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照又把纸折了起来,“大半个时辰前还见过,这诗可真是又酸又矫情。”
易宁看着他嘴上说着这话,却把东西塞在胸口的衣襟里,嘴角又带着压不住的笑,美滋滋地喝汤吃肉,心里越发不解了。
弄不懂,易宁想,以前主子和九龙卫首尊使站在一起低声说话的时候,他站在旁边总觉得自己多余又手足无措。
重照翻开一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到底是什么毛病?
重照在大理寺摸了几天鱼,也大致摸清楚了南境的事,西南王的死讯已经由皇上证实并且昭告天下派人前去抚恤家人。
老鸡汤炖得很熟,食盒一开,浓郁的香味就飘了出来,重照摸着上头精细的花纹,触感微凉。许长延仿佛不厌其烦似的在外头厚厚地包裹了一层布巾,既保暖也不容易让汤水洒出来,重照几乎可以想象对方偏头耐心认真的模样。
许长延甚至还在里面留了一张小纸条。
在学堂里的时候,小长延死板又固执地从来不肯回重照的小纸条,此时却自己主动留了张小纸条。
重照目送着李正业和数位护卫消失在拐角处。夜晚的风有些寒冷,重照裹紧了外衣,对门开了道小门,一个小厮跑过街道,给了重照一个小食盒。
小厮说:“我们家老爷特意让后厨炖着的的老鸡汤,吩咐小的送过来,您赏脸收下吧。”
但只要衡帝在位,李正业就不可能被允许回到边境,重掌兵权。
重照说:“过段时间,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猎,皇上一定会请爹一同前往,到时候爹定能大展雄风,快马射箭。”
李正业却擦了擦手,“明日你休沐吧?你娘进宫见德妃,让你和她一起去,正好明日太子册封大典,你可以远远地瞧着。”
钟氏和德妃关系不错,德妃久居后宫,也不能出去,时常让钟氏过去,相约做女红。重照点点头,记下李正业说的时间,送李正业出门。
李正业低着头,拿起碟子上的蜜饯咬了一口,整张脸都皱起来了,道:“府里的蜜饯怎么这么酸?”
李正业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休息,多吃点,国公家还没倒呢,倒了你爹我还能委屈了你?”
重照眼中盛了一丝笑意,说:“收了,给我传一声盛情难却过去给你们家老爷。”
易宁万分不解。
易宁接过了食盒,垂着头跟在重照身后。
就隔着一条街宽度的距离,也要让人送特意盛好送过来,说句话也要人中间传过去,走几步到人家屋里坐着吃了再走几步回来不好吗?
入了秋的夜晚有几分寒意,李正业裹了外袍,下人牵了马匹,重照说:“爹,天寒了,以后还是坐马车吧,吹了风病倒了可就不好了。”
李正业上前摸了摸那温顺服帖的骏马的马头,说:“怎么,你嫌我老了骑不动马了,被这点风一吹就倒?我就是忍不住,想骑骑马。”虽然在京城官道上骑马不如走路快,但,他坐在马背上,目光能放到更远的地方,有一种在战场上才有的雄心壮志。
许长延在南境的手段远比他透露给李正业的那般残忍粗暴,他直接将知道关键的知情人,比如西南王的一位幕僚和一位姬妾杀了灭口,制造死因和转移兵马粮草花费了他不少精力,有部分书面证据和来往票据并没来得及销毁。
万幸的是,他前世着手调查此事,对西南王藏着的兵马和粮草一清二楚,暗中撤走,让钦差大臣找不到实证。
许长延对李正业说出了兵马和粮草的事,解释说一旦被发现,皇上必定会雷霆之怒,不但李重兴小命不保,谋|反的罪名下来,定会株连整个李家。
许长延说,李重兴最无可赦,但他看在重照的份上,救李家,他不想让一人拖累着赫赫威名又清白忠诚的国公府下水。
有理有据,李正业当场便信了。
实际上许长延只是保李家为李重照而已。
他起先只知道怎么以毁灭的方式得到一件物什,以至于怎么都得不到一个人的心,后来才知道如何去爱和宽宥。
比如现在每天一送的补汤,重照都欣然接受。
就是有一点不好,许长延难过又忧愁地想,自从回来伤重那一天的亲吻过后,他连个小手都没摸上。
这日子怎么就越过越回去了呢?
重照早上接到了作坊送来的他定制做的衣裳,腰身宽大,穿着不那么勒紧,款式是今年在士子中流行的,颜色不那么沉重,规矩又正式。
李正业早已去上早朝,随后等着册封太子的典礼完毕,重照和钟氏直接去后宫,小太子从礼部那边出来后,会先来后宫拜见皇后娘娘,再去金銮殿前行册封礼。
德妃领着钟氏和重照去了皇后那里,小太子面色红润,穿着黄色精美的衣裳,他的眉眼肖似他的父亲,又从小呵护着长大,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仁善。
皇后娘娘抱着他摸着脑袋,“等会在金銮殿前,可别走错了礼节,该说什么都还记得吗?跟娘再说一遍。”
允琮皱着眉说:“娘,你都让我背过三遍了,老师说,事不过三,我都不紧张,娘你就放心好了,况且儿臣不小心有了疏漏,父皇一定不会怪罪儿臣的。”
皇后欣慰地摸着他的背,“称呼也要记得改,你现在是大齐的太子、一国储君,要有太子的威严。”
允琮点点头,见德妃进门,皇后娘娘才将人从怀里放开。
重照跟着德妃下跪行礼,听到允琮用清亮的少年嗓音说:“重照哥哥?不不不……小侯爷,大家快起来。”
允琮没想到重照能入宫,突然见到故而有些欣喜,问道:“小昭侯是来参加孤的册封大典的吗?”
重照顶着皇后的目光,笑了笑说:“见过太子殿下,臣是随家母过来看望德妃娘娘的,顺便来恭喜太子殿下。”
允琮有些失望,重照说:“册封礼节冗杂繁琐,但应该有随行大臣指导,殿下放宽心,臣会远远看着殿下,一直看着殿下。”
外头童宁受了皇上的指令,允琮只得飞快告别了他们,跟着童宁走了。
童宁自从被允琮从慎刑司里救出来,偶然被皇上看中欣赏,叫去了御书房当值,活清闲而且钱也比之前翻一倍,跑腿跑得更卖力了。
重照辞别了德妃和他娘,去李正业之前跟他所说的门口等着,李正业安排了人过来带他去看册封礼。
远远走过来一队人马,重照赶紧往里边站站。
对方却在他面前停下了,重照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讶异:“李重照,你在这干吗?!”
冤家路窄,重照没等上片刻,就撞上了经过的五皇子允漳。
允漳满脸狐疑,“你跑到后宫图谋不轨,今天要不是太子册封大典,我……本王一定在父皇面前告你治你的罪!对了,见本王为何不跪?”
重照微微一惊。
允漳咄咄逼人,“本王已是唐亲王,既见亲王,却不下跪行礼。本王要告诉父皇,治你的罪!”
允漳被圣上册封唐亲王,位分比重照高上太多。重照垂着头,只能自认倒霉,犹豫片刻,他是绝不可能拉下脸皮撒泼耍赖的,正要下跪,又走过来一队人马。
“你们在干什么!”
重照半弯着的腿又立即直起来了,看见许长延从那边飞跑过来,喘着气看着他,语调也有些严厉,“怎么回事?”
许长延跑的有点急,他刚才看见李重照的人影被人包围在中间,又见人群中站着允漳,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允漳逮着机会来欺负重照来了。
重照扯了扯自己被拉住的袖子,道:“我没事。我在这里等我爹,五殿下来的时候我已退后避让,只是忘了给五殿下行礼,五殿下就要我赔罪。”
许长延皱眉,“既然忘了那便忘了,赔什么罪,外人入宫难免会有疏漏,五殿下便是如此心胸狭隘斤斤计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不丢皇室的脸?”
允漳大怒,抬手撸袖子却被下人给拉住,气愤地说道:“许长延,你这是胆大包天!我乃堂堂亲王,你这是用什么口气跟本王说话!你一小小的御前走狗,也能站着跟本王说话?跪下,通通给本王跪下!”
允漳喘着气,瞪着眼看着重照和许长延,他上次在两人面前丢了大颜面,怎么说也得讨回来才行。
而现在他已经是唐亲王,如果换成品阶,亲王算是正一品的官职,几乎与丞相等级相平。在他父皇不在的地方,他就可以做主,当然,只要没了他那伪善虚假的弟弟……
允漳看着重照冷漠的脸,镇国公的二公子容貌清俊,身形修长,又是体质特殊,如今看他冰冷如霜的脸上半分屈辱的神情也无,让允漳有些心痒。
京城不是没有南风馆,九龙卫查封过一批后,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头,允漳倒是没体会过男|人的滋味,此刻他忽然有了点好奇。
允漳走神了不过一会儿,就听到许长延说:“五殿下,你怕是弄错了一件事。”
允漳愣了一下,“什么事?”
许长延说:“亲王王爵乃正一品,大理寺少卿乃四品上,见殿下无需行礼,殿下身为大齐亲王,却连这都不知道,不觉得要为自己不学无术蠢笨如猪而向皇上告罪吗?”
允漳愣住,他带的人中有两个是科举考上的官,说确实是这样。
允漳气急了,怒骂道:“许……行,那你许长延算个什么东西,九龙卫连个正经编制都没有,甚至连见亲王都不行礼,我倒要让父皇和礼部那些老学究评评理,你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父皇定会治你的罪!”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又更晚了,肥肥也没怎么肥……好像?
文中官职制度全部不可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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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照起身倒茶,顺势把糕点往上推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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