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照并不为意,忍着想要吐的恶心感,在回去的路上,远远地望一眼陆景胜。
陆景胜的牢房环境好一些,就是人的状态不怎么好。
入狱的第二天,在九龙卫的审讯逼供下,陆景胜疯过一次,后来人就变得呆呆傻傻的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如饿狼般盯着重照,“而且皇上不会放过国公府这个大功臣,他会慢慢地除掉当年的旧人,然后毁掉国公府,一点一点地为十二皇子登基铺路,而我,在下面等着你们。”
地牢角落还躺着死去的老鼠的腐肉,陆武走投无路,在重照面前留下一句诛心之言,即便他不得不承认,李正业的手腕确实是比他高明许多。而那个叫许长延的,下手快准狠,锋芒毕露,又或许是将来难以预测的变数。
重照出了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道,陆家结束了。
重照以为可以歇口气,想想办法抢救一下他哥,结果接连两日被晨吐搞到虚脱。孕期反应如洪水猛兽般,挡也挡不住。
重照真想说自己霸气侧漏一个顶仨,虽然现在不能把你们打趴下,但以前就能把陆景胜打倒在地。
陆家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在京城作威作福已不是一天两天,除去一个就是为京城除去一个祸害。还可以压一压以陆景胜为首的纨绔之风。
陆武的脸扭曲了一下,“小昭侯以为陆家是倒在了姓许的那小子手中?你错了,是皇上猜忌陆家。当年惠帝矫诏篡位,我随丞相保持沉默,陆家上下保持沉默,是以衡帝伺机除去我而已。”
陆武甚至伪造镇国公杀俘虏充人头的罪名,给了李家沉痛的一击。
大理寺的地牢阴暗潮湿,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重照掩住口鼻,由衙役带着走过高高的台阶,昏暗的地下室里只有蜡烛的光亮跳动,和狭小的天窗落下一道阳光。
陆家的案子了结,许长延和丞相大人暗中较劲,最后许长延更胜一筹,翻出陆武利用官职权力克扣粮草和军饷来谋取私利的旧账,两方彻底撕破脸,最后皇上判陆武死罪,陆家其余人沦为奴籍,流放西北。
现在陆家众犯已经迁移至大理寺大牢。
重照问:“爹为何让大哥面壁思过?还有别的消息吗?”
易宁想了一下:“这个没提……还有,京城有传言您和许尊使有私情,在许府沐浴焚香共处一室,总之,话本子都出来了。”还是要被封杀的那种。
跟串门似的,重照神色如常走回了府邸,皱眉:“国公府传消息过来没有?”
陆家彻底倒台,重照心中的大石放下。陆家和李家一向敌对,李家倒台的时候,陆武还踩上一脚,拿着自己的权势压制李正业在军伍中的人脉,使得国公府险些周转不过来。
昔日尚书大人衣衫褴褛、落魄不堪,满脸漠然的表情。
重照心平气和,“实话实说,见到你这样,我心情就变好了。至于涵养……小时候我跟大街上我把陆景胜打成猪头,让他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跟狗一样叫个不停的时候,你说我会关心涵养吗?”
重照说:“陆大人此刻一定很疑惑,我与陆大人素不谋面,怎么会过来看你?”
陆武嘲讽道:“数十日前,怡红楼后院,与小昭侯曾见过一面。除此之外,我们素无瓜葛,怎么,小昭侯不会是来看我陆某的笑话的吧?出身堂堂国公府,怎么如此没有涵养?”
重照示意他闭嘴。
重照把梅花香饼给易宁分给下人尝尝鲜,回房把袖子里的信纸藏好,让易宁给国公府回消息让爹娘心安。他今日胃口不好,随便吃了点午饭,便带着易宁去大理寺。
林飞白来给他细细地看过胎位:“侯爷,胎儿很健康,有反应很正常,别因此厌食不吃,没有营养补充,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重照捏着筷子,咬着酸萝卜块,林飞白看他吃了点清粥,道:“若是状况仍不见好,怕是得另外想办法。这件事还是不打算告诉国公爷和钟夫人吗?”
重照说:“不。”
林飞白有点发愁,“三个月后就显怀,瞒不住的。”
重照坚定:“我会想办法。”
林飞白最近关于以前重照和长延的事听了个大概,大多都已经失真,于是靠着自己脑补出了一狗血话本,他怀疑国公府嫌弃许尊使出身低所以当年棒打鸳鸯、后来许尊使归来复仇演了一出强|制爱、身为天之骄子的二公子左右为难独自产子……
自从从许府住了一晚后什么流言都私底下传开了,重照咽下最后一块酸萝卜,吃完抹嘴,元气满满,又是一条好汉。
易宁火急火燎低从外头赶过来,“汪公子……出事了!”
汪子真因为是外地入京赶考,家人都是农户,家境并不富裕,便寄居在京城里的远房亲戚家。那方人家姓郭,男主人叫郭江,妻子马氏,膝下有个双胞胎儿子,上头还有老父母。
重照坐着轿子,在路上把大致情况摸清楚了。
汪子真在郭家生活的并不好,他身上积蓄微末得可怜,汪子真不但需郭家的屋子住,吃喝也得靠郭家,精打细算给了郭家些银两,剩下一点点都不够回去的路费。到时候参加考试还要打点,根本经不起花销。
汪子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处处忍气吞声。郭江每日忙着干活,马氏闲在家里却动了歪心思。
马氏觉得对方有望考上功名,于是暗中在饭菜里给汪子真下了药,把自己最小的妹妹送到了他床上。
体会过那种药的厉害的重照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林飞白拍着他的背,急得满头大汗。
一旦汪子真一朝考上功名,便是飞黄腾达,马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然而汪子真忍耐力极好,硬是把那女人推开,自己踉跄着跑出房门,一头栽进了郭家后面的池塘。
重照目瞪口呆,“然后他淹死了么?”
易宁摇头,“没有没有!被人给救起来了。”
林飞白说:“希望服用的量少,不然药性发作,泡冷水都不能压制。”
易宁说:“汪公子为了抑制药性,不停往水里沉,都快淹死了,这生死攸关呢药性还能发作?”
林飞白卡壳了,“这看情况而定吧……”
重照在嘴里含了片刻酸话梅,昭侯的轿子直接抬入了郭家大门,就在街坊邻居站在池塘边看笑话之际,一个王公贵族仿佛从天而降,都惊呆了。
重照说:“飞白,去看看汪公子。”
林飞白赶去救人,重照神色冰冷如霜、眼神带着杀气,盯着普通老百姓的的时候,非常具有威慑力。
易宁说:“既见昭侯侯爷,为何不下跪?”
众人大惊,马氏心中暗惊,心道自己的眼光果然很好,汪子真暗地里认识大人物,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
马氏跪着:“民妇给侯爷磕头,见、见到侯爷有些失礼,侯爷恕罪。不知侯爷为何会到民妇这陋舍来了?侯爷是来找我表侄子吗?他他……”
汪子真溺了水,吐得脸色苍白如纸,连路都走不动。
重照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马氏顺水推舟嚎叫道:“大人饶命,你看我这可怜的妹妹,被我这色胆包天的表侄子给碰了,丢了清白,民妇想请大人给她做个主儿。”
林飞白扶着汪子真过来,汪子真一声扑通跪倒在地,读书人的清高和木呐仿佛被现实压弯了,多日来的隐忍爆发,终于抑制不住,“草民汪子真,求小侯爷给我个公道,实乃马氏陷害我,我什么也没做过。”
马氏义正词严地说:“汪子真,我郭家给你吃给你喝还给你房子住,对你已经是厚待非常,你别蹬鼻子上脸,我们这么照顾着你,你还有理了吗?街坊邻居们看看,是不是这样?”
汪子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过来的第一天,就给过你们钱。前两日表舅在外面喝酒彻夜不归,是我出去给你把米袋扛了回来,垫付的钱你还没给我,你竟然说……”
读圣贤书长大的汪子真万万没想到竟会遭此污蔑,险些没喘上气晕过去。
重照打断道:“这事儿简单,这几天食宿按照京城里最好的客栈的价格来算,本侯替汪公子付了。本侯别的没有,就钱多。”
易宁说:“大公子被国公爷禁足在家面壁思过,我没收到他的消息,倒是国公爷来问了侯爷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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