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暂时不动端妃,那就提前将宫权分好吧,原先打算年节晋封再动的。
永宣帝转了转玉扳指,看向端妃,面上是和气的微笑。
端妃明显是不愿意的,然而事已至此,永宣帝这样说,已经是极大的体面了。
“臣妾多谢皇上关怀。”端妃行了一礼,声音有一点颤抖:“臣妾必当会好好养病,争取早日恢复健康。”
永宣帝笑了笑:“爱妃好好修养就是,不必急于一时。”
端妃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向永宣帝行了一礼,随即告退。
苏氏被捂着嘴拖了下去,端妃告退之后,永安宫的东侧殿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永宣帝招来瑶儿,询问内室的情况。
瑶儿道:“回皇上,苏贵嫔还在安睡,文充媛帮着苏贵嫔清洗完之后,就在美人塌上歇息了。”
永宣帝点点头,对瑶儿说道:“你好生服侍,朕晚上还会再过来的。”见瑶儿应下之后,永宣帝就带着何长喜回到建章宫,准备歇息补觉。
送走永宣帝之后,瑶儿招来几个二品宫女,将要准备的膳食、衣裳和器具吩咐下去,随后就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文充媛正拿了一块湿毛巾为苏贵嫔擦去额头的汗珠,笑道:“你才生完孩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苏贵嫔的面色有些苍白:“也睡了几个时辰了——主要是肚子有些疼,睡不着呢。”
“还疼的么?”文充媛关切地问了一句,随即转头向瑶儿吩咐道:“去将陈太医找过来,再为你主子看一看。”
瑶儿原本还想为苏贵嫔和文充媛倒杯热茶再走,但看文充媛亲自起身动了手,就应声下去找陈太医了。
苏贵嫔接过文充媛递来的热茶,有些急切地问道:“文充媛,事情最后怎么样了?”
“你放心,一切顺利。”文充媛望着苏贵嫔的眼睛,弯了弯眼睛:“皇上已经将苏良人贬为庶人了,说是和苏侍郎一阵处置呢。”
“我父亲从宫外递进来消息,苏侍郎从前贿赂上司、不安其职、宠妾灭妻的种种行为都已经得到证实,至少官帽是保不住了。而林姨娘谋害苏夫人的案件,也已经水落石出,是必死无疑了。”文充媛温声说道。
苏贵嫔点了点头,垂着头沉默了半晌,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泪光盈盈:“从我母亲死的那一日开始,我就在想着这一天了。”
文充媛握住苏贵嫔的手,满眼含着安慰:“如今,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也可以安心了。”
苏贵嫔含着泪笑起来:“谢谢你,还有你的父亲,若不是他在前朝吸引了许太后的注意力,这次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完成。”
“你要见一见公主么?”文充媛轻声问道:“公主很漂亮,皇上很喜欢的模样。”
在苏贵嫔颔首之后,文充媛亲自去了公主的房间,将大公主从乳母手中抱了过来。
“公主才刚刚吃过奶呢,如今又睡了。”文充媛熟练地抱着大公主,看着大公主的目光充满了喜爱:“你小心抱着,公主生得沉甸甸的。”
苏贵嫔有些别扭地抱过大公主,两只手小心地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文充媛扑哧一笑,亲自上手为苏贵嫔调整了姿势:“……要这样抱,孩子才不会不舒服。”
“没想到文充媛不但熟悉诗词,连这种事情也很是拿手。”苏贵嫔看着自己香香软软的孩子:“幸好这个孩子是健健康康的,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文充媛听到苏贵嫔前面一句,面上的笑意僵了一下。等听到苏贵嫔后面一句,文充媛看着苏贵嫔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正如文充媛为着自己能报复端妃,在墨水中多加了麝香一般;苏贵嫔为了给母亲复仇,能用自己的孩子冒险。
若是出了意外,苏贵嫔会和文充媛一般:会愧疚,但是绝不会后悔。
这也算是文充媛帮助苏贵嫔的一个原因。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文充媛扬起细眉,问苏贵嫔道:“我方才忘了告诉你,皇上已经封了你为贵嫔了。”
苏贵嫔抱紧自己的女儿,眉眼间的疯狂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安和平静:“我已经是主位了,又生了一个和立储无关的女儿,接下来……自然就是好好抚养女儿长大,平平安安的就好。”
“你接下来就能安心护着女儿过日子了。”文充媛怜爱地看了看熟睡中的大公主:“哎呀,昨晚睡的美人塌,根本就睡不好。既然你已经醒了过来,那我就回去歇息了。”
“昨夜真是辛苦你了,原谅我不能相送。”苏贵嫔的面上重新焕发出母性的光辉,笑得温柔。
等文充媛快绕过屏风的时候,苏贵嫔才突然开口问道:“文充媛,那你安心了么?”
自从和文充媛合谋之后,苏贵嫔就敏锐地察觉到文充媛对端妃深深的恨意。然而揭人伤疤是不好的事情,苏贵嫔也就按住没问。如今二人合谋结束,即将分道扬镳,苏贵嫔就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唔。”文充媛轻轻一笑,低声回应道:“没有呢,还要很久以后才能安心。”峡谷.xiagu.
“等皇上判决苏氏那一日,我会来通知你的。”文充媛最后看了一眼苏贵嫔怀中的大公主,转身离开。
苏贵嫔眉眼沉默了一会,又看着女儿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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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尘埃落定,结局传入了后宫,人人都在议论此事,蒋乔的沉春阁自然也不意外。
“苏氏当真是歹毒的心肠!”梧桐一脸纯稚的愤慨:“不过主子,奴婢仔细地打听了,端妃好像的确没有接触过苏氏……”
蒋乔放下茶盏,朝着梧桐微微一笑:“咱们也不必知道这件事情到底如何,横竖和咱们没有关系,看个热闹就好了。”
梧桐哼了一声;“早知道主子只是想看热闹,那奴婢就不打听得那么仔细了,跑了一整个早上。”
一旁的锦瑟失笑,上前轻轻推了梧桐一把:“好啊你,都会学会埋怨主子!还亏得主子知道你辛苦,特意让大膳房做了一道烤乳鸽来给你吃呢。”
“奴婢多谢主子!”梧桐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美滋滋地朝着蒋乔道谢。
“好了好了,下去歇息吧。”蒋乔点点头,含笑看着梧桐蹦跳着离去:随着彼此做事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梧桐和锦瑟两人就变作了一对活宝,整个沉春阁上下都将她们妹妹一样看待。
等梧桐下去之后,茗夏才向蒋乔奉了一盏茶:“主子,皇上亲口说了端妃娘娘生病,又吩咐德妃和柔昭仪共同执掌宫权,这摆明就是相信端妃娘娘和此事有关,但根据梧桐所言……”
“所以只要皇上相信了就可以了,事实与此无关。”蒋乔低声说道。
因为施家的蠢蠢欲动,许太后和永宣帝暂时坐在一条船上,但是是那种随时可以捅对方一刀的关系。如今眼前摆着能将宫权从许氏手里拿出来的机会,永宣帝当然是会相信端妃为苏贵嫔早产一事的主谋。
“既然苏良人被贬,苏容华已经平安生下了公主,那就将盯着的人手撤回来,分派到其他人那里去。”蒋乔略微思索了一阵,对茗夏吩咐道。
茗夏下去之后,蒋乔就又想起大公主来,在心里啧啧感叹:苏贵嫔得了一个女儿,顺利晋升为主位,不但以后月例会按时发放,赏赐也绝对不会少。等到退休之后,苏贵嫔不用到避暑行宫里面去住,也不会掺和进皇子夺嫡的风波里。
多好呀,风平浪静的生活已经为苏贵嫔书写好了。
蒋乔这样想着,在心里胡思乱想起来:若是她将来也怀孕了,顶好也是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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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妃“生病”的消息,伴着永宣帝送来的奏折,一齐进了慈安宫。
陈嬷嬷出来接了奏折,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小寿子和在一旁等待许久的玉珠。
“太后娘娘,端妃派了玉珠过来,奴婢让她回去了。”陈嬷嬷将奏折送上,对许太后回道。
“做的好,叫端妃这些日子好好养病。”许太后昨夜未曾休息好,面上显得有些疲惫,提起端妃时颇为嫌弃:“让她先将自己的延庆宫管好,再想着康复的事情!”
陈嬷嬷知道,许太后是在生气端妃不中用,对旁人的算计反应如此迟钝,直到闹大了才晓得自己在别人的算计目标之中。
“太后娘娘……”陈嬷嬷想着劝一劝许太后,却被许太后毫不客气地打断。
“你告诉她,若是拿着哀家给她的人脉,还能这样再被人算计,那就不必再姓许了!”许太后看着奏折上弹劾许丞相的内容,冷哼一声:“哀家的耐心不多,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哀家不求她能像娴容华这样稳重手辣,只像柔昭仪一样不叫施贵太妃心烦就行了。”
陈嬷嬷赶紧应下,为许太后端上清火的菊花茶。
“咦?”许太后翻过一本本弹劾许家的奏折,将上头的名字都牢牢记在心中,再翻过最后一本,面上露出几分惊奇之色:“威勇将军上书赞许了许家五子?”
陈嬷嬷也是一惊:“是陈修容的父亲,世袭的正三品将军?威勇将军这样做,是打算巴结太后娘娘和许丞相?”
许太后冷笑一声:“就他们陈家那条漏了大洞的破船,还想着登上新一条好船——真是白日做梦!”
将永宣帝送来的四本奏折看完,许太后在心头思考了一会儿接下来的计划,又算了算日子:还有一个半月,就是元旦。之后的年节,施大将军带着精锐将士回京城给永宣帝检阅……真是,叫人期待呀。
“对了,那个水儿到最后查出来是谁的人没有?”许太后在心里期待完,忽然想起此事来。
“奴婢无用,没能查出来。”陈嬷嬷带着满脸的丧气:“昨天半夜,水儿就和苏良人身边的宫女一块儿被打发到避暑行宫里面去了。奴婢早上叫人去宫外看一看水儿的家人,周围邻居说半年前就搬走了。”
“哦?竟是提前半年做了准备么?”许太后带着点兴味挑了挑眉:“看来端妃这次的亏,吃的也不算委屈。”
“太后娘娘,会不会是娴婕妤?”陈嬷嬷猜测道:“她一进宫就盯着皇后的位置,自然会觉得端妃娘娘挡了她的路。”
“说不定呢。不过,哀家记得端妃得罪的人可是很多的。”许太后笑笑:“柔昭仪、文充媛……乃至冷宫里的刘氏和罗氏都有可能呢。”
“陈嬷嬷,你派人好好盯着慈安宫上下,也叫人更加仔细地盯着后宫各处,但凡有一点异常动静,哀家都要知道。”许太后收了笑容,面上是一派威严的神色。
陈嬷嬷正色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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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里,施贵太妃一觉醒来,得知柔昭仪分得了管理后宫的权柄,立刻就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可惜,若不是昨晚被皇上送了回来,我指不定能看到许太后黑脸的模样呢。”
柔昭仪来延禧宫,特意精心打扮过了一番,此刻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顺王,笑着应和施贵太妃道:“如今侄女能更好地为姑母分忧、为王爷分忧了。”
施贵太妃握住柔昭仪的手:“好侄女,你这般为了咱们母子俩付出,等事成之后,我和我儿都不会亏待你的。”
“如今最紧要的,是你拿到了管理后宫的权柄,就要赶紧去找从前端妃或是许太后的错处——许氏爱权如命,失了宫权对她的打击可不小。”施贵太妃一字一句地说给柔昭仪听。
柔昭仪不时地看向顺王,见对方含笑望着自己,面上就是一片红热:“是,侄女知道了。”
而顺王妃,在延禧宫的西侧殿孤零零地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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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永宣帝才从床榻上起身,由着宫女们服侍他洗漱换衣。
出来到了御书房,永宣帝瞥见御桌上的基本奏章,对何长喜问道:“叫你给太后送过去,怎么没送?”
何长喜赶紧回应道:“回皇上,奴才一早就送过了,是太后娘娘看过之后,又让陈嬷嬷给送回来了。”
永宣帝点了点头:他特意将那几本精心挑选的奏折送给许太后看,只希望许丞相通过许太后知道这些消息之后,能给他表演一场狗咬狗呢。
“朕好像说过傍晚再去永安宫看大公主?”永宣帝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有些怀疑地询问何长喜。
“皇上,不错,您的确是和苏贵嫔这样说的。”何长喜连忙点头。
“那就摆驾永安宫吧。”永宣帝扬了扬下巴,甩手往外走去。
永宣帝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大公主第一次醒来、哇哇大哭的时候。永宣帝心情愉悦,亲自将大公主哄好,又和苏贵嫔交代了一会子话。
“你放心,你父亲之事,朕不会怪在你和公主头上的。”永宣帝温声说道:“等一年之后,朕就亲自给公主赐封号。”
苏贵嫔听到这话,当下就激动地谢恩:大晋朝后宫惯例,皇子需要一周岁的时候赐名。而寻常公主,基本上都是养到十岁才有封号。更有不得喜爱者,出嫁了才有一个潦草随便的封号。
一岁有了封号,是永宣帝格外给大公主颜面呢。
等用完晚膳,永宣帝逗弄够了女儿,就摆驾回到了建章宫。
一到建章宫门口,永宣帝就看到了周德福在门口等着。
“奴才见过皇上。”周德福昨日才被永宣帝斥责过,此时是格外地小心翼翼:“皇上,您上次要殿中省做的‘永熙宫’的匾额,已经做好了。”
永宣帝冷漠地点点头,对周德福说道:“朕知道了。你记得,自罚两年的俸禄——没有下一次!”
周德福立刻叩首道:“奴才谢过皇上宽宏大量,以后一定对底下的宫人严加管教,不再出现随意将有害东西送进宫的事情!”
永宣帝没理会周德福这一番话,径直走进了御书房。
周德福只好惶惶不安地继续跪在地上,直到何长喜将他扶起,示意离开。
而永宣帝回到御书房,就看到桌上多了几本账本——是他前段日子,交给娴婕妤的、端妃管理的殿中省的账本。
在书桌一旁,正摆放着“永熙宫”的匾额。
永宣帝缓缓陷入沉思:若要分宫权,德妃和柔昭仪是不够的。
马上就是年节,宫里的主位,也应当多一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今天写得好卡,时速直接变成五百
不要嫌弃我短呜呜
等我明天梳理完大纲,再写一遍细纲,然后爆更!
做不到我就把自己炖了喝鸽子汤qaq感谢在2021-09-2614:15:25~2021-09-2623:5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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