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钻进被窝,又将被子盖了下来。
她心惊肉跳,小手攥着被子忙往床沿缩去。
眼见得她要撞上墙了,简意之猿臂一伸,一把便将她拉了回来,搂在了怀中。
她窝在他怀里,听得他咚咚的心跳声,早已欲哭无泪。
简意之轻叹了一声。
“明日小月回来,让她帮你上药吧。”
申屠月便是薛涵烟的小姑子,早些年嫁到了县里。今个儿来喝了喜酒便走了,不料之后竟发生了这些事。
他又低声道:“你既不让我给你上药,又这么抗拒我,是不是在怪我没将你保护好?”
薛涵烟抬了抬眼,瞄了瞄头顶的简意之,心头不由得想着,这分明是她自个儿作死,成亲当天自己偷跑出去——若非如此,也遇不上去绑薛含烟的山匪。
这哪里怨得到他身上?
他将薛涵烟搂得更紧,生怕她又不见了一般。
他轻声问道:“你同我说,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
薛涵烟小脸立刻拉了下去,一层愠怒蒙上了眼眸。#@$
她忍着身上疼痛,狠狠推开了简意之,背对着他。
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我若是被污了清白,你便要嫌弃我不成?那也好啊,改明儿你便休书一封,我拿了便走!”
她才不在这儿受这劳什子气呢!
不过她望着眼前这堵大墙,心头却泛起了嘀咕。
如今她顶着这副薛涵烟的身子,又该往哪里去呢?%(
一时间,静默充斥弥漫在了这间狭小的屋子里。
两个人各怀心事。
良久,她听得身旁的人轻叹了一声,低声说道。
“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只是怕你受欺负。”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酌该如何解释,可他本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心下又担心自己越说越糊涂,反叫薛涵烟不快。
他便叹声收了尾:“对不住,叫你跟着我受苦了。”
薛涵烟听得这话,心下一软。
缓缓转过身去。借着月光,她见着身旁男人脸上竟有水光。
他……竟然哭了?
她心下动容,前世她也算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可她身为开国公家的姑娘,一生还真没吃过什么太大的苦头。
唯一惨的,也不过是她将死的那段日子,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偏偏贼老天又待她不薄,这样苦的时日她也没熬多久,便去了。
她没遇上什么悲惨境遇,是以便也没享受过什么被雪中送炭与被人心疼的滋味。
至于她死后,有没有人正儿八经地为她哭一场,那也难说了。
至少,生前,她没见过。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小手细细给他抹了泪。
“你真好,不仅不气我逃婚,还这般心疼我。”
简意之:“……”
天上那两朵乌云掉落到了他脸上。
他阴沉的脸上,黑眸却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是自个儿逃出去的?”
“呃。”
薛涵烟抹泪的手一顿,默默吞了一口唾沫。
您不知道啊……
“不是被山匪绑出去的?”
轰隆一声,一声闷雷自他们头顶响起。
薛涵烟吓得急忙缩回了小手,欲哭无泪。
自投罗网这个词用来形容她眼下的境况,诚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大概,也许,应该……是的。”
说罢,她紧张地抱着被子角往后缩了一缩。
瞧他这形容,她是一点也不怀疑他会将自己拎起来暴打一顿的。
但他只喷出了一口重气,便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她。
哗啦一声,疾风骤雨,来势汹汹。
薛涵烟默默将自己的被子角抱得更紧。
心头有个声音在说:他在生气。
果不其然,过了良久,简意之闷声问道:“你为啥要逃亲?”
薛涵烟无奈地望着房梁。
她怎么知道啊?
她就是一投胎路过的!
沉默了良久,她斟酌着言辞,想出了一个标准答案:“嗯,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身旁的男人更生气了。
薛涵烟抱着被子角,睡得跟死猪无异。
梦里头,薛涵烟与薛含烟的身影交叉出现,混乱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冲撞不休。
昏昏沉沉间,她听得有喑哑的声音在问她:“是不是很疼?”
薛涵烟含糊的嗯了一声。
一声短暂而又痛苦的叹息传来。
她心头一抽,只觉自己的心头也因着这声叹息而疼了起来。
她眉头微蹙,想睁开眼来瞧瞧这叹息的人,无奈这眼皮委实太过沉重,叫她怎么也睁不开来。
困意来袭,堵住了她的双耳。
她又睡死过去了。
直到日晒三杆,她才清醒过来。
当然,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外头的争吵声吵醒的。
“……你个死寡妇再敢胡说我嫂子一句!我看你面无二两肉,颧骨高上天,一副克夫克子克公婆克父母相!我祝你福如东海全家跳海,寿比南山全家撞山,笑口常开笑死活该!”
薛涵烟听得心惊肉跳,这女子嘴也忒溜了!
这一套话骂出来不仅流畅,抑扬顿挫恰到好处,实在是骂人典范!
接着便是几声抽噎声。
似乎是那被骂的寡妇传来的。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活该你大嫂被山匪侮辱!”
“你有本事别跑啊!你让我哥听见这话,定然将你这嘴打得稀烂,剥你皮、拆你骨、喝你血!将你扔上山去让野兽啃个干净!”
薛涵烟隐隐发觉,这架似乎是因为她吵的。
那,那个维护她的姑娘是……
嘭一声,大门被人大力推开。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姑娘立刻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嫂嫂,我来看你啦!”
这便是简意之的妹妹,她的小姑,申屠月了。
申屠月这话音方落,一个小男孩便从她身后跑了出来。
男孩睁着水灵的眼睛与薛涵烟对视,也跟着他娘叫道:“嫂嫂,我来看你啦!”
“呸!”申屠月一拳头砸在男孩天灵盖上,“叫舅娘!”
男孩乐乐呵呵地又叫了一声舅娘。
薛涵烟干干笑了两声。
申屠月领着自己儿子阿南大步走来,霸气地说道:“嫂嫂,今后这村里再有哪只野鸡敢说你闲话,你便告诉我,看我不打烂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