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我心疼你
十年前母亲去世的那天，她正在上课，卓衍一如既往坐在教室最醒目的位置倒头沉睡，老师讲课的声音跟着头顶的风扇一同在教室里旋转，仿佛是一曲悠悠的催眠。
她听的百无聊赖，不由得被教室外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有大人面色穆肃，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不知为何，她就是觉着这些人的来意是她。
果然，他们出示了证件，用沉得快滴出水的神情，指了指她。
老师白着脸点头应允他们带她离开。
母亲死了。
警察叔叔们初步认为是谋杀，他们那栋楼楼层不高，防护严密，就算有人想不开，也不会在这样的地方想不开。
来到现场时他们甚至还想捂住她的眼睛，却被她小声拒绝，趁着他们不注意，她借着娇小的身躯挤过了人群。
母亲就躺在她面前。
没有闭眼，少了生气的眸子瞪着天空，四肢具断，用怪异的姿态躺在粗糙冰凉的大地上。
平日爱美的母亲现在连头骨变形都不在乎了。
她却在母亲面目全非的样子下，看到了她唇角犹存的笑意。
楼层不高，现场带有挣扎的痕迹。
是解脱吗？
她转身看了眼想要极力隐瞒她的警察叔叔，摇了摇头。
她拒绝了警察彻查案件的真相，在公安局的停尸房里找到了母亲，看着警察将她送入火葬场。
是解脱吗？
警察并不会听她的意见，还是一意孤行地彻查了此案，证实了母亲确实是自杀，带着她上门找到了父亲江宁谷。
母亲死相惨烈，警察叔叔们替她安葬时，是这样跟她说的：“你的妈妈死得很痛苦。”
是这样吗？
她全程没掉一滴眼泪，跪在母亲的墓前一言不发。
卓衍却哭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哭，虽然母亲和卓衍的母亲交好，他们两人也有交集，印象里他是个沉默寡言，根本不会笑的男孩，此时跪在她旁边落泪了，她感到很惊讶。是解脱吗？
是解脱啊。
“你为什么哭？”她问他。
男孩红着眼眶，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沙哑着声音，对她说了四个字：
“我心疼你。”
我哭，是因为我心疼你。
很心疼很心疼。
眼前恍惚了一阵，突然就亮了起来。
有人在她头顶开了灯。
江疏浅感觉视线模糊得无法视物，抬起头来时只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
沉默了一阵，卓衍干声道：
“是不是我不回来，你自己在这里哭死算了？”
江疏浅哽了一下，终于哭出了声来。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找许轻巧了吗？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她一瞬间想问出声来，却在他低头拥住她的时候找到了全部的答案。
他的怀里带着南城夜里晚风的气息，不过一瞬冰凉了她的鼻尖，她却感觉，这是个异常温暖的怀抱。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借夜晚的风，温柔又英勇，没有任何人的依靠阻挡，义无反顾地奔跑下去。
江疏浅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
“......我那个时候，看到你和许轻巧，就在想，你以前跟我说过的——
‘我会一直在’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我又突然想到，我早就不要你了，又有什么资格立场来指责你。”
卓衍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