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1 / 1)

这缕破土而出的灵力在巨大血丝球的映衬下显得极其细微,却丝丝缕缕,源源不断。

江烟很快察觉到了。

他曾为沈夕诊断过近百年的时间,因此这会儿一察觉到熟悉的灵力波动就立刻认了出来。

这方大阵是数位上古阵法大能联手共创,耗尽无数心血。现如今这些大能早就飞升的飞升,羽化的羽化,当初设阵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在这九州大陆上了,只在成阵之初留下厚厚一份关于此阵的手稿,以备不时之需。

百花盛宴期间往来的修者如云,其中不乏当世大能。因此现在在场也是诸位大能云集,其中有几位对阵法方面的研究算得上颇有心得。

但是面对这五百年前精密繁杂的阵法,即使是得到了手稿众人也不好随意出手,毕竟这方阵法经过五百年的沉积,再经过这短短一日的剧变,这中间究竟产生了多少变化,谁也不知道。

更何况在场无人身处这阵中,也不能从外界窥得其中一二,因此他们现在对这阵法的情况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偏偏这一无所知的东西还拖不得。

因为没人能预料到它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正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这缕灵力送来了破阵的光明。

逸散的灵力越来越多,自然注意到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是?”

“是内里的丹霄圣君放出来的灵力吗?”

“不愧是丹霄圣君!这么快就能破解面前的阵法!”

“看来那个地方就是阵眼,我们想办法从这里着手!”

“……”

在场的其他人已经兴致勃勃地比照着厚厚的手稿开始研究如何破阵,湖岸边的人面上都是一派兴奋之色。江烟先开始也随众人笑了两下,只是没多久就转过身走到了一旁暗夜的阴影里。

他是医者,又是闻名天下的爱好赏花,从未听过对阵法有兴趣。聚在湖边试图破阵的人只当他对阵法才疏学浅,不便参与讨论,也没有在意他的举动。

唯有临江仙医面色凝重地走过来。

他轻声道:“我刚刚看到那群人很高兴,像是有破阵的法子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圣君在里面破了阵?”

说到这里,临江仙医盯住面前的人:“他的情况很不好,是不是?”

江烟很不喜欢对方,毕竟临江仙医是沈夕抛开他之后新找的医者。不过看样对方也被抛开了,而且明显没有自己熟悉丹霄圣君,他的心里这才舒坦了点。

更何况,他现在心里也憋着担忧,那些拐弯抹角的恩怨也就被他暂时抛弃到了一边。

江烟道:“他不该多动用灵力的,但是现在他的灵力已经探出了这方阵法。”

“我听说,”江烟顿了顿,道,“这阵法吸灵气。”

临江仙医的脸色瞬间发白。

“他动用这么多灵力,他的身体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会垮掉的。”

沈夕闭着眼睛,一条胳膊搭在桌子上,昳丽的面孔正对着小窗。

他的脸苍白得可怕,偏偏额心的剑纹艳红似火,薄薄的嘴唇也红得像涂了胭脂,也就愈发显出他如纸的面色。

一层薄汗附在沈夕的额上,他闭着的眼睫微微颤抖,雪白的里衣有些空荡,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要支撑不住。

却一直支撑到现在。

火红的小剑反身插入大水鬼原先所处的位置后,那先前还只是躲避小剑的大水鬼忽然似乎意识到什么,本就骇人的面孔更加狰狞起来。

这巨大的水鬼原先十分忌惮这火红的小剑,这会儿却直直地扑上前去,黑色的发丝也疯狂暴涨,朝着小剑的方向直去。

然而发丝刚刚碰到小剑的剑柄就像烫着了一般迅速萎缩下去,变得焦黑卷曲,最终垂落了一地。

不过即便如此,那暴涨的发丝也没有丝毫退却,前赴后继,在空中形成了一只黑色的手,以数量取胜,将小剑层层包裹起来,然后猛地一拉,似乎想要将这只小剑直接拔起。

但尽管这铁针一般的黑色发丝拉直了如同铁索桥,它们依然没有拔起这柄小小的,不过成人巴掌大的一柄小剑,反而越来越多的发丝如同被火焰蔓延了一般依次变得焦黑,发脆,直至化为粉末碎在地面上。

水鬼这才意识到这柄小剑不是它能撼动的,它很快将所有的发丝都收回,甩掉上面的齑粉,然后迅速转过身。

与此同时,这腐烂的,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水鬼身上巨量的黑色发丝统统飞速暴涨,朝着楼阁之上而去。它的身体肿胀,巨大,却十分灵活,甚至一边释放黑色的发丝,一边如同一只巨大的壁虎,顺着墙面攀爬而上。

这一切转变得太快,秦越刚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影子就悬空凌于众人的头顶之上,引起了一阵惊呼。

秦越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持剑奔上前去,想要将那几乎是他身体两三倍大的怪物打下来。

师尊!

他的师尊还在上面!

那汹涌的黑色发丝或许奈何不了师尊,可谁知道这怪物上去会发生什么?

秦越不敢赌,尽管他自己也根本帮不了师尊什么。

在外的火红小剑根本没有回护,反倒是持续插在之前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秦越能够感觉到空中大量熟悉的灵力正朝着小剑的方向移动,只留下一部分熟悉的灵力包裹着他。

然而他刚刚踏出天阑镜所笼罩的范围,那水鬼就仿佛背后长眼了一般猛地转回头,翻成全黑的眼睛如同猎手锁定猎物一般锁住了他。

无数黑色的发丝直奔楼阁之上的人而去,那趴伏在墙壁上的巨大水鬼却肿胀的四肢在墙面上一蹬,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猛地扑向了秦越的方向。

风声呼啸,可怖的脸庞在瞬间放大,秦越几乎是本能地往后一退,就退回到天阑镜的庇护内。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水鬼,眼见无数黑色的发丝层层裹住了泡涨腐烂的惨白色身躯。

瞬间一股烧焦的气味在四周弥散开来,黑色的发丝一接触到屏障就变得枯萎。

秦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到整个地面忽然猛烈震动起来。

这巨大的水鬼居然开始大力撞击天阑镜所投下的屏障!

头顶的天阑镜发出嗡鸣,镜面上光芒闪烁。

秦越透过一角缝隙抬头望去,就见师尊所处的位置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色发丝从下至上一层层围裹,却没有贴在沈夕的身上,而是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墙面一般缠绕而上。

而他的师尊,此刻正闭着眼睛,面向窗外,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任由一圈又一圈的黑色发丝将他封起来。

秦越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那身处楼阁之上,被重重黑色包围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容貌昳丽的丹霄圣君闭着眼睛,轻轻地转了一下脸庞,似乎是朝着这个方向。

下一刻,黑色的发丝就迅速而上,直接封顶,将里面的人彻底封闭其中,裹成了一只黑色的茧。

快得就像秦越看到的那轻轻一转头是一场梦。

他收回目光,在身后人群的惊声尖叫中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

源源不断的灵力自他的经脉进入,继而又被天阑镜索取,用以维持这被撞击得摇晃的屏障。甚至不仅仅这张屏障,整座水上楼阁都在晃动,仿佛船只在海上遇到风暴,随着海浪身不由己地波动,而船上的人也身不由己地站立不稳。

秦越在冲天的尖叫声和震撼的撞击声中努力站稳脚跟,手上还提着那柄出鞘的剑。他抬起头,盯着那只藏在密密麻麻发丝当中的水鬼,甚至能看到从缝隙中流出来的湿漉漉的水痕,顺着无形的屏障流下,一路滑到最底下的地面上。

层层黑色的发丝包裹间,露出一张惨白浮肿的脸,脸上一双翻成全黑的眼睛,一张几乎占据了整张脸三分之二大的大嘴,从中露出森森獠牙,正咧开到两边的脸上,朝着秦越露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容来。

“嘻嘻……嘻嘻……”

断断续续的桀桀怪笑自上方而来,萦绕在秦越的耳际。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虫子入侵了一般,嗡鸣声不断,还摆脱不掉,叫他心烦意乱。

秦越看着面前这令人厌烦的丑陋怪物,心中不断地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将对方撕得粉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哪怕秦越明知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出去,而是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他的心中这种冲动却依然越来越强烈。

这不对,这不太对。

在逐渐上升,不断充斥的,几乎要完全占据他脑海的情绪潮水中,秦越努力地拉回了一点神智。

他的确讨厌面前这令人作呕的怪物,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按理来说,师尊会更希望他现在待在原地……

师尊。

秦越一想到这里,就感到漫无边际的,充斥着无数杂音的脑海为之一振。

他的神智清明起来。

秦越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瞬间收回来,死死守住自己的位置,只攥紧了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乌黑短剑。

那藏在重重黑色发丝之中的可怖脸庞原本正狰狞地桀桀怪笑,这下翻成全黑的眼睛猛地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无法控制面前的人。

随即,那张布满獠牙的大嘴猛地张大,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婴儿不受控制地张大嘴哭泣,声音传播极广极远。

秦越简直不堪忍受,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从层层尖锐的干扰声中听见了身后人群的骚动:

“这是什么声音?”

“好烦!怎么这么吵?!”

“是那个恶心的东西在笑!”

“我真想把它那张恶心的脸给捅烂!”

“走,我们一起去!”

“……”

秦越立刻意识到不对。

这怪物见影响他不成,就转而去影响那些凡人。这怪物把自己拉出去可能是想破了这天阑镜的屏障,将这群人叫出去……

秦越转过身。

浩浩荡荡的人群竟然都开始慢慢朝着这边移动。

这群先开始一见到这巨大水鬼就惊慌逃离的人,现在竟然如此有勇气,眼睛都红了,想要与这巨大水鬼进行搏斗。

他们的神智已经被影响了。

秦越扬起剑,背对着那只巨大的水鬼,勉强在摇晃的地面上站着,高声道:“都不许动!”

“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孩尽管只有七八岁,个子却已经开始抽条。他持剑立在前方,虽然声音仍然稚嫩,一双眼睛却已带着锋芒,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这被鼓动的人群才看过他击杀新生水鬼的模样,这会儿再见对方拔剑,眼神发狠地望着他们,原本混乱的头脑也清醒了一瞬。

这小仙人虽然在保护他们,但也不是不能杀了他们。

可能到来的死亡让这群昏了头的人群清醒了一瞬。

然而桀桀怪笑仍然在耳边嗡绵不绝,愈发使人心烦意乱。

秦越看着面前这群人暂时堪堪停下脚步,却依然躁动不安的模样,再听着耳边持续激烈的撞击声,桀桀的怪笑声,额上几乎要渗出层层汗珠。

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这群人的心智只会被煽动得越来越厉害,最终无视他冲破防线,而他根本不能同时管住这么多人不动。

说实话,秦越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究竟是死是活。

从他娘死亡开始,但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死活,他就不会成为乞丐,独自流浪这么些年,进而受尽欺辱。

因此他当然对其他人的死活也不在意。

但是刚刚被袭击的人的下场他也看见了,这群人死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很有可能会成为新的水鬼。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那么不仅仅是他,师尊也很有可能会身处危险之中!

面前的人群躁动得越来越厉害,原先还只是小声的窃窃私语抗议不满,到现在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都蠢蠢欲动。

暴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所有人现在都像夜间在悬崖边上行走,随时都有可能一同坠入深渊。

周围沸反盈天的人声,桀桀的怪笑声,猛烈的撞击声,再加上摇晃的地面。

还有,还有被重重黑色发丝包裹住的师尊。

秦越脑海中的弦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阵凤鸣划破整座水上楼阁,如醍醐灌顶一般,在所有人的脑海中一震,驱散了所有嘈杂的声音。

秦越转头望去,趴伏在天阑镜所投下的屏障上的水鬼似乎意识到什么,撞击屏障的速度更快了。

顶上的天阑镜镜面反射着强烈的白光,嗡鸣阵阵,却始终稳如泰山。

倒是那远远的火红小剑随着凤鸣一跃而起,从先前一动不动的位置中拔出来,随后如梭如电,迅速在四周的墙壁上刺了几点,快得已成一道残影。

整座水上楼阁晃动得更加剧烈。

这次的晃动不同寻常,巨大的横梁砸下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和此起彼伏的惊呼。纷杂的碎屑疯狂从天花板上掉落,脚下的地板也开裂开来,整个世界在眼前摇晃,所有人再无一人站立稳妥。

就在此时,楼阁之上层层包裹的黑色的茧猛地破裂,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中破出,当空与一面火红的长剑相逢。

风声呼啸,势如破竹。

白衣红剑凌空而来,金红的剑身直直刺入了试图逃跑的巨大水鬼的体内。

肿胀腐烂的水鬼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尖叫,却阻挡不了自己逐渐变得焦黑,迅速萎缩下去的形势。

惨白的巨大身体化为齑粉。

整座水上楼阁彻底塌陷。

无数人尖叫着掉了下去。

秦越也在坠落。

他一声不吭,眼睛望着上方,风声和尖叫声在他的耳边呼啸。

水上楼阁中的烛火早就灭掉。

他看见无数的木屑粉末纷纷散开,露出外面晴朗的夜空,一轮散发着清辉的圆月。

还有一位从天而降的白衣人。

对方闭着眼,青丝如瀑,额心艳红的剑纹在月色下微微闪着银光,手中的长剑仍在凤鸣阵阵。他脸上的神色十分镇定,仿佛周遭的慌乱与他毫不相干。

是师尊。

秦越的眼睛望着对方。

多少湖边的欢呼,水面上的尖叫和碎裂的杂音在他的耳畔萦绕,但秦越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安安静静的,只有上方那望过来的一人。

烫进了他的眼睛里。

丹霄圣君轻轻地一转头,闭目望过来,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正好和秦越对上了。

下一秒,他就感到师尊迎面扑来。

一双微凉的胳膊轻轻地抱住了他。

“成功了!”

“阵法解开了!”

“快去接人!他们要掉下来了!”

“那是丹霄圣君!”

“……”

众人陡然从高空坠下,即将坠入水中之时,忽然水面上迅速开出火红的莲花,花瓣绽放,一朵接一朵,一片连一片,热热烈烈,仿佛月色下的水面上燃起了一湖的火焰。

白衣的仙人从天空中飘落,轻轻地落在一水池的红莲上。

月色下他的容颜清冷,白衣胜雪,仿佛艳丽的红莲中开出的一朵雪莲。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所有的小天使orz,鹿鹿本来最近身体状况不好,睡眠质量很差,偏偏鹿鹿的姨妈住院,于是表姐将一岁的小侄子托管到了鹿鹿家里。一岁的小侄子几乎是爸爸妈妈和鹿鹿全家总动员才管住他,半夜凌晨还要疯狂哭妈妈,鹿鹿实在心力交瘁,没有稳定的环境来进行写作,可能会暂时停更一周左右qwq介意的小天使可以养肥,回来后鹿鹿给等待的小天使们发小红包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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