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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山蛊后自认,八年前,她没愧对过任何一个人,但这之后,她却愧对了六个人,而且五个都是她的血脉至亲。
一是隐居在许良山的阿爹,二是况曼,最后两个,便是阿姐与她的一双儿女,还有
阿爹之死,况曼之难,皆是由她一时心软而起。
甭管大祭师是什么原因杀上许良山,起因,都是因为她把铁涎给了孟泽,暴露了许良山而起。
而阿姐和她一双儿女
阿姐虽控制不了一身毒血,但若是想再延续一两年的生命,却不成问题。
但她没有,在体内毒血翻腾之际,就毫无犹豫地将一身血液换给她,将她救醒。才十三岁的阿月刚没了娘,却忍着悲痛,处理她们蛊后一脉的事。
寨子里,蛊后离逝,人心惶惶。毕竟她们这一脉,连续三任蛊后性命都不长,换得太快,虽没出现背叛这种事,却也人心浮动。
她,不是在伦山长大的,而且在族里,她已经是一个死人。当年阿娘送她和阿爹离开,用的便是她和阿爹都死了的借口,敷衍族里阿嫫。
三年前她刚醒来,身体很虚弱,是阿月站出来,说她是她阿娘亲自定下的蛊后,并道,她已继承了她阿娘一身毒血,甚至会万蛊秘术,只等她身体稍好,便能统领伦山。
若是谁不服,那就上斗蛊台一斗,以决高下。
蛊后一脉所修之蛊术,与其他人不同,一听要上斗蛊台,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
阿月适时又道出,她只是暂代蛊后一职。待阿月年纪微大,能修练万蛊术时,她这个暂代的蛊后,便会退位。
也是因为如此,大伙才开始听从她的命令。
这三年,她一直忙着熟悉蛊术,想去中原报仇,族中一切事宜,都是阿月在代替她处理。
“小姨怎么没把阿曼姐姐带回来”阿月俏皮地挽上伦山蛊后的胳膊。
伦山蛊后不喜欢阿嫫这个称呼,从苏醒后,便让阿月叫她小姨。
从过往回记中回过神,伦山蛊后轻轻拍了拍阿月的手,笑道“你阿曼姐姐不适合伦山,便没带她回来。阿月,我要去看看蛊灵的催动之法,我给你和阿郁带了些东西回来,在阿嫫们的院子里,你去瞧瞧。”
“那小姨你忙。”阿月点了点头,放开伦山蛊后的胳膊,往阁楼外走了去。
走到院坝中,阿月抬头,目光往阁楼上的窗户看了看。
待看到窗户内,已拿起册子开始研究的人,眸中闪过一丝思绪。
想了一会儿,她步伐一转,去了老阿嫫们专住的院子,然后拿了东西,就往寨子最外围,错落而建的那些小草屋踱了过去。
寨子外围的小草屋靠近树林,清静但也很落魄。
左侧树林旁边,一座独立的草屋前,一清瘦少年,正手脚麻利地剥着生麻,这是寨子里阿嫫们安排给他的任务。
这些麻剥下来,用水煮一下再晒干,就可以搓成麻绳,织成布了。
伦山与外界极少有来往,一直都是自给自足,而像这种活,一般都是男性在做。
“阿兄。”阿月绕过几座小草屋,避开寨子里的人,来到草屋前,唤了一声少年。
少年抬头,看向阿月。
“阿妹。”
少年放下手上的麻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别来吗要是被阿嫫他们看到,又该说教你了。”
阿月盈盈一笑,走到小草屋前,错过少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小姨为阿嬷和太嬷报了仇,她们现在,可不敢再把自己当长辈,再说教我。”阿月进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坐到少年床上。
少年屋子里,陈设很简陋,茅草屋内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两个板凳,连床头的那个衣柜,还是前不久,阿月偷偷搬来的。
“蛊后回来了”少年拍着身衣服,跟着阿月走进屋里。
这个少年,是上任蛊后的儿子,叫裴郁,今年十七岁,已到了走人家的岁数。
伦山的男子,十六岁就会离开阿爹阿娘家,搬到寨子外的茅草屋里,并且准备走人家。
这种搬出原家庭的事,甚至是不分谁家男孩,连上任蛊后的儿子也同样。当然,以前蛊后之子有没有住在这里,就没人清楚了,毕竟,蛊后这一脉已经四代未曾有男孩。
反正别家的男娃,十六岁后都住在这里。裴郁到了十六岁,族里的阿嫫们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阁楼催促,说,让他赶紧搬下去,并说族里的男孩都住在那里,他不能例外。
阿月求了好久,都没能留住裴郁,而伦山蛊后只看着,并没有开口,她安慰两兄妹,说这只是暂时的。
而所谓的走人家,就是被族里的女孩挑选去做夫婿。男人走人家,遇到好一些的妻子,一辈子不受打不受骂,还能将究过,要是遇上性子不好的,等女方生了孩子后,甚至有可能被送人,或是送去男楼。
裴郁容貌清俊,个子也比其他的伦山男性高些,还勤快,搬到茅草屋后,已经有好几家女儿,想把他挑走,但阿月一直没有松口。
这里的男人,走人家,得经过原家庭的女性同意。伦山蛊后虽是裴郁的小姨,但族里阿嫫却道,裴郁不是她儿子,她做不了他的主,只有阿月能为他做主。
因阿月不松口,他搬出来一年,还住在这下面的茅草屋里。
阿月轻嗯了一声,然后脑袋微垂,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阿兄,我让小姨带你离开伦山,好不好”
阿兄这么优秀,他不应该和其他那些不上进的男儿一样,一生命运都掌握在某个女人手中。
裴郁拍灰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说话,那双漆黑的眼睛,透着丝对外界的向往。
他与阿月都知道他们那无缘得见的阿公,并不是像族里传说的那样,被阿嬷丢进了万蛊窟,而是被阿嬷送出了伦山。
阿娘未离逝前,一直悄悄教他武功,教他用毒,甚至还教他识字,为的,就是在他走人家前,也偷偷将他送出伦山。
可是阿娘没等到他十六,就
“蛊后会答应吗”沉默了许久,裴郁抿嘴,低声问。
阿月叹了口气,拉耸着肩膀“我不知道,但总得问一下。小姨是在外面长大的,她一直不喜伦山规矩,许是会答应。”
说罢,阿月伸了个懒腰,从怀里取出一份糕点“我中午做的,还温着,你快吃。等晚上没人往我们家跑了,我再和小姨提。”
“阿妹,我走了,你怎么办”裴郁接过糕点,坐到板凳上。
阿月扬眉一笑“阿兄不用担心我,我是蛊后血脉,在伦山谁能欺负得了我,等我生了继承人,练了万蛊,坐上蛊后位子之后,我一定将族里的规矩给改了。”
族中这狗屁男人为贱的规矩,害人不浅,而被害得最深的,就是他们蛊后血脉。
因为她们练万蛊术,练这术的前提是种忘情蛊,忘了那个最能影响心境的人,以方便练成这术。
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想,弄出个忘情蛊。
忘情蛊害了蛊后这一脉,多少后人
难道练万蛊术,就非得不近人情,冷冰冰地过完一生。
其他些人家还好,就算男儿为贱,但也有恩恩爱爱到白头的夫妻,而他们这一脉她阿爹在阿娘确定要练万蛊秘术时,不等阿娘想出办法,就上吊自杀了。
幼时不懂事,她偶尔还能听到小男童的笑声,等长大懂事,族中的男人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连阿兄都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忧郁。
她以后也许会有自己的丈夫,或许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丈夫可以不管,但孩子呢,万一生的是男孩
阿月想到这个,小眉头就紧紧揪了起来,她道“阿兄,你去外面好好发展,挣一份家业,他日,我若改变不了族里的规矩,又生了男孩,我就将孩子送去你那里,你要照顾好他。”
裴郁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代表了他的态度。
伦山外的世界,是他从小就向往的存在,所以
两兄妹在这里低声谈着话,上方寨子里,伦山蛊后也将如何催动蛊灵的方法看完。
可是看完之后,她眉间并没有任何轻松,反而是紧紧蹙起了眉头。
将册子搁到桌上,伦山蛊后拎起放在一旁的蛊灵伞,抬步便下了阁楼。
蛊灵的确可以远程控毒,但是有距离限制,是在五百里之内,据说是铃铛所散发出的音波,只够达到五百里,过了五百里,音波所散出的幅度,就会完全消失。
伦山距离回纥太远,要催动蛊灵,那她就必须得去一趟漠北。
这次离开,归期不定。
没处理完事情,她暂时是不再回伦山。阿月十六岁了,阿郁也十七岁了,有些事不能再拖了,继续拖下去,这两孩子极有可能一辈子就葬送了。石家就剩下阿曼和他们兄妹,可不能让他们再被
还有,就算族中男儿地位低下,但石氏一脉的男儿,也不是某些人可以作贱的。
所以,有些事该处理。
出了阁楼后,伦山蛊后笔直去了寨子后方的一处院子。
那院子住了不少人,而且住的都是年纪较大的长者。里面的阿嫫一见伦山蛊后过来,纷纷放下手里的事,看向她。
伦山蛊后站在门栏处,朝院子中央,一个坐在织布车前的老阿嫫道“大阿嫫,明日我会离开伦山,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寨子里的事,由你负责。”
年老的女人侧头看向她“寨子里不是有阿月吗”
伦山蛊后神情淡漠,道“阿月这次会和我一离开伦山。”
大阿嫫一听伦山蛊后要带阿月离开伦山,稀松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她反驳道“不行,蛊后你要离开伦山,我不阻止,毕竟你是在外面长大的,习惯了外界的生活。但阿月不行,她年纪太小,经不住外界的诱惑,一旦她被外界的迷了眼,蛊后可赔得起我们一个未来蛊后。”
伦山蛊后闻言,嘴边噙起抹笑,目光幽幽注视大阿嫫“大阿嫫,伦山三十年连换三任蛊后,你可知原因在哪里”
大阿嫫想也不想,回答道“那是妮怜的贪婪造成的。”
提到三任蛊后的死,大阿嫫眼里闪过神伤。
她服侍了三任蛊后,但三任蛊后,都死在她的前面,她
伦山蛊后摇头,侧身,目光眺望着山下“妮怜的只是其一,根本原因,还是每一任蛊后都见识太少。当年,妮怜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竟骗过我阿嬷,可想那时,我阿嬷对她根本就没有防范之心。过十二年后,妮怜又再次伸手,害死了我阿妈。我阿嬷之死,可以说是识人不清,那我阿妈呢”
“你们与阿妈,明知伦山不可能出现毒魂草,却在发现毒魂草后,没有任何犹豫的,让我阿妈将这草用了。若不是毒魂草引爆阿妈一身毒血,我阿妈不会死,阿姐也不因为没有阿妈的引路,难以压抑血里的毒,而早早丧命。一株毒魂草,害了我阿妈,间接害了我姐且,你们当时,竟没发现蛊母在我阿妈暴毙之前,被人杀了,万蛊术甚至在此期间,还丢了一术”
说罢,伦山蛊后轻垂眉“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你们少了防犯之心而造成。若你们能多些谨慎,许是,就不会有这些事。”
毒魂草是百濮之物,出现在伦山,却没有人怀疑,还欢天喜地将那草服用了。
事后,在调查蛊母被杀原因之时,才发现那草,是妮怜入伦山杀蛊母,偷万蛊术时,无意间落在林里中的。
那株毒魂草也不知妮怜是怎么培育的,毒性极为诡异,阿妈本是想以此草来增加功力,结果却
阿妈之死是大意,却间接害惨了阿姐。阿姐虽说是因毒血而死,但要追逐源头,何尝又不是妮怜之祸留下的后患。
因为阿妈过世太突然,什么都没交待就去了,导致后面阿姐只能自己摸索万蛊术。
而摸索到最后,却是
大阿嫫听到伦山蛊后的话,神情一顿,声音突然变得巍颤“你蛊后是在怪我们”
伦山蛊后目光直视着大阿嫫“谈不上怪,只是觉得,封闭的伦山,不利于发展。人心不古,一个妮怜的私心,就让伦山险些青黄不接,族中的小姑娘们若不去见识一下外界的世界,体悟一下人心险恶,万一将来,又出现一个妮怜这样的人,伦山又该如何处之”
“伦山当年封闭,是因中原大乱,战火纷飞才封闭。这一封闭,就这么两百年之久,如今的伦山已完全与外界脱离,在这么下去,伦山早晚会覆灭。”
伦山蛊后说话完,侧回目光,静静看着大阿嫫。
她的这番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伦山封闭太久,男女之间的规矩暂且不提,毕竟这是祖制,但人却是直白得让人讶异。
直白到可以说是傻的地步。
若这种直白,只在未成长起来的年轻一辈身上,许是情有可愿,可偏族内掌权的女性,几乎都没什么心机城府。
不,她们也不是没有各自的小算计,但这种小算计,在她看来,那简直就是铺在脸上,明晃晃地告诉别人,她们要干什么。
这三年,她们提防着她,又有求于她,同时还想掌控她,她们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她一眼就能看穿。就比如早前那和她一起从禁地回来的阿嫫,这阿嫫当时脸上的表视,她不用去猜,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像她这般不会掩饰情绪也就能在伦山生存,出了伦山,她们这些所谓的小心计,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院子里的阿嫫们,被伦山蛊后一番话,说的脸色惨白。
特别是那个大阿嫫,翕了几次嘴,都无力再接话。
良久后,她略显气虚地道“不会。伦山不会在出现这种问题。”
“顽固不化。”伦山蛊后懒得再和她说这些,呵笑一声,抬眸一收眸底温色,声音严肃了几分。
“我要带阿月离开,只是通知你们一下而已,伦山是我这个蛊后做主,而不由你们做主。往后,阿月的事,你们不许再插手。”
大阿嫫神情一顿,赫然抬头瞪向伦山蛊后“蛊后是想夺我们手里的权”
伦山蛊后“权一个寨子,就这百来人口,何来权可争。我只不想有一天,阿月早早步上我阿妈和阿姐的后程罢了。族里面的事,你们愿意管就管,不愿意管丢在那里也没事。”
说到这里,伦山蛊后顿了一顿,神情变得冷肃“只有一点,我石家这一脉的事务,你们若在插手,我会直接剁了你们的手。”
“蛊后”大阿嫫声音陡然拔高,不可置信地看向伦山蛊后。
“在伦山,石家才是主人,而不是你们。”伦山蛊后声音清冷,转身,一步一步往自己的阁楼走去。
“试问天下,没有哪一家能容忍掌控主子的奴仆存在。阿月是蛊后一脉最后传承人,由不得你们操纵。”
严厉,毫不留情的话,从门外传进来,院中的老妇们,脸色越发苍白,皆转头看向大阿嫫。
大阿嫫颤颤巍巍,眼里满了惊慌,旋转还有一些莫名的东西浮现眼脸。
伦山蛊后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
阿嬷死后,阿妈年纪轻轻就接了蛊后的位子。
蛊后传承,以前都是上一任蛊后还未离逝,就传给继承人,让继承人能有一定的时间成长。可阿嬷去的太突然,阿妈接任蛊后之位,没有上一任蛊后压着,族里的阿嫫们开始端起了蛊后长辈的身份,对蛊后一脉指手画脚。
伦山就这么大,人也没多少,指手画脚也无所谓,可他们不该把蛊后教的那么不知事。
阿妈,阿姐,连续两任蛊后的才智都不足以支撑伦山发展。这其中原因,在苏醒后的一个月,她就看明白了。
蛊后有自己的教导方式,倒不是说这些阿嫫刻意,而是,她们没有走出过伦山,以她们平庸的心智,根本就教导不了蛊后。偏阿妈在世时,放下的权太多,让这些阿嫫尝到了甜头。
到了阿姐时,她们没有任何收敛,反而变本加利,继续插手着蛊后一脉的事,心越来越大。
阿姐比阿妈稍好一点,但还是不够。也就伦山与世隔绝,山外的天然屏障保护着伦山。不然,对伦山出手的,就不止是妮怜一个,而是
阿月很不错,这三年虽然她在忙自己的事,但得闲时也没少教她一些东西。这闺女就是一块璞玉,稍一雕琢便成了美玉。三年间,倒已不像以前那样,阿嫫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也许阿姐死之前,也看出了伦山的问题,必是叮嘱过阿月些什么,要不然,这闺女也不会变化那么大。
伦山蛊后离开,院子中,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妇面面相觑,纷纷转头,看向大阿嫫。
大阿嫫脸色惨白,精神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看着自己的老伙伴们,无力地叹了口气“老了,老了”
“大阿嫫,难道真让蛊后将阿月带出伦山”其中一个阿嫫脸上浮着担忧,仿佛外界有什么洪水猛兽般,阿月注定一去不回。
“外面太复杂了,阿月这一去,还能回来吗她若回不来,那咱们伦山”
封闭两百年的寨子,不要指望寨子里的人有多大的抱负,没有愚昧到完全丧智,已是万幸。
伦山是依附蛊后而存在,族里这些人在久远之前,不过是侍奉蛊后的下人,但随着时间过去,侍奉已不存在,反而变成了共生,她们寄托于蛊后的庇护生存,所修蛊术,也是蛊后所传。
可偏这些蛊后羽翼下的人,却在试图撑控这个庇护她们的人,让她成她们手中的木偶,毫无思想地永永远远保护她们。
大阿嫫“蛊后意已决,我们能怎么办罢了,让她去吧,只有要外面吃了亏,撞了墙,才会知道伦山的好。”
“大阿嫫,阿月已经十六岁了,是否该给她挑选个夫婿了,有了夫婿,生下继承人,她就可以修万蛊术了,到时候,她就”
这个阿嫫话没说话,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现在的蛊后只是暂代,阿月才是伦山真正的主人,只要阿月
大阿嫫看向这个提出让阿月生继承人的妇人,眼里闪过神思,似乎有些意动。
刚开口,准备附和她这话时,突然又想起了伦山蛊后刚才的强势。
她眼睛一搭,叹口气“你觉得,蛊后会同意我们为阿月挑人吗散了吧,这事,以后再说吧。”
蛊后的威严,不是他们这一群老骨头能挑衅的,也不是他们这些老骨头能抵御的。以前能在那样做,只是因为蛊后一脉人比较温和,又信赖地们罢了。
可遇上现任蛊后这种,她们也只有听令的份。
伦山规矩,一直以来,其实都是蛊后的规矩,只要蛊后愿意,任何规矩都能改,除了祖制
罢了,等阿月成长起来再说。这任蛊后长在外面,对她们本来就不待见,如今想恢复伦山宁静,只得看阿月了。
一群老阿嫫指望着阿月长大,让伦山走上正轨,然而,阿月比伦山蛊后,更想改变伦山规则。
若阿月坐上蛊后之位,这群老阿嫫的处境,怕是比现在更难。
在她娘还未过逝这前,娘就告诉过她,伦山恶习太多,而且他们蛊后一脉,在这些年,被族里阿嫫辖制住了。若不改变,早晚有一天,伦山会灭亡。
不,不是伦山灭亡,而是他们石氏灭亡。
但是阿娘因万蛊术修得不怎么出色,一直没有精力去改变这些,直到阿娘毒血控制不住,才终于想到办法。
小姨小姨是改变伦山的关键。
因为小姨是在外面长大的,肯定会不喜伦山规矩。而且,她和族里的阿嫫也没任何交情,阿嫫们桎梏不了她的思想与行动,她无需顾忌这些阿嫫。只要小姨能稍微打破一点点名为规矩的这个壳子,等到她坐上蛊后时,路都会好走很多。
为了她将来不受族里阿嫫约束,阿娘当即决定以血换血,救醒小姨,让小姨先坐上蛊后之位,庇护还未长大的她和阿兄,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协助小姨坐稳蛊后的位子,不给这些阿嫫唧唧歪歪的机会。
她听阿娘的话,三年前,她第一站出来,以蛊后一脉继承人的身份发话,让人不敢质疑小姨的蛊后位子。
然后,事情果真如阿妈所说的那般,小姨不喜伦山,在族里,除了对她和阿兄会笑,对其他人,她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她们,谁也不敢插手小姨的事。
小姨说要去中原报仇,阿嫫们不许她外出,说蛊后不能随意出伦山,小姨直接一掌将那反对的人拍下去,让那人足足养了三个月,都还下不了床。
那时候的小姨,一下子就成了她心目中的偶像。
她觉得,小姨简直太威风了,瞅瞅,一掌下去,族里谁敢再反对小姨的决定。
阿月坐在小草屋里,和裴郁谈着怎么送他出伦山,而伦山蛊后离开院子后,转身,去了一趟禁地,到了洞口处,她划破手指,往洞口滴了一滴血,旋即转身,慢吞吞去了小草屋。
禁地中,蛊后的血似乎引动了什么,无数毒物与蛊虫,皆爬到了洞门,仿佛守卫着什么东西的士兵般,静静守候着。
伦山蛊后看着洞口的蛊虫,微微一笑,既然已经和这些阿嫫们挑明了话,那她就不会傻的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
伦山最神秘的是万蛊术与禁地。禁地这地方,可是说是蛊后一脉最大的倚仗,只要禁地存在,蛊后一脉就永远是伦山的主宰,谁也推翻不了。
她要离开,阿月也要离开,为防这些阿嫫因她的话生出异心,所以,必须启动禁地里豢养的万蛊,守着禁地不让任何人闯入。等她处理完自己的事,回头,再来好好的清理一下伦山内部。
伦山蛊后走到小草屋,见小草屋里的门半掩着,她在外面轻喊了一声“阿郁,阿月。”
“小姨。”听到屋外的声音,裴郁和阿月一收谈话声,赶忙从屋子里出来。
伦山蛊后看着这两个孩子,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道“阿郁,阿月,你们快去收拾一下,一柱香后,我们就离开伦山。”
阿月两兄妹听到伦山蛊后的话,神情微微一顿,随即眼睛同时亮起了光。
阿月小跑了两步,来到伦山蛊后跟前“小姨,我阿,阿兄能离开伦山”
伦山蛊后轻嗯了一声“离开吧,我石氏一脉的男儿,不该被人这么作贱。”
第一任伦山蛊定下男儿为贱的规则,可曾想过,自己的子孙后代,有一天也会被人作贱。
想到裴郁被一群什么都不是的人,给撵到这种地方来,伦山蛊后心里就生出一把火。要不是一年前,她修练正在紧要关头,分不出精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裴郁被她们
哼,就算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她石氏一脉的男儿,也不是一群曾为奴的人可以作贱
不过,她要带走人,可不会向阿妈一样,偷偷摸摸将人送走。
要走,就光明正大的走。
她不知道以前的石氏一族男儿最后结局如何,但从今日开始,她再不许人作贱石氏血脉。
阿月和裴郁一听到伦山蛊后的话,眼里都带起了喜悦,两人朝伦山蛊后猛点了下头,然后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和伦山蛊后下山。
等二人将东西收拾好,在小草屋再于伦山蛊后汇合时,小草屋外,不知何时,已经围起了好些上了年纪的老妇。
伦山蛊后淡然而立,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这群老阿嫫。
大阿嫫杵着拐杖,神情严厉地道“蛊后,你休要肆意妄为,我伦山规矩,乃是祖制,不是你轻易可以改动的。”
显然,这些人已知道知道了伦山蛊后,要带走裴郁的事。
伦山蛊后神情冷漠,目光凝视着这群前来拦路的“祖制谁的祖制”
大阿嫫砰地一下,拐杖狠狠往地上杵了一下“当然是第一任蛊后,这是她老人家定下的规矩,蛊后生为她之后,妄改她的规矩,你”
伦山蛊后目若寒冰,赫然出声,打断大阿嫫的话“第一任蛊后,是谁的祖宗”
“当然是你们的祖宗,她老人家定下男人为贱的规则,你为后人,不但不维护,如今竟还想将裴郁带出伦山,蛊后,你想做什么”
伦山蛊后上前一步,通身气势突兀大开,脸上的半张银色狐狸面具,莫名的,透出丝让人胆寒的银光。
“你们质问我想做什么,我还想部你们你们是想做什么。老祖宗这条规矩,可曾包括我石家男儿”
“两百年前,我石家男儿,是否也是住在这里,不说两百年前,就说三十年前,可曾有石家儿郎住在这里。我石家男儿不过断层四代,规矩就被你们改了,敢私下作贱我石家儿郎”
规矩有没有被这群人改掉,伦山蛊后不清楚。但她却认为,做一个母亲,不管孩子性别为何,都不会去作贱自己的孩子。
以前,石氏一脉的男儿,在伦山地位必是与别家不同,就算地位较底,不比女儿家重要,但也决不可能让他过这种清寒日子。或是让石氏儿郎也与其他人家一样,那伦山,到底是谁的伦山
“你们是不是很有优越感。“
伦山蛊后的声音,冷得仿佛地窖里的冰,让在场所有人,心底忽生不好的感觉。
话一问出,人群中,几个老妇的眼睛忽生闪烁,连跟前杵着拐杖的大阿嫫眼里也生出些异样。
看着她们心虚的神情,伦山蛊后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
以前这规矩怕是对石家的男孩约束不大,真正约束的,是这些人
伦山蛊眼底生起火花,冷睨着这些前来拦路的老妇,疾声道“我不是阿姐,也不是阿妈,更不是你们握在手中的棍子。在我这里,你们没有任何质疑的资格。我能听你们的话去百濮,那是因为,我要给我阿嬷和阿妈报仇,不是因为我忌惮你们,也不是因为给你们面子。”
“蛊后,你这话过了”大阿嫫急喘气“我们一心为伦山,不想蛊后却如此看待我们。”
伦山蛊后“为伦山好,所以我石家一脉人丁凋零据我所知,百年前,我石家也是有好些人的,这才百年呢,为何我们这一脉就剩下阿月和阿郁两兄妹。剩下两个,其中一个还被你们做贱。你们看这样如何,我也是为你们好,所以,你们每一族就都留两个人吧,其它多出来的人,我就劳累一一番,帮你们都杀了吧。”
伦山蛊后想起这些心里就极不舒服。
阿爹说过,她一出生,身体就不好,这并不是为阿妈没保护她。而是族中老阿嫫们认为,已经有了阿姐这个继承人了,她这个小闺女有没有都一样,在阿妈生她之时,接生的阿嫫没太当会事,导致她在娘胎里憋了气,先天不足。
那时候,她阿嬷还在世呢
大阿嫫看着存步不让,甚至提到杀人的伦山蛊后,眉头紧蹙“蛊后,你这是想要亲手覆灭伦山吗”、
伦山蛊后凝视着大阿嫫,没有一丝避讳地道“大阿嫫还真是知我心意,我是有这想法。”
大阿嫫“好,好,真是救了一条白眼狼。可别忘了,你能活下来,是因为我们上任蛊后换了血给你”
伦山蛊后“白眼狠区区依我蛊后为生的老妇,竟反骂主子是白眼狼,汲家老妇,这就是你所谓的规矩。”
“阿姐换血给我,关你一个奴仆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质疑主人的决定,主人家的事容得你指手画脚。”
伦山蛊后毫不留情,没给这大阿嫫留一分脸面,她眼睛轻轻一阖。
用内力,传出一道声音“从今日,我族裴郁改名石郁,若有人敢质疑不服,逐出伦山。”
内力催动的声音,仿佛天雷般,回荡整个伦山,同时砸进伦山住民们的心里。
大阿嫫“蛊后你,你”
伦山蛊后掀眸,似乎已彻底失去了耐心。她素手轻轻一抬,一只剔透的蛊虫,从她袖中飞射而出,喝得一下攀附到了大阿嫫的额头。
刚一攀附上去,这蛊虫就在她额头上咬了一道口子,然后顺着口子,钻进了大阿嫫的身体里。
“汲氏恶妇,不服蛊后一脉管辖,欲挑衅蛊后权威,赐病蛊一只,废其养蛊之术。”
冷酷的话出口,伦山蛊后看着神情大变的大阿嫫,道“我是看在你们与我石氏一脉共存伦山这么多年的份上,才一直不愿意太过与你们计较,可我的忍让,似乎让你们觉得我很好欺负。你们若是还想插手我石家的事,那就全部给我滚出伦山。当然,你们若觉得伦山是你们地盘,那我就带着阿月与石郁回百濮。我想百濮的守山一脉和阿萨族,很愿意石氏搬回百濮。”
“行了,我还有事要做。你们无能,掌控着伦山却不思为两任被害死的蛊后报仇,可做为她们的后人,我却是不能不报仇的。你们自己好好商量一下,是你们搬出伦山,还是我石氏搬出伦山。对了,还有禁地。禁地埋葬着我石低先祖,搬的时候,是会连禁地也一起搬的。你们若阻拦,我们会放出禁地里的东西。禁地里的东西若出来,你们可别说什么我不念旧情。”
伦山蛊后一连串的动作,打得一群来拦阻她带石郁出山的人措手不及,还没从大阿嫫被废的事中回过神,又听到提到禁地里的东西。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离得稍远一些的妇人,有几个甚至因心底害怕,趁人没注意到,偷偷跑掉了。
病蛊入体,一身蛊术被废的大阿嫫,听到伦山蛊后的话,强忍身体不适。
她撑着身旁的人“蛊后真要与伦山分道扬镳”
伦山蛊后轻笑“这不是你们逼的吗”
大阿嫫眼孔骤缩“阿月,阿月你,你是我们伦山的希望,是我们伦山的继承人,石竹月夺权,你,你倒是说句话啊。只,只要你发话,我们定会维护你。”
阿月被点名,看了一眼与伦山蛊后对峙的的人,然后笑盈盈地挽上伦山蛊后的手臂,道“阿嫫,我需要你维护什么。她是我小姨,是我石家最后一长辈,我家,没有什么权利可以让小姨夺的,再说了,我是晚辈,长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至于你,我觉得阿娘和小姨说的很对”
阿月笑容一收,目光冷冷淡淡,再无先前的俏皮“不过是我蛊后一脉的待从,何时,侍从可以管主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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