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喷火的咆哮几乎把战舰的舰顶掀了,副官顿时缩脖子。
“老子千叮咛万嘱咐暂时别告诉他、别告诉他、别告诉他,结果呢?”将军继续在那头咆哮,“这才过去一天你就给老子说漏了!”
副官很委屈:“我哪知道他是在诈我。”
这一年多来,少爷每次见到他们总会微笑地打招呼,看着是一个特别乖巧懂事的小青年,尤其是长得很像他们以前那位温婉的夫人,谁知戏这么多,眼睛说红就红!
将军道:“说话前你就不会先想想吗!”
“他那副样子太可怜,我光想着这么劝他了,”副官说完见某人还要吼,急忙打断,“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现在怎么办?”
将军的怒火戛然而止。
他回想儿纸每天在他身边“爸爸”地叫着他,对他全心全意地信任,而他竟然隐瞒了这么大的事,还搪塞过好几次,感觉自己要被浓浓“心虚愧疚”给淹了。
他沉默几秒,怒道:“我不管,总之你不准出卖我,就说我也不知情!”
“……不要逃避好吗!”副官道,“我说的是‘我们’,他肯定知道如果没有您的授意,我是不会瞒着他的!”
将军更怒:“你他妈的怎么什么都说,老子要扣你工资!”
两个人隔着屏幕对吼了半天,最后不得不面对现实。
将军既担心儿子难受,又怕他受刺激影响身体,商量完便决定等儿子苏醒再说,如果情况糟糕,就赶紧送回来,如果还成,那就继续前往第三星系,让彼此有一个缓冲期,免得儿子在气头上不搭理他了。
副官便切断通讯,抹了把冷汗。
这时通讯器一响,吓得他一个哆嗦,以为将军不解气还想骂他,定睛一看发现是部下,这才放心地接通。
部下负责盯着深度2、3号星,是来例行汇报的,因为凌家的人力突然撤了。
副官想到人家能劫狱,而他们连劫狱的机会都没有,不太乐意听,刚想让他们也撤走,部下便补充了一句原因:“据说蓝小姐的弟弟死了,凌家就拆了仪器,不准备再实验了。”
副官一愣:“也死了?”
部下道:“嗯,前几天的事,听说在第一星系闹得很大。”
副官仔细问了两句,挂断后联系了在首都星的手下。
那手下只负责调查钟佐,压根不关心其他人的死活,此刻听见副官的问话,便道:“确实有一个姓蓝的。”
副官道:“是蓝秋白的弟弟?”
手下回复稍等,上网翻看评论,说道:“对,是蓝氏集团的小少爷。”
副官觉得不对劲,钟佐和蓝鸿宇不是一个区域的,八竿子打不着啊,怎么会被关在同一座监狱?
与他一样有怀疑的人不在少数。
粉丝的力量永远不可小觑,何况还有一部分网民专门喜欢关注监狱新闻,所以很快人们就发现了问题。
钟佐、蓝鸿宇、花香99等等所住的区域各不相同,更不是在一个地方判的刑,为什么会被关到一起?该不会是里面有黑-幕,或者他们其实没有死,而是被秘密派往别处了吧?
粉丝们怀着既愤怒又有点期待的心情攻向司法部,希望他们能给个解释。
司法部早已做好准备。
部长亲自接受采访,解释说监狱里其实是有调剂的,比如一些犯人在原监狱犯的事太频繁或待着无趣,可以选择是否换到别的监狱,每人只有一次机会,钟佐他们都选择的“是”。
记者不太信,纷纷找上秦老,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星球监狱是机密,秦老自然不会说漏,而且他觉得这也是一条不错的规定,决定加在原规定上,便帮着圆了谎。
粉丝们彻底死心,网上又是一轮哀鸿遍野。
花钱的那几家则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除去蓝鸿宇,二代当中有两个同样属于“双刃刀”式的存在,家里对他的死是乐见其成的,当然不会追究原因。但剩余的几家是真的宝贝孩子,于是找上蓝海想要个说法,毕竟他们都花了重金,监狱有义务保护他们孩子的安全。
王容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不过他不是来要说法的,而是来要尸体。
那天他都没想起来给队里送消息,还是队长他们看见新闻主动联系的他,后来他行尸走肉地过了几天,队长再次联系他说要把钟佐葬在祁政的墓旁,他这才意识到要处理后事,恰好聂正洋给他发了消息,询问钟佐的墓地地址,他一大早便过来了。
然而一问之下,竟然没尸体。
他问道:“没有是什么意思?”
蓝海的狱长把家属叫到一起,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一群人想要越狱,结果不慎把自己炸死,尸骨无存。狱长为难道:“他们自己不想好好待着,我们也没办法,就因为是爆炸,这才会死那么多人。”
王容均只看一眼便知道是合成的,因为背景是蓝海监狱,而钟佐他们是被关在星球监狱里的。那些家属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不信,便私下询问蓝海的狱长,见狱长是真的不清楚,心里骤然升起一丝希望,动用家里的关系找到了秦老。
秦老为了给司法部圆谎,特意从星球监狱回到了首都星,这时恰好没有回去,听完他的来意,深深地看他一眼,简单叙述了经过。
按照那种级别的爆炸,钟佐和祁政一样,估计连渣都没剩下。
王容均不知道是怎么出的门,浑浑噩噩地回家往床上一躺,脑中闪过最后一次见面,钟佐笑着让他们也保重的样子,猛地坐起了身——等等,为什么是两艘飞船?只用一艘应该就够啊。
另外,x型进化者哪怕再没有人性,也不太会主动找死吧?
还有钟佐费尽心机地去星球监狱,到底要干什么?
王容均掂量着自己的承受力,咬了咬牙,暗道即使查到最后发现钟佐确实死了,他也得把这件事弄明白。
同一时间,副官得知了司法部的解释,那点期待立刻粉碎,听说蓝秋白被打击得病倒,不由得一阵唏嘘,去卧室看了看某位同样受刺激的病人。
祁政的思绪浸在漫无边际的梦里。
他梦见雨后初霁,夕阳烧红大半个天,操场上薄薄的积水倒映着人的影子,空中弥漫着湿润的花香。他拉着面色冷淡的少年在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等转完第三圈的时候,少年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他支吾道:“我就觉得吧……景色很美……”
少年道:“我回去了。”
“哎等等,”他拉着对方转第四圈,心跳快得没法见人,“那什么,你谈过恋爱么?”
少年道:“你说呢?”
“我也没谈过,”他望着少年,“你要不要试试?”
少年扬眉,挑剔地打量他:“和你?”
他立刻不紧张了,挺起胸脯:“和我怎么啦?老子帅得能竞选校草,好多人追我,我都不屑一顾,就为了把初恋留给你。”
少年继续盯着他。
他理直气壮地和人家对视,努力做出一副“老子很优秀”的样子,半晌后见少年扔下他走人,他的心一凉,正觉得要完蛋,听见迈出三步远的少年笑了一声,说道:“行啊。”
“……”他瞬间觉得出现了幻听,跑过去拉住少年转了第四圈和第五圈,这才有一点真实感,顶着天际最后一丝夕阳,抓住少年的胳膊,在对方平静的注视下慢慢凑近,轻轻用嘴唇碰了碰他的嘴角。
嗯,有点凉,但软软的。
画面一转,他看见光线昏暗暧昧,旋转的虚拟玫瑰在彼此之间打转。
他的视线矮了一大截,面前的人垂眼看着他,身影模糊不清。
“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而紧张,但坚定不已:“我们结婚吧。”
面前的人一如多年前一样,回复很简洁,却让他一瞬间热泪盈眶。
——“好。”
副官过来时便见床上的俊美青年双目紧闭,正无声流泪。
他心里一揪,刚想为对方抹掉,便见青年眼睫一动,睁开了眼,他有点手足无措:“你醒了?”
祁政喃喃道:“我求婚了。”
副官道:“嗯?”
“我想起来我求过婚了,”祁政低声道,“他同意了。”
副官暗道一声造孽,陪了他一会儿,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敢再待,又跑去联系将军。
将军再次老泪纵横:“他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了,”副官说完听见将军询问少爷的身体情况,便道,“身体没问题,暂时没提回家,您看?”
将军想了想,觉得以儿子这状态,真的回家估计会一直闷在房间里,不如去第三星系,还能以工作为由强迫他出去转转。
副官闻言便保证会看好少爷,切断了通讯。
此刻第一星系。
某艘战舰仍在向第三星系航行,漫长的旅途让乘客们有些无聊,但他们没有个人终端,上不了网,只能用飞船上的公用网络,或者蹭那几位溪林人的终端玩。
钟佐睡了一个午觉,出来时便见卡拉卡和辰哥他们坐成一堆在看几年前的爆款电影,里面不知出了什么镜头,众人顿时笑成一团。而蓝鸿宇则一个人坐在小吧台前,正笑眯眯地盯着个人终端,偶尔喝一口小酒,一副愉悦的模样。
钟佐走过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你怎么劝动卡拉卡他们的?”
他本以为依那三位兽人的性格,打死都不会越狱,谁知竟然同意了。
蓝鸿宇道:“我详细为他们科普了咱们星系的出狱流程。”
钟佐秒懂。
当年监狱的新规出台后,外界攻击用的另一大理由是犯人在丛林环境下待久了,出狱后会给社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危害。然而秦老是真的损,规定犯人在即将刑满五年时要进行系统教育,一是了解外界的情况,免得出去与社会脱节,二则是要德智美全面发展。
据说课程排得特别满,且十分严格,若全部合格,便结束课程等待刑满释放,若不合格,则会适当延期,有的人甚至能上满五年。
曾有出狱的犯人这样形容过监狱学校,哭道:“课非常多,从早晨七点上到晚上六点,还都是作业,每天都要写到凌晨一两点!而且还有月考!我跟你们说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
卡拉卡他们大概也是觉得太可怕,这才决定跟着他们跑路。
钟佐见蓝鸿宇自始至终都没移开过视线,还笑得越发好看,问道:“你在看什么?”
蓝鸿宇道:“小黄文,非常有意思。”
说着他把屏幕一移,放在了钟佐的眼皮底下。
钟佐对这玩意儿没兴趣,但既然递过来,他便配合地扫了一眼,看见了最上方的文章名:钟爷请轻点。
蓝鸿宇退出阅读页面,翻出群文件,笑着介绍:“这里还有几本我觉得不错,像什么《监狱遇见爱》《阿佐好坏》《不一样的钟佐》《那个霸道的你》等等,肉都很香,你看么?”
钟佐望着“钟爷后宫”的群名,发现这个账号顶着的是“管理员”的身份,问道:“这谁的个人终端?”
“锁风的,”蓝鸿宇赞道,“溪林人的智商果然高,几天就混成了管理员。”
正说着话,锁风和半南便拿着一堆资料过来了。
主人想读大学,他们自然不反对,于是这几天加班加点,查询了第三星系几乎所有的大学信息,挑出觉得不错的一些放在最前面,供主人参考。
其他溪林人不近不远地跟着,见半南和锁风凑到钟佐的身边,忍不住也往前凑了凑。
溪林人的武力值偏低,除去锁风和半南两个异类,其余都很无害。
蓝鸿宇看看气场强大的钟佐,又看看一脸期待的溪林人,暗道这简直就像养了一群粘人的小奶狗似的。
钟佐很快觉出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看向了他们。
只一个眼神,那些溪林人便骤然红了脸。
他们坚持了几秒,接着窘迫地跑走,散得干干净净。
蓝鸿宇笑出声,见钟佐望过来,问道:“你知不知道溪林人的‘契约’其实是结婚用的?”
没人愿意把一辈子交给另一个人,除非是婚姻。
因此溪林人基本都是与自己的另一半订立契约,契约生成后,契约者对主人会产生难以抑制的好感,是感情升温的良剂。
“不用担心,他们都知道这个性质不同,”半南在旁边解释,“只是受契约影响,短时间内会有些不适应,调整几天就好。”
钟佐撩起眼皮看着这位曾对他严厉训练的鬼畜教官,问道:“你呢?”
半南干咳一声没有回答,但耳垂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契约后一个月内激素会升高,过完就没事了,”锁风笑着撕开一包零食,与蓝鸿宇分着吃,“少爷看看学校的信息吧。”
他生得很俊逸,有一头柔软的栗色卷发,是当初那位提醒半南“蛊”的发音的人。
这些年他一直在安全局工作,为防止被追踪,临走前他把溪林人在第一星系的个人终端的信息痕迹全抹了,正因如此,他现在才敢把自己的个人终端扔给蓝鸿宇随便玩。
相比同族的羞涩、半南的窘迫,他十分坦然。
既然身体想亲近主人,他便待在钟佐身边没走,陪着钟佐一起翻看学校的资料。
这个时代,想要改张脸是非常容易的。
钟佐知道自己现在身份特殊,但还是不太乐意把脸上的骨头削一块,所以想选个偏僻的大学,可等点开文件,他看见排在首位的大学是:匿名大学。
所谓的匿名大学是指师生全匿名,包括名字和样貌。
学校不要求学生的学历和真实信息,只要提交申请并且付得起学费,便可以入学。
在匿名大学,每位师生都会被发一个刻着“代号”的面具,面具由特殊材料制成,吸力强、透气好,戴在脸上不会觉得难受,且外型美观,深受好评。
这所大学的校长也是匿着名的。
在这里,你不清楚你同窗四年的同学长什么样,甚至连教你的老师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正因为太有特色,每年都会吸引不少生源。
学校有一条铁律:露脸就开除。
正常人都会有好奇心,会有社交和谈恋爱的需求。
对一个人产生好感,自然而然会想知道对方的样子。所以学校规定学生自己在家里或在外面如何他们管不着,但只要让他们知道学生私底下看了彼此的脸,便是开除处理。
面具装有感应器,一抓一个准,学校每年都会开除一大批人,每年毕业的人数都不过百,其中大部分来自战斗系——这是匿名大学里最出名的一个系,系里按照顶级佣兵的要求训练学生,学生毕业后不是干佣兵就是干杀手,不露脸反而安全,所以战斗系的人都会听话地遵守校规。
其他普通的专业则很少有学生能坚持下去,有时甚至能出现整个系都沦陷的情况,但每次能挺到最后的,不是变态就是奇葩。
钟佐笑了一声:“有意思,就它了。”
锁风笑道:“好啊,我也去。”
半南自然也要陪着,蓝鸿宇凑过来看了看资料,同样很感兴趣,表示也去,后来二代们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加入,于是队伍再次扩大。
他们到达第三星系的时候恰好赶上招生期,便按照要求随便买了一个面具戴上,集体赶到匿名学校报名。
工作人员道:“名字。”
钟佐:“阿一。”
蓝鸿宇:“阿二。”
锁风:“阿三。”
半南:“阿四。”
……
工作人员:“……”
就算名字能随便取,你们这也太敷衍了!
工作人员咽下一口血,说道:“‘阿一’与阿姨谐音,‘阿八’有种让人家叫爸爸的错觉,都得改。”
钟佐很配合,取了“阿十三”的名字。
由于在黑狮待过,他便没选战斗系,而是挑了一个普通的专业,开启了他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