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和宗历来修道练法攻制符,似乎并无足以配上绝世灵剑的剑诀?这灵剑纵然自身不凡,也需同等绝世的剑诀驱使,方能物尽其用。”
李望秋一脸和气,说罢,朝小月光笑了笑,又看向徐妧。
“徐妧,你以为如何。”
徐妧素来神情清冷,叫人难以探究其心底所想,现在也是如此,目光低垂落在桌案上,平静说道:
“以掌剑境界,此番感悟,自然不是我这般小辈能够随意置喙。”
“但说无妨。”
“剑可由人锻造,亦可先天蕴生,剑诀则皆由人所撰,剑有灵,谓之灵剑,得灵剑者亦可自悟自撰剑诀,前人道路虽可大步行走,始终却可得见之……”
宛若清泉击石、泠然动人的嗓音顿住。
这让在旁听得各有所思的众人,俱是随着她的停顿而一愣。
李望秋本是听出了徐妧的言外之意,正如她说的话意有所指,徐妧也是如此。
可没想到听着听着,徐妧双眸似乎藏风纳气,隐见流光浮动,身周气机更是不断加剧流转之势。
李望秋无奈起身,掐了个法诀,众人眼前一花,便被轻柔力量推离这山坪。
抬眼望去,山坪内岚烟缥缈,难见那道身影。
只听得李望秋含笑道:“果真天资卓越,她的剑道资质,已然不低于我等。”
说罢,李望秋于心底叹了一声,她看小姑娘极其依赖徐妧。
而徐妧其人,于太和宗内外之名声有口皆碑,地位更是非常人此般年纪能够有的崇然。
见上一面,说上几句,李望秋便知道于这盛名之下,恐怕还要藏拙了。
黄执剑在旁本想提醒掌剑一声,谁知她却对徐妧给了这么高的评价,一时间竟有些怔愣。
这时候,身旁却又突然生变。
李望秋与黄执剑一前一后察觉不对,当即转身看向被几道无形屏障护住的小姑娘,她怀中抱着三把灵剑,锋芒处寒光流动竟不伤她分毫。
小月光被这么注视着,下意识把剑抱得更紧,若不是灵剑已经认主,现在已经将她切成了三份。
“师姐同我说万剑山是有大义的地方,绝不会强人所难,可你们……可你们……”
一股锐利剑意缓缓荡开,李望秋果断拂袖将修为较低之人送走,双眼紧盯小月光。
小姑娘绷了一路的心弦,在此刻突然不见徐妧身影之际,瞬间被扯紧。
李望秋眉头微皱,看向身侧表情难看的执剑长老,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有隐瞒?”
“罢了!”
“此时不宜追责,快随我结阵,将她施展出的力量封禁于此。”
黄执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根本说不上话,他哪能想到会有人听了万剑山的名,还能够按捺住不感到激动的。
下一刻,自小月光体内爆发出一阵撼天剑意,其势就连李望秋也隐感皮肤刺痛,更是惊得数座山峰上建筑内接连飞出无数身影,齐刷刷往此处疾飞而来。
“把我师姐还给我!”
小月光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怎么了,她只知道心底藏了许久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这一刻彻底释放了出来。
清脆稚嫩的声音稍显嘶哑,可其中情绪却令闻者皆是一惊。
控剑阵竭力稳固住这股剑意肆虐的李望秋,再好的养气工夫,也遏制不住地瞥了眼黄执剑。
第84章猜测剑山数位执剑长老被纷纷惊动……
剑山数位执剑长老被纷纷惊动飞至此处,连忙御起剑诀,助掌剑一臂之力。
黄秋礼此时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他觉着自己只是为了万剑山才会如此激动,毕竟这数百年来,得见剑主资质之人算上那小姑娘,也不过两人。
另一人便是多年前出外历劫,而后又低调归来,闭关多年至今不曾露面。
其余剑山弟子尚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得这座山坪剑光惊天,不敢以肉眼直视,恍有割裂之感。
掌剑李望秋神情微凝,传音与诸位执剑长老,商量好众人稍后一同发力,小姑娘心性单纯,却也使得她所想所为易变偏执激烈。
而小姑娘眼下情绪激动,竟是引动了剑山积蕴多年的势与意,李望秋恐她伤了自身根基,以及那些来不及撤离的弟子,只能选择以这种硬碰硬的方式解决。
唯有数人联手,以力破力。
执剑长老修为俱是六、七重境之间,合力出手,气势亦是无比磅礴,大有搅动山石与风云的景象。
万道剑气、涌动剑光,皆直指那道小小身影。
小月光被如此针对,自然更是将他们当成了坏人,心底里的愤怒越发失控,一想到师姐也会被他们这些坏人伤害,神魂中锋锐的先天庚金之气便彻底爆发。
山坪处,宛若晶簇般向外呈半圆扩散增长的庚金之气凝为飞剑。
小月光抱在怀中的三柄灵剑也随她意念飞了出去,仿佛也受到了庚金之气的洗炼,流光愈发明亮灼目。
由李望秋与诸位执剑长老联手施展的剑阵,亦是同时结成,自半空倒飞向山坪处。
可在这动静闹得仿佛山崩地裂时,小月光周围陡然浮现几只白鹿,悠然地绕着她踱步轻呦。
“诸位之于我与师妹而言,都是前辈,倘若一开始不显露那般激进态度,又岂会闹到这般田地。诸位,不妨收了灵剑,坐下好好说话。”
徐妧清冷嗓音轻而有力,在这处处都是锐利刺耳的呼啸声中,仍能飘入众人的耳朵里。
顿悟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但既然碰上了便是好事,绝影剑内的神通,以徐妧目前修为尚不能随心所欲地使出。
强行运转神通,就会造成心劫里所经历的那样,以她的身躯、神魂为透支代价,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而今徐妧借着顿悟的时机,以那几道神通为形,感悟天地法则变化,依形填骨,逐一完善出相应剑诀。
唯独最后一道神通,徐妧怎么也无法在心中绘出其形,看得见、记得住,念头引剑意流转却不能成形,开了个头便似乎承受不住地自行溃散。
徐妧对此倒是不强求,从顿悟状态中脱离回神后,注意力便被小月光弄出来的大场面所吸引。
万剑山众人结成的剑阵之势已成,并非他们愿意散去就能够轻易做到的。
徐妧神色平静,朝小月光走去。
即便已经走进倒飞剑阵的范围内,慑人的锐利剑意难掩绞杀割裂感,徐妧也只将目光落在小月光带有两道泪痕的小脸上。
庚金之气隐有失控势头,可在徐妧走近时,乖顺地往两旁生生挤压退去。
“师姐!”小月光有所察觉地睁开眼,顿时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眼见着那道身影与熟悉的面容出现,小月光心里头的委屈一股脑往外冒,只想扑到那袭青白衣袍之间大哭,但头顶剑阵虎视眈眈,她知道自己不能妄动。
便带着哭腔委屈喊道:“他们欺负人,师姐,他们都是坏人!”
徐妧墨黑的双眸向来只有疏冷神色,此刻却多了几分暖融,与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其中或有些误会,但你不必想太多,藏在你体内的力量即便不是今日此事,也终有一日会随某些缘由而出现,凝神、静心,守住心神运转筑基法诀,试着掌控它。”
“……”
黄秋礼见状脸色变了又变,似要张嘴说些什么,李望秋当即低声呵斥道:
“还嫌不够丢人么,难不成你看不出来徐妧这么做的用意?”
“那孩子心境尚且稚嫩,方才我等行径实乃无奈之举的下下策,但后果轻则使她心境蒙尘、执念横生,重则致使资质有损,无论是何种结果,倘若太和宗问责,你我都难以担待得起!”
黄秋礼被这般当众呵斥,也只能受着,脸色沉如水地听从命令,竭力压制剑阵不落下。
李望秋见黄秋礼这般神情,于心中无奈低叹一声,世人不解太和宗为何如此重视培养一名年轻弟子,可今日得见,至少李望秋自己已是明白了。
若万剑山能得此弟子,又怎会担忧门派往后数百载的景象呢。
徐妧倒是没想过小姑娘在心底将她视作这般重要,但无论如何,逢此力量爆发觉醒之际,唯有好好引导,才不会让小月光于日后修行留下不可弥补的影响。
“师姐,宗门和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实际上小月光也在承受着趋于失控的力量带来的疼痛,但她还是紧抿着嘴,低声问出心底的不确定。
徐妧撩起衣摆,在小月光面前蹲下,墨黑眼眸中神色认真,“如你不愿,自然不会,你是人,并非用作交易的物件,宗门更无须靠易弟子而得到什么。”
小月光吸了吸鼻子,于是闭上眼,用心感悟体内流窜的力量,找寻它的本源,并运转长老教导的筑基法诀,去试着引导这股流散的庚金之气。
这时,打远方传来一道不耐声音。
“何事喧哗,扰我好眠。”
随这声音一同出现的,是柄宽如门板的重剑,无端浮于山坪上空,带着声音主人的那股子不耐烦,随意地拍了下来。
徐妧微微皱了皱眉,旋即绝影剑出,清越剑鸣带动意、势,化作道一面慈眉善目、一面怒目而视的佛陀,抬手轻拈重剑,两者相触瞬间,剑气迸发,竟将剑阵直接击溃。
重剑之力,不过那人随意一式。
而与其抗衡的徐妧,却几乎将积蓄的灵炁消耗一空,若不是炁眼蕴生灵炁的速度极快,她所使出的那一式剑诀只会瞬间消散。
万剑山众人因剑阵被生生击溃,而受不同程度的反噬,但也破了僵持局面。
唯有小月光,仍被徐妧以自悟剑诀护住。
李望秋既恭敬又略带讶异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礼,“吾等无意打扰师祖休憩,多谢师祖出手相助。”
旋即便飞落山坪,知道小月光对他们保持戒备,识趣没再靠近,李望秋看向徐妧,轻声道:
“事情发生到如今地步,并非万剑山所愿,但事已至此,万般缘由也不能为我等所为推托。眼下她仍需时间调息,不若你与我小谈片刻。“
换作其他门派世家势力所重点培养的弟子来此,李望秋都不会以如此态度面对。
且不论太和宗表露出的深意意味着什么,单说徐妧自身实力与处事能力,就足以让李望秋以同阶之心去看待她。
徐妧今时尚且年轻,就有如此心境与实力,他日即便不继任太和宗宗主之位,于人道而言,也定是举足轻重之人,李望秋身居此位,所思所想便要比旁人多得更多。
徐妧瞥了眼情况趋于稳定的小月光,微微摇了摇头,“晚辈仅是太和宗一弟子,李掌剑有何事要说,不妨与我们宗主相谈。晚辈只待师妹恢复,便携她归宗,还望掌剑与万剑山,不再阻拦。”
一些事因阴差阳错而发生,却也让徐妧瞧见小月光心中彷徨脆弱,那座小渔村里的经历,父母的离开,即便小月光再如何努力掩盖,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徐妧收回目光,看向李望秋,“唯有一点,恕晚辈大胆,若这孩子不愿,有些事,还请掌剑莫要以所谓大局压之。”
李望秋见徐妧说罢后眉眼微垂,但不掩神情凭添锋芒,便于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不显,“这是自然。”
庚金之气缓缓收敛入小月光体内,这时谁也没察觉到山坪中忽然多出了一人身影。
那人长发胡乱披散,所着衣袍像是不合身,宽松得有些邋遢,一脸的胡须短茬泛青,毫无万剑山诸位剑修那股昂扬之意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