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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三十二 相守夫妻,恩爱两不疑 2(1 / 1)

翌日朝会,仪貌矜严的皇帝昂首阔步走出来。

百官端端正正地行完了礼,垂绅正笏恢复了队列,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陛下......您这是......”

金龙宝座上雍容端庄的陛下鼻翼两边肿的像馒头,额头上还顶着一个醒目的鸡蛋大包,众臣十分诧异,陛下这是被人打了?何人这么大胆!

皇帝若无其事地笑笑,调侃道:“爱卿们可知这是何故,朕昨夜做了个梦,去了一处阆苑琼阁的仙境,遇到了开国二圣,对朕说,尔用人不察也,有奸佞立于朝堂,犹如白蚁蛀大厦,尔当笞挞之!太宗操起龙头拐杖将朕教训了一顿,作为严惩。”

众臣听得匪夷所思,纷纷议论:“竟有这等玄妙的事,太.祖、太宗在天有灵啊......”

皇帝嘴角隐隐一勾,继续忽悠:“朕醒来沉思良久,爱卿们披肝沥胆,大法小廉,朕却疑惑了,这奸佞究竟是何人?”

众臣不约而同脸色一沉,面面相觑:“臣等惶恐......”

皇帝扫视着众人,目光在沈从武身上停留片刻,道:“所谓高处不胜寒,朕在高处,堕云雾中,难免看的不真切,这个奸人究竟是谁,不得而知。卿家们不如每人拟奏疏来看,匿名即可,写出你心中的这个人,也可能是多人,朋党比周,勿用递交中书,直接呈与昌明殿,朕来分辨,如何?”

众官一阵唏嘘。

陛下这是让大家匿名上书,弹劾所谓包藏奸心之人,其用意不简单......

平日里那些唯恐不乱的言官,吹毛求疵,三天弹这个,两天参那个,陛下这分明是给瞌睡的送了个枕头!

左右司谏倨傲地抖抖袖子,眼角打量着,从绛袍到绿袍,看谁都像一丘之貉,管你们是谁,只要稍有诟病的,统统烩成一锅菜!

下了朝,定柔焦急地等在昌明殿,待皇帝回来,端来冰块缚着毛巾把为他消肿,不安地问他怎么应付的,若叫知道陛下给一个女子当马儿骑,估计那班腐儒要气得吐血,还不知兴起什么风浪。

皇帝疼的吸气,说了朝上的一幕。

定柔转忧为喜:“夫君真是机智,什么事都处变不惊,巧妙应付。”

皇帝若有所思道:“正好借这机会削一削他们的羽翼,布一着疑兵。”

沈从武已被推举为尚书左仆射,名义上的次相,这条狗渐渐胃口大了,现下明里暗里对付首相,皇帝冷眼旁观,静等他养的肥了,再下笼子。

整饬吏治一时尚未到最好的时机,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势必风起云涌,届时要用鲜血祭刀,为澄清玉宇开路,他要筹谋的是,即上下整肃一番,又不致引起举国大乱。

定柔的球技练习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了模样,穿上茜色纱边骑马装,在新建的小击鞠场,勒马驱驰,执杖击球,身手利落矫健。

皇帝望着小妻子,柔美之中带着英气,姌巧的身姿洒脱飞扬,看的直舍不得挪开眼。特为她选了一匹身形小巧的枣红小马驹,作为出师的贺礼。

定柔喜欢的合不拢嘴,终于不用骑在夫君颈上了!

妃御之中只有卫婕妤精通骑术,且为人开朗豁达,不拘小节,虽对皇帝有爱慕之情,却藏于心不与外人道,是虔诚无私之人。定柔便与之有了几分交情,约了静诚长公主,三人一起时时切磋,日久愈发精湛,睡觉也梦见握着球杖比划。

她甚至骄傲的以为,夫君可能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这一日在马场正打得起劲,三人挥汗如雨。

忽而听见隔壁的大击鞠场一阵喧闹声,小击鞠场四周站满了皇帝遣来的羽林,定柔吩咐他们去看,回来禀报说:

“六皇子不慎摔了,小腿骨折,有人在他的马蹄上动了手脚,竟拔出一根半指长的铁钉,草料掺了止疼的草药,等药劲一过,马疼的不行,便发作出来了,将六殿下甩下了马背,若非侍卫们手快,及时出戟刺死了,那马定会将六殿下踩踏。”

事不关己,定柔只当一听,没想到这事竟跟她沾了干系。

宫正司查出来那养马的小倌缘自慕容府,曾是淮扬带来的小厮,因出了个贵妃,鸡犬跟着升天,脱了奴籍,到舆马司领了个小官职,吃起了皇粮。

等事发的时候,宫正司去拿人,惊见小马倌和两个手下已服鸩酒自尽。

司正监暗地查了几日,小马倌接触过的人,家中多了一笔来历不明的银子,还真查出个雷来,幕后主使竟真是慕容府的人,慕容家头号康瓠,慕容贤。

这下定柔说不清了。

还好皇帝及时把实情压了下来,证据尽毁。

定柔气冲冲回去质问,慕容贤理直气壮:“妹妹也不想想,等你生下皇子头等大患是谁,太子眼见着不得君心,这六殿下天资聪慧,生母又是陛下的旧宠,将来你诞下皇子,他已成年,羽翼丰满了,便不好对付了。”

定柔气的摔了茶盏,骂了一句混蛋。

慕容贤不想妹妹如此不领情,又不敢得罪了这个阖家的大靠山,只在心中不忿。慕容槐坐在上首,心知这蠢货定是被人撺掇了,偏还做的漏洞百出,惯是个槃木朽株。

问:“何人教唆的你?”

贤答:“无人教唆啊,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

慕容槐大怒:“孽障!说实话!”

慕容贤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只道酒桌上不知何人提了一句,他便记下了。

慕容槐气得脸色铁青,大骂不成器的混账,吩咐下人将之五花大绑捆了,扔到祠堂,取马鞭来,转对金贵的女儿道:“是为父没看好他,教子无方,自有家法重责,以后事事警惕他,只是陛下那边恐怕要猜疑你了,这是阴谋。”

定柔双手相绞,满目忧虑。

帝王多疑,夫君他终究是个胸有城府的帝王,真的会和我离心吗?便是将信将疑,也是种折磨。

回到宫里,月笙说:“陛下今夜去了康宁殿陪太后进膳,稍事就回来了,让娘娘晚膳不要等他。”

“哦。”定柔坐到了窗前小榻,眉角蹙着,心神不定。

夜间康宁殿,膳罢漱了口,皇帝和太后各自坐到一处喝着普洱茶,太后捻着菩珠道:“旻儿此次也算大劫,是个有后福的,一众皇子之中,哀家最是看重他,你何不再斟酌斟酌,旻儿毕竟大了好几岁,能早日为你分忧。”

皇帝垂目看着指上的扳指,思索道:“他天资颖慧,又难得的进退有度,但依朕看来,骨子里如其母,恃才傲物,孤芳自赏,若到了高位,终有一日,难免刚愎自用,后继之君决不能有这般心性,朕要的是一个捐华务实,懂得韬晦的储君,才是对天下负责。”

太后点点头:“哀家也是这般心愿。”

顿了顿又道:“你就如此信赖贵妃?焉知不是她有了晔儿以后,心里生出了想法,要清除障碍,默认他们这么做的,毕竟今非昔比,人心善变。”

皇帝立刻否决:“我的女人我晓得,在她眼中有价值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这些东西,此事,母后勿要再提了。”

夜色中,銮驾迤逦在宫巷,定柔站在垂花门外等,两个宫女执着夹纱宫灯,皇帝下了辇,借着灯光瞧她的脸,只见眉心布着忧虑,颊边没什么血色。

心疼地携起一只雪葱小手,一路到了前殿,坐到罗汉榻上,将她收入怀,说了句:“对不起。”

定柔眼眶浮起一层热意,贴着他的脸颊:“该是我说这三个字啊,他们是因为我做的,便同我做的没什么两样,你气我,或者骂我一顿,打我一顿,都不为过。”

皇帝双臂紧了紧:“我晓得你的担忧,放心,所有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无人会追究出来,我向你坦白,刚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刹那,我确实闪过一丝疑惑,所以对不起。”

定柔眼底溢出大片热液,低泣道:“你又不是神,不过人之常情罢了,至亲骨肉之间尚有猜忌,何况你在高位,我宁愿晔儿是个公主,你让他出宫避祸是对的,否则在这里还不知生出多少事来,防不胜防。”

皇帝指尖为她拭去泪珠,吻着额头说:“原谅我,做皇帝做的久了,养下个臭毛病,对什么事都心怀疑虑,以后我但凡再犯,你就打我,或者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如意的,尽可发作出来。”

她使劲摇头,将脸埋入他的颈项。

灯火通明映着,一双人相拥,影子被映在地上,浑似一体。

此消彼长,没多久宫里又汹涌着另一股暗流,不知何人传的流言,贵妃亲子早夭,生产坏了肌体,有意过嗣一位皇子,寄养名下,以巩固地位。

妃嫔之中只有淑妃和徐昭容诞育了两位皇子,淑妃的皇次子已束发的年纪,诚然不是熏陶的好年纪,昭容的小儿子,时年七岁的皇七子宗晖,陛下最小的皇嗣,乃最好的人选,传闻陛下已经答应了。

入夏后,天气渐热。

这天晨起如置身蒸炉,热的汗水不停,外头白花花的一地烈光,烧的地皮发烫。定柔在里殿守着鉴缶,风轮叶扇徐徐吹着,宫女端来北疆新贡来的甜心西瓜,她湃了两块在冰上,没多会儿镇的好了,吃起来无比脆甜,直凉爽到了心尖上,很是解暑。

殿外传徐昭容求见。

她莫名心慌了一下,让宫女取一张茶案来,沏一壶明前龙井。

徐昭容进门敛衽一福,请了金安,却不肯落座,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林下风致的人儿,风采依旧,静水脉脉的目光闪着恨意,她质问道:“娘娘可否有过嗣的意愿?”

没等定柔回答,她打断道:“嫔妾求娘娘,你若想要皇子,陛下专房之宠,何愁没有子嗣,作甚要来抢嫔妾的,旻儿和晖儿是我的命,我便是拼了命也不能叫别人夺走了他们。”

定柔手里捏着半块西瓜,眼中生了不悦,这话还不知直接说,贵妃娘娘,你生不出皇子就没皮没臊抢别人的,你恬不知耻!

她冷冷道:“昭容多虑了,不知哪个混账蜚短流长,本宫自来性子懒散,养个宠物都三日想起了两日忘了,自己两个都烦的很,哪有精力照顾他人的孩儿?”

徐昭容面上端着恭敬,眼神比冰还冷,望着红红的瓤上清晰的小牙印,籽儿吐在小碟子里,心想这样一个俗人,让陛下如此眷恋,莫不是真想外头传的,是道法禁术作祟。

“那便好,嫔妾谢过娘娘了。”

说罢,行了个跪安礼,转身告退,定柔望着那青衣荷裙的身影,将没吃完的瓜丢进了漱盂。

闷了一肚子气恼,对着殿门,心骂道:“若不是夫君怕我有性命之危,我偏敞开肚皮生一打出来,气死你们!”

真想我的小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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