却不想竟是这般理由。这种屈辱莫说是三年,寻常女子怕是三个月都忍不了!
“难怪……难怪你要和离……”老太太擦了泪,拍着孙媳妇手背,道:“莫哭了好孩子,你二人走到今日这一步与你丝毫没有关系,全是我家这个孽障……宠妾灭妻,宠妾灭妻啊!”
堂屋里哭闹一阵后,老太太擦干眼泪做了决定:“和离!不能让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蹉跎在这个孽障手里。”
崔景崇浑身一震,拳头颤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喊了声“祖母”,语气里有些微的祈求。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瞪他。
杨氏虽也不想儿子与儿媳和离,可不占理的是自己的儿子,又有婆母发话,不同意也得同意。
看着跪趴在祖母腿上掩面哭泣的女子,崔景崇缓缓转身,神情木讷地走出去。整个人犹如被抽了筋拆了骨似的,失魂落魄。
终于了结了么?在他的想象中,他分明是要与她互相折磨一辈子的,怎的才几年就了结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么久以来,哪有什么互相折磨,根本就只有他在自我折磨而已。
卢清楚要和离。他的妻……要与他和离了。
崔景崇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忽然记起当初趁长兄离京,自己急切的求娶她是为了什么。如今看来,倒是白白浪费了几年。
和离是大事,族中长辈知情的都想来劝解,想着二人都还年轻,就算闹不快也不该和离。偏卢清楚做了决定,任谁也无法劝回。
老夫人见状,发了话:“都别劝,那个孽障这般委屈人家,哪还有脸劝人再忍。”
于是被杨氏请来当说客的人,只能纷纷摇头离去。
崔正和这几日都在宫中为太子授课,若不是得了圣上旨意要回府报喜,只怕师生二人还有得学问要钻研。
阖府上下因国公爷带回来的喜讯,连日来的愁云消了一半。
“老爷,您说的可是真的?景行要回京任职了?”
刑国公府嫡长孙崔景行三年多以前去到益州任长史,期间政绩斐然,颇受当地百姓爱戴。圣上得闻其佳绩,下旨让其择日回京,任尚书右丞一职!
这可是大事。先不说长公子升官儿了,就说离家三年多的人终于能回来了,老夫人同儿媳都抹了半天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