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夜直到黎明才勉强落幕。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射下来时,整座接引城一瞬间就从夜晚的阴沉中冲了出来。
街上到处都是零零碎碎的杂物,破桌子破椅子,倒塌的牌匾,破碎的飞舟飞车等等,捣乱的仙人们都被统一押下去了,剩下的都是昨夜关门关窗躲过一劫的。
仙兵们一队又一队地都在街上,一边收整着街面的仪容清点损失,一边安抚着仙民们的情绪。
修真界的修为是这样划分的:
玄仙,天仙,金仙,大罗金仙,仙神。
其中每一个层次又分九阶,前三阶为初期,中三阶为中期,后三阶为后期,还有一个巅峰。
仙人与天同寿,晋阶极为困难,普通仙人若无意外,一辈子都是玄仙初期,有些机缘会到中阶,就是普通仙民中比较有出息的了,再到玄仙后期,就可以入仙兵后勤了。
出来巡逻的仙兵都是天仙。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时代,掌管者并不需要对发生的事情多做解释,越是神秘霸道,仙民反而越发敬畏,加上昨晚护城阵发威,从天而降无数困锁仙光,将满城魔修一网打尽,闹事的人也都被强行镇压,这一下雷霆手段重重击在了仙民们的心里,接引城现在颇有几分肃穆严苛的气氛。
对于昨晚那道从接引宫升起的魔气柱,大尊血魔的恐怖威压,最后如何伏诛,以及抓捕魔修的事,接引宫于黎明时分在接引城半空中,以空气为底,仙光为笔,凌空书写出了一份解释:
魔修肆意乱传谣言,于暗处煽风点火引发接引城动乱,趁大罗金仙启动护城阵时利用升仙台召唤大尊血魔来袭,欲毁升仙台,幸得少尊阻拦,血魔已下狱,升仙台无恙,魔修在确保无事之前不会释放,一月之内,凡在接引城打斗者,一律赶出城外。
这消息一出,简直像是一滴火星溅入了热油中,瞬间引起了满城风雨。
仙民们都在议论纷纷,关注的重点却全都歪了。
“我?听错吧,是少尊阻拦了大尊血魔?还护住了升仙台?”
“?听错,我师父的朋友的儿子的堂兄的弟夫就是仙兵,昨晚亲眼所见,是少尊独自一人打败了大尊血魔。”
“那之前满城传的少尊地仙修为……”
“傻呀!都说了那是魔修的阴谋!你还真信了!人家堂堂少尊,哪可能是地仙啊,那就是高人风范,闲云野鹤不爱管闲事,?听宫小仙君说吗?人家那是宅,是懒,可不是怂!”
“我们之前竟然信以为真了,还真是活得长了,?事闲的,一点谣言谣语加一点挑拨就信了。”
“还是少君英明,一开始就?信,坚决
“昨天药楼的水元仙君可为了可和帝宫派的人为这事打起来了,他坚称少尊是地仙,听说被仙兵丢出城了,一个月不许回来,嘶!城外可有不少仙兽呢,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也够折腾一壶的。”
“嘶!这么说还是我们冤枉了帝宫派呢,也怪不得人家和我们眼红,唉,算了,我天一居做一回好事,摆一天流水宴请他们吃一顿,算是赔个罪。”
“我花月居也有不少仙植,三天半价出帝宫派。”
“还有我器宗……”
接引城的气氛随着这些热火朝天的讨论渐渐恢复了正常,还留在城里的帝宫派众人受到了热情款待,本来还心里憋气的他们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关系总算缓和下来了。
接引宫里却是一片肃穆。
温初雪昏迷不醒,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晏凌妄头上,他因为失血过多极度虚弱,但还是勉强撑着身体主持大局。
“外面的舆论已经扭正过来了,大家都说误会了少尊,现在两派的关系慢慢趋于缓和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也不容易打起来了。”
岑郁闻将巡逻得来的消息一条一条汇报着,“打架捣乱的人全部逐出城了,根据严重程度流放时间不一样,三天到一月不等,城中的其它商铺也陆续开始营业了,目前并?什么不妥。”
接引宫除了几座有结界护持的宫殿,绝大部分宫殿都在温初雪和摩耶的打斗中坍塌损毁了。
晏凌妄此刻就坐在雪重远宫殿的正厅中,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色苍白如雪,却还是在勉强撑着。
他听到这话,只是点了点头,面上?什么情绪。
左侧旁边坐着的雪重远却是重重松出一口气。
晏凌妄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直觉他瞒了什么事情,但顾忌着其他人在场并?有多问,只是继续道:“升仙台怎么样?”
步苍寒上前一步,道:“从那大尊血魔之后,再?有一个魔修传送过来,升仙台的通道似乎从魔界断开了,不出意外,它很快就会重新联通到下界。”
晏凌妄点点头,“继续守着,不能大意,那些抓到的魔修呢?刑淮天怎么说?”
抓到的近一百个魔修算是个烫手山芋,也不知道是这些魔修全部参与了这件事,还是或许有无辜的,也不好都用重手段审讯,正好魔界少主在这里,便全部交给了刑淮天处置。
至于摩耶,他还留着一口气,受伤过重昏迷不醒,雪重远锁了他的魔脉,他现在就和一个凡人差不多,或许比凡人还要虚弱。
负责抓魔修审讯的是闻人檀,她一袭白衣贵气优雅,轻轻一礼,道:“刑少主说,大致的情况他差不多知道了,暂时保密,等少尊醒来说给他听,那些魔修身经百战,关两天?事。”
其实他的原话是:那些魔修皮糙肉厚死不了,关一辈子都?事。
闻人檀稍微美化了那么一点点。
晏凌妄猜也能猜到他是怎么说的,额角的青筋突突抽动了两下,颇为无语的问:“他人呢?”
闻人檀道:“去摩耶牢房了。”
晏凌妄一愣,“摩耶?他不是昏迷着吗?”
闻人檀摇了摇头,“他把牢房关了,不让我们进去,我也不知道。”
晏凌妄无力地挥挥手,“算了,随他。”
相处这两天,他对刑淮天还是颇为了解,这人虽然有点疯,却是个记恩的,完美继承了犬族恩怨分明的特性,他既然认了温初雪做恩人,那就不用担心背叛。
事情大致处理完,他安排了人去重建接引宫,幸好这时候传送大尊血魔造成的空间紊乱也差不多恢复了,传送阵也可以用了,外面的援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过来,接引城并不缺人手。
在人人会仙术的仙界,挥手就可以搭建一座宫殿,重建接引宫只需要一个时辰就搞定。
正厅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告辞,齐宁羽在临出门前顿了顿,忽然转头问道:“少尊他……情况怎么样?”
晏凌妄瞥他一眼,颇有些意外他会关心温初雪的情况,毕竟这人之前对温初雪有多看不顺眼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会儿一时愣了一下,?及时回答。
倒是雪重远?好气道:“死不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去干事!”
齐宁羽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但一对上雪重远逼人的眼神,还是?再问下去,转身走了。
一出了殿门才发现,雪归海和闻人檀已经在前边不远处等他了。
雪归海冲着他招了招手,“这里,过来!”
齐宁羽神色复杂的走了过去。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着,雪归海看他一眼,神秘兮兮道:“你说你要找的那个白月光真爱,肩头有青莲纹身,实力强大,还正好就在当年你附近出现过……”
他咳了一声,声音更小了一点,“昨晚……我看到表弟肩头的衣服破了,身上就有那个纹身,你说你要找的人,会不会是……”
齐宁羽眉毛拧得死紧,脸色阴沉阴沉的,并?说话。
闻人檀瞥了他一眼,一针见血道:“你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有错。”
齐宁羽整张脸都抽搐了一下。
半晌,他咬牙道:“我亲自确认过,他的确只有地仙修为,我明明?有错,他一定不是他!”
“唉唉!冷静冷静!”雪归海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或许是表弟修炼过其它隐秘的术法,我听说仙界曾有人修习一门禁术,平时把修为封印,积蓄仙力,一旦遇到危险就解开封印,可以发挥出比其他人更强大的实力,表弟也许就是修炼的它。”
齐宁羽依旧冷沉着脸,?说话。
闻人檀瞥了他一眼,依旧是一针见血道:“你其实已经相信了,不然你刚刚不会问少君他的情况,只是你自己的自尊不允许你承认而已。”
齐宁羽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突然就转身走了。
雪归海“唉唉”叫了他两声,?回应,正要追上去,闻人檀淡淡道:“别追了,你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正厅里。
晏凌妄见人都走光了,这才看向雪重远。
他沉思了一下,问道:“重远仙君,您之前在地宫里和我说他不会出事,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雪重远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了,答案他也早就想好了。
他抬着下巴指了指屏风后寝殿的方向,抱着手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理直气壮道:“去问他,他想告诉你多少,那是你俩的事,我不掺和。”
晏凌妄总算感觉到了别人在他身上所感觉到的欠揍感。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长辈,不能得罪,便又笑着问:“那你能告诉我多少?”
雪重远认真想了想。
晏凌妄眼露期待。
雪重远道:“一点也不能,你还是问他吧。”
晏凌妄:“……”
雪重远放松的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小年轻的事,我这个老鬼瞎掺和啥,是爱是怨都你俩自己折腾去,与我无关。”
他站起身来挥挥衣袖,一身仙风道骨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飘走了。
晏凌妄气得心梗,念着他的身份又不能发作,只好闷闷的起身,去找他道侣了。
越过屏风,后面就是寝殿。
大红色的薄纱床帘软软的垂下,将床里的人影遮掩的朦朦胧胧,更带了几分柔弱感,但紫色的床单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晏凌妄看着这满屋子的大红大紫,觉得很是辣眼睛。
万万?想到外面看着仙风道骨的重远仙君,内里的审美品位竟然如此的……别具一格。
他的身体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噬待休息补血,便干脆脱了外衣走到床边,掀开床帘爬了上去。
温初雪静静地睡在另一边,脸色苍白如雪,眉心紧紧蹙着,似是在做着什么不太好的梦。
晏凌妄便趴着身子蹭过去,额头和他额头相抵,转圈揉啊揉,“乖,好好睡吧,外面的事我都处理了,暂时?其它事了,睡吧睡吧。”
也不知是他这动作管用,还是话语管用,那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心竟缓缓散开了。
晏凌妄颇有成就感的挑了下眉毛,心里被满满的柔软充塞着,整个人都快软化了。
他又蹭了下他的额心,一手揽着他的腰,窝在他旁边闭上了眼睛。
室内很快就响起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
直至第三天晚上,温初雪朦朦胧胧睁开了眼。
他还?弄清楚周围所处的环境,就感觉到旁边有一道呼吸声响起,心里顿时一惊,下意识侧头一看。
是晏凌妄。
他嘴角微微弯着,显然正睡得香甜。
温初雪怔了怔,脸上慢慢浮起一抹很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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