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故事传多了,人们明面上就不大爱提起了,衡帝也慢慢从痛失嫡子的悲痛中缓和过来。他本就是个薄情的皇帝,从不记得别人的好。
又一次早朝,礼部尚书见皇帝面色红润明显好转的模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准备好的奏折,“启禀陛下,如今已数年未曾广选秀女、充实后宫,臣恳请陛下,选秀女入宫以绵延皇室血脉。”
衡帝面色一沉,将案桌上的奏折全部推翻在地,“什么狗屁东西!朕与皇后伉俪情深,皇后乃是朕的妻子,如今嫡子方逝,就让朕充实后宫延绵子嗣,岂不是将朕置于无情无义之地!让史书、让后世如何看待朕!”
唐亲王吓了一跳,脸色一白,关上大门,回了屋子了。
这个笑话也在京城传开了。
衡帝骂了一通,奏折倒了一地,他怒然起身,罢朝回宫了。
然而请求让衡帝选秀女入宫的奏折,还是像雪花似的落到了御书房的案头。
衡帝虽然对皇后情感深厚,却对其他妃子一样滥情,皇后是个善妒的。这么多嫡子次子中,并非没有聪明伶俐可担大任的,最后却一个都没能保下来,后宫争宠造成如此后果,衡帝难道一点都不打算好好检讨自己么?
唐亲王在自己府门口怒骂传流言的罪魁祸首,还说了一句话,“本王还不信了,父皇这么多皇子有事,怎么本王就一点事儿都没有呢!啊?难道说,是有人心怀鬼胎相对本王下手了?”
王府管家忙拉回自家王爷,说了一句话:“殿下,这种话说不得,万一就应验了呢?”
衡帝喝了茶,又将茶盏丢在地上,碎了一地。
夏老公公忙说:“陛下,既是谣言,那就是信不得的。若是陛下为此气坏了身子,才是不值得。臣跟您说说唐亲王。流言传出来那会儿,唐亲王也听说了,殿下在府门口义正词严地说,本王活蹦乱跳,定是有人居心叵测乱传谣言。”
夏老公公低着头倒水,没有答话。
衡帝知道他不敢应答,自顾自说:“竟然说朕子嗣凋零,是因为惠帝枉死诅咒朕……朕从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竟然敢污蔑朕,朕一定要让九龙卫给朕查清楚,将罪魁祸首斩首示众!”
自从嫡子过世,衡帝大病一场,这位年过半百的皇帝的面容越发苍老了,眼角皱纹遍布,精美的龙袍下罩着的就是一空壳子。
夏老公公搀扶着衡帝在寝殿的矮榻上躺下,又送来软软的毯子盖上,衡帝发出一声叹息,“这人老了,做什么都累了。”
流言在京城沸沸扬扬地传开了,终于传进了皇宫,传到了衡帝耳中。
夏老公公忙劝他消消气。
“陛下您看,唐亲王活得好好的,还有八殿下啊,最小的,还有十三殿下,十三殿下虽然年幼,但健康可爱,您都抱过呢。”
夏老公公低垂着头,没敢应答,心中有些无奈,也有些嘲讽的意味。
衡帝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但很快又被愁容取代,“朕虽然子嗣众多,很多却比朕先离开。老大老二都未满十岁就死了,老三残疾,老四病逝,老六痴傻呆笨,老七不学无术,终年流连烟花柳巷。”
衡帝慢慢地回忆着:“老八……老八不提了,只想着玩乐放纵,把江山交给他怕是要被他玩没了。老九老十没了,十一生母是婢女出身、身份低贱,十三都十岁了还背不全三字经,也是不成大器的。如此看来,朕当得子嗣凋零的名。”
夏老公公说:“陛下不是老了,是累了。近日诸事繁杂,陛下有些力不从心,也是正常的。”
衡帝道:“朕看丞相身子骨都健朗得很,不过近日他总拉着长延一同批奏折,朕总觉得这一举过于鲁莽出格了。长延是个好孩子,朕不想让他卷到京城这个风波来。比如这一次,这传的都是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衡帝气得病倒,太医院又忙做了一团,夏老公公出了寝殿合上门,见到殿外一直站着一位年轻人。
不过短短数日,九龙卫首尊使大人身上的阴鸷狠戾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敢轻视的贵气和沉淀下来的沉稳内敛,五官俊美依旧,凤眸深邃如潭。
夏老公公忙上前说:“许大人,陛下休息了,您改日再来罢。”
许长延道:“无妨,我只是顺道过来慰问陛下龙体的,陛下无事,那我便告退了。这几日陛下病情反复,有劳夏公公操心了。”
“大人可折煞老奴了。”夏老公公忙让童宁送他出去,远远看着九龙卫首尊使大人挺拔修长的背影,深色官服下,仿佛潜藏着蓄势待发的雄狮。
夏老公公在衡帝身边服侍,见过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和手腕,比朝中年过半百的重臣更老练周到,虽没有参加殿试,但有连中二元的名声传开,一身才学也是受上官太傅亲口赞扬过的。
夏老公公想,只可惜出身寒门不值得一提。
……
京城形势诡谲多变,大家都心思各异,只有重照似乎好像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似的。他每日按例在大理寺报到,力所能及地处理完许长延安排给他的事,就回府休息,连韩浩阳请他去画舫都不去了。
重照小时候很会玩,故而韩浩阳有些吃惊,上门造访请人,也被重照婉拒了。
重照抱着毯子说:“我都成年了,也不好向我爹娘要钱。你瞧我每日养家糊口累的很,韩少爷可就放过我罢。”
韩浩阳尴尬地摸了摸鼻头,道:“我知道你爹娘管得紧,但现在趁着还没有成家,应当及时行乐才是。你小时候很赞同这个,常带着我们玩,我和小伙伴都念叨着你。这几日船舫上可热闹了,我跟你讲,青楼里的头牌姑娘……”
重照微垂着头,靠着凭几,闭着眼都快睡着了。
韩浩阳沉默地盯了他好一会儿,便只得起身告辞,“你若是想来,便到我家府上跟我说一声。”
重照拢紧了衣袍,不动声色地点头,让易宁送客人出门。
易宁送了人回来,搀扶着重照起身,叹道:“韩少爷的话,您可千万别听心里去。您这身子愈发重了,出一趟家门许大人都担心得紧,万不能去船舫青楼。”
重照笑了笑,“你不用啰嗦,我不会听韩浩阳的。不说这个,我心里还有点怀疑。”
易宁想了想,说:“您是怀疑,韩少爷跟李家的案子有关?”
重照说:“韩家家主,他的亲爹枢密院枢密使韩永丰,暗中收集我爹数十年来的疏漏错处,联合朝中大官弹劾我爹。我不由不对韩家人保有一份怀疑。韩浩阳一直以来都是个花花公子,无意仕途,看似不会与这些有牵扯,但我不敢信他。”
“更重要的是,我要是去了,许大人怕是要扛着大刀杀过来了。走吧,为了不被圈养在笼子里,去李家宅子,看看我爹娘。”
李正业被褫夺爵位后倒是看得很开,也没觉得有多难以接受,每日照常听曲看戏下棋品茶,顺带关心氏族里的农田和商铺,以及和钟氏操心重照的婚事。
不过自从允琮出事后,李正业和钟氏登门探望,发现重照因为这个病倒而缠绵病榻神情恹恹,就不拿婚事让他烦心了。
重照过去,是为了让他们安心的。
只是他肚子现在挺明显的,重照皱眉思索,只好给自己加了件斗篷遮掩。
就说受了风寒,吹不得风。
还没准备好暴露,重照绞尽脑汁,只想出个装脆弱的法子来,不过也实在有损颜面。但重照也不顾忌着颜面这种东西。脸面这玩意儿,将来肯定是要丢的,早晚要丢,不如先保全秘密。
李家宅子里,李正业得了一把上好的剑在端详,刚好重照进门,他转过头,以为是哪家的闺女回来了。
戎马三十余年的李大将军实在摸不清楚这嫁闺女的错觉是哪里来的,他搁下剑走上前,重照行了礼,扯了扯斗篷,闷闷地说:“前几日受了风寒,病刚好,林大夫非说不能受风,我就把斗篷披上了。”
钟氏得了消息赶了出来,拉着重照往里走,“夜里风大也冷,是该多穿些。照儿过来,尝尝为娘做的点心。咦?怎么没见你带姓许的那孩子过来?”
重照被点心噎了一下,“长延吗?今日九龙卫他当值。”
李正业轻哼一声:“那小兔崽子,若老夫还在官场上,定要他吃个苦头、领教领教老夫的威风!”
重照亲口承认两人有意的时候,李正业还没当回事,钟氏倒是很欢喜。等重照走了,李正业冷静下来后,就回过味来了。
从议政殿前重照昏迷,种种迹象,这心机深沉的姓许的浑小子,绝对是故意安排的!他家重照单纯任性,战场上下来的重情又仗义,绝对是被骗了!
重照坐了下来,手搁在胸前,宽大的袖子正好拿作遮掩,他笑道:“我已经决定了,到时候由昭侯府下聘,给您娶媳妇,您想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
重照话音刚落,外头跑来一个下人,站在门口说:“老爷,小侯爷,宫里头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同意了广选秀女的提案!”
重照擦了擦手,走出门,“此消息可是真的?陛下同意,皇后娘娘没反对?!”
仆人跪了下来,答了几句话,重照没在听。
他的目光移开了,重琴慢慢地走过来跪在地上,“求爹娘答应……答应女儿参加选秀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长延:嗯?调|教?
今天没有加更辽,摸摸大家,我会努力的!
感谢投喂(づ ̄3 ̄)づ
江可爱扔了1个地雷
读者“啪叽啪叽啪叽”,灌溉营养液+5读者“白砂糖”,灌溉营养液+1读者“离莫”,灌溉营养液+23读者“时宜”,灌溉营养液+3读者“江可爱”,灌溉营养液+1
衡帝在金銮殿上发了一顿火,骂完了直接罢朝回宫,把事务都丢给丞相处理。
阅读全京城都在给我催婚(重生)最新章节峡*谷\小\说*网xia\g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