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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老板娘两口子收拾桌子洗碗善后,覃秀芳拿着纸笔跟着吴峰他们去上扫盲班。

路上,覃秀芳忍不住打探:“吴峰,听说121特战部队要调过来,有这回事吗?”

吴峰侧目,诧异地看着她:“你听谁说的?”

“这是机密不能传吗?要是不能说,你就别说了。”覃秀芳有点忐忑,她怕自己的冒失给米嫂子带来麻烦。

吴峰摇头:“这算什么机密,真正的机密也不可能传到你耳朵里。你的消息没错,咱们江市战略地位非常重要,而且三百里外的越西池还有土匪和逃窜的白狗子,所以要调更精锐的121部队过来。”

从他口中得到了确切的信息,覃秀芳欣喜不已:“那具体什么时候,是年前还是年后啊?”

吴峰挠了挠头,狐疑地说:“我也不清楚,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啊?”

旁边的石大头也瞄了一眼覃秀芳:“大妹子具体的时间线路和人员是保密的,只有上面才知道。你要实在想知道,咱们去给你打听打听吧!”

吴峰听到这话,立即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瞎说什么呢?大妹子不知道,你还不懂啊,乱打听,小心关你禁闭!”

覃秀芳一听这么严重,顿时明白自己太心急了,问得太多怕是引起了吴峰的怀疑,她赶紧扯了扯嘴角说:“大头,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千万别这么做。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最近街上不是发生了多起命案吗?我有些害怕,听说会调来新的部队,想着人手多了,会不会好一些。”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吴峰接受了这个说辞,笑道:“大妹子你不用担心,他们一般不会针对你这样跟部队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百姓。再说了,晚上还有咱们送你呢,你住的地方离部队这么近,怕什么,他们不敢到部队这边来造次的。”

覃秀芳舒了口气:“你说得有道理,是我想多了。”

吴峰笑呵呵地说:“你们姑娘家胆子小也正常。放心吧,那些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蹦跶不了几天的。”

这倒是,历史迟早会证明这一点。覃秀芳心稍安,点点头,随口转移了话题:“对了,吴峰,咱们扫盲班什么时候结业考试啊?”

提起这个,吴峰的心情不大美妙了,他摸了摸鼻子:“一般为期三个月,但过年要放几天假,中间要少个十天半月的,估计得等到明年的二月去了吧。哎,狗日的,这认字真难,比扛木仓打敌人都难。”

石大头也嘿嘿笑了笑,跟着抱怨:“可不是,真他娘的难啊,贼难写了,我宁愿上阵打白狗子土匪也不想学这个。”

“可不是,真怕考试通不过,拿不到结业证书。”吴峰担忧地说。

提起学习,这两个粗人有满腹的怨言,他们是宁愿上阵杀敌也不想学习,典型的学渣。

覃秀芳心想过几年就好了,字会变得好写很多,现在的繁体字确实很难写,对于从未接触过书本的人来说,有点难上手,加之他们白天还有工作,学习的时间不多,得不到巩固和复习,就更难了。

“你们将字抄下来,回去吃饭、睡觉前泡脚的时候都可以拿出来看一会儿,空手比划比划这字的写法。”覃秀芳给他们出主意。

石大头摸了摸脑袋:“哎,别提了大妹子,一看到这字啊我就头答,想打瞌睡。”

“我也差不多,你让我睡觉前看这个,要不了五分钟我就能睡着。”吴峰也无奈地说。

覃秀芳意外地看着他,吴峰看起来挺机灵的啊,怎么会也这么学渣。

说笑间,大礼堂到了,进门后,大家就分开了,他们坐后面,覃秀芳去前面跟米嫂子她们汇合。

刚坐下,米嫂子抓住覃秀芳上下打量了一番,心疼地说:“秀芳丫头,听说你去扛大包了?哎呀,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干这个呢?你辞了,这不是要过年了吗?部队里要举行联谊,这是组织上为了解决大龄未婚男女青年们的婚事特意设立的。部队里男多女少,正缺女同志呢,那天你也来,嫂子帮你介绍个好同志。”

覃秀芳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就推了两袋石灰而已,被人传成什么油了

覃秀芳赶紧澄清这个误会:“没有的事,米嫂子,我只是买了两袋石灰回去刷一下墙而已,就我这身板,我想干,人家老板也不要我啊。”

米嫂子上下打量了覃秀芳一遍,点点头:“确实,你这丫头太瘦了,最近吃饱点,瘦了不好生养。”

听她的意思是还没放弃要给她相亲呢,覃秀芳赶紧摆手:“米嫂子,不用了,我这身份挺尴尬的,谁看得上我啊?”

米嫂子不乐意听到这个:“你你这身份咋啦?童养媳,被压迫得最惨的穷苦人民,咱们的阶级姐妹,根正苗红,谁敢说一句你身份有问题,我看他思想才有问题呢。”

覃秀芳无奈地笑了:“米嫂子,你知道的,我不是说这个。”

米嫂子撇嘴:“我知道,不就离婚吗?其他离婚守寡的女人都不再嫁人了吗?秀芳丫头,你别死脑筋了,你还这么年轻,应该往前看。”

其余几个嫂子也劝覃秀芳:“对,秀芳你这么能干,谁娶到你是福气。我们家那口子有个战友这些年因为一直打仗,个人问题耽误了。他除了年纪大点,没其他毛病,回头安排你们在我家见见?”

覃秀芳看了一眼说话的荀嫂子,她应该三四十岁了,她男人不会比她年轻,那她男人的战友至少也得三十往上走了。别到时候看起来比她爹娘年纪还大啊,光想着那个画面,她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谢嫂子的好意,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暂时不想考虑这个。”

荀嫂子摆了摆手,热情地说:“哎呀,秀芳丫头,先看看嘛,万一看对眼了呢,老余的条件真的很不错。”

覃秀芳笑了笑:“还是算了吧,万一他在乡下有媳妇儿怎么办?我自己都是受害者了,可不希望再弄出个受害者来。”

荀嫂子惊了一下:“怎么会,我们家那口子认识老余都十几年了,他肯定没对象的,你多虑了。”

米嫂子显然也认识对方,劝覃秀芳:“你要觉得不自在,就过年举行联谊的时候过来玩玩,看得对眼再说,看不对眼就算了,也不算相亲。荀嫂子没坑你,老余这人真不错,不信你问……诶,毛政委,你过来一下,老余这人不错吧。”

来代课的毛政委放下书,走过来:“说啥呢?什么不错?”

米嫂子说:“老余啊,你们不是急着给他相亲解决个人问题吗?咱们家秀芳丫头怎么样?虽说是童养媳,但结婚当天男人就被抓了,跟没嫁过也差不多,配得上老余吧。”

毛政委眉心一跳,瞅了一眼羞得满脸通红的覃秀芳,斥道:“乱点什么鸳鸯谱,没事做,字都认识了吗?”

米嫂子不乐意了:“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叫乱点鸳鸯谱了?”

毛政委指着覃秀芳:“这丫头才多大,老余多大年纪了?瞎胡闹啊。”

米嫂子哼道:“现在知道年纪差距大了,那那些离婚娶女学生、女护士、文工团的呢?哪个不差了一二十岁,也没见你去拦着啊?”

这能一样吗?毛政委被米嫂子的牙尖嘴利给堵得心塞,又唯恐覃秀芳被她说心动了,赶紧道:“覃秀芳同志,你还年轻,别跟着她们胡闹。结婚这个事,不光是要看双方条件,还要讲究合得来,情投意合。总之你听我的,别乱来,你的好姻缘还在后头呢,以后我给你保媒,保准给你说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米嫂子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睛都亮了,盯着毛政委,嘿嘿直笑:“毛政委,既然你有这个意思,就早点做好人呗,早点给咱们家秀芳丫头相个对象,她年纪也不小了。有了你保媒,铁定成,回头请你喝喜酒。”

覃秀芳被米嫂子说得很不好意思,拽了拽她:“米嫂子,你别说了,毛政委还要上课呢!”

“这不铃声还没响吗?毛政委,你给个准话吧!”米嫂子可不放过毛政委,刚才那话是他自己主动说的。

毛政委是为了拦住米嫂子乱给覃秀芳介绍对象才说的,哪里有目标啊,而且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作主,他要真给覃秀芳介绍了对象,万一后面查到她真跟老秦有关系,老秦会恨他一辈子。

覃秀芳看到毛政委被米嫂子搞得头痛的样子,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毛政委,都坐满了,人来齐了,咱们今天认什么字啊?”

“等我写到黑板上。”毛政委顺势走上了讲台。

米嫂子气得戳了戳覃秀芳的额头:“你这丫头,傻不傻啊?毛政委亲口答应给你保媒,等结婚了他就是你的媒人,以后要男人敢欺负你,你找毛政委,他肯定替你作主。”

覃秀芳拿下她的手,悄声说:“米嫂子,毛政委就是开开玩笑的,咱们就别为难他了。”

米嫂子也这么觉得,想了想,她又劝覃秀芳:“嫂子不骗你,老余条件挺好的,就是年纪大了点,但长相身高都没问题,而且已经是营职了,听我们家那口子说,可能还要往上升一升。你找了这个对象,周家人铁定得气死。”

覃秀芳这才明白,米嫂子为何会如此热情。她们似乎比她更想打周家成的脸,看着周家成后悔。不过就算要让周家人后悔,也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覃秀芳笑着摇头,对米嫂子说:“你们别这样,不然回头传到那位余同志耳朵里,怪不好的。”

“你认真的?真不愿意?”米嫂子严肃地盯着覃秀芳。

覃秀芳肯定地点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真不想考虑这个。”

米嫂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覃秀芳一眼,倒是没再勉强:“成吧,那我回头帮你问问,看哪里有招工的,你别着急,总能找到活儿干的,不要为了挣钱累坏了身体。”

覃秀芳知道她还误会着,赶紧解释:“嫂子不用了,我打算开店,今天推的石灰就是去糊店铺墙面的。”

米嫂子顿时来了精神:“开店?开什么店?”

“就一家小饭馆,回头再说吧,上课了,难得碰上毛政委来给咱们上课,咱们认真听吧。”覃秀芳打住了话头,专心地盯着黑板。

后方,周家成看到她挺得直直的背,觉得刺眼极了。

他刚才可没错过毛政委那句话。毛政委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诺以后要给她保媒,她一个身无长物的村姑,怎么就入了毛政委的眼呢?周家成也试图讨好过毛政委,但毛政委这人别看对谁都笑眯眯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实则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非常难搞。

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毛政委对他都还是不咸不淡的,可覃秀芳什么都没做,却明显的赢得了毛政委的维护,这到底是为什么?而且毛政委保媒,给她介绍的对象不会差,即便是个普通的士兵,但有毛政委的提拔,以后肯定也会顺风顺水的。

这一刻,周家成心里除了深深的嫉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早知道覃秀芳还有这份福气,他当初就不……打住,胡思乱想什么,玉洁那么美好,是覃秀芳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的。

周家成压下心里不该有的心思,想专注地听讲,但他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心情烦躁,两个小时下来,也没记住毛政委到底讲了什么。

看到前面的人本子上写了好些字,自己的本子上却一片空白,周家成更焦躁了,他按了按太阳穴,等毛政委一说下课,他就拿着书本和笔跟着人.流出了礼堂。

刚出门,他就听到寂静的夜里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哭喊声,而且听那方向,是从他们家传来的。

周家成慌了,赶紧把腿就往家里跑。

其他人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联想到最近不大太平的治安,也纷纷掏出木仓追了上去。

覃秀芳和米嫂子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

“发生什么事了?”米嫂子拉着一个年轻的战士问道。

那战士摇头:“不知道,有女人小孩在哭,怕是反动分子,我们去看看,你们快躲起来。”

但米嫂子经验丰富,竖耳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反动分子啊,我看是哪家在吵架。秀芳,走,咱们一起去看看。”她兴致勃勃地拉着覃秀芳说。

覃秀芳摇头:“算了吧,已经蛮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待会儿太晚了。”她一个人不安全,再特意去麻烦吴峰他们也不好。

“哎呀,那你今晚就在我们家住就是,怕什么!”米嫂子热情地说。

覃秀芳想起自己明天还有不少事,拒绝了:“我要不回去,不然没看到我回去虞姐会担心的,米嫂子,你们去看热闹吧,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跟吴峰他们一起走了。

米嫂子见她不去,拉着另外两个嫂子兴匆匆地跑回了家属院。等她们跑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不过从敞开的门口都可以看到,屋子里桌椅板凳翻倒,碎杯子盘子摔了一地。

米嫂子捂住嘴巴,兴奋地说:“哎呀,这周家人是干架了?”

周家成挤进人群,头大地看着这一幕:“娘,玉洁,你们这是做什么?”

姚玉洁抹了一把眼泪,恨恨地看着周家成:“这就要问你娘了,她竟然跑到我学校找校长大哭大闹,说我不孝顺,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还怎么去上班?”

周家成气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但看着这么多人还站在外面看他们家的笑话,他深吸了一口,克制住暴怒的冲动,扶起姚玉洁:“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

姚玉洁没他力气大,被拉了进去,周家成立即关上了门,阻隔了外面八卦的视线。

见没好戏看了,米嫂子撇了撇嘴:“大家都知道了,还藏着掖着,有用吗?”

“算了,外面怪冷的,咱们回去吧,反正明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另一个嫂子搓了搓胳膊说。

米嫂子应了一声,兀自嘀咕道:“幸亏秀芳丫头跟周家成离了,不然摊上周家成这个娘,这日子得多难过啊!”

可不是。听到这话的妇女、年轻姑娘都心有戚戚焉。

摊上这样的婆婆,打不得,骂不得,一辈子都要受气,哎,也不知道覃秀芳那些年是怎么过的。还有姚玉洁,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个东西,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就遇上了这种婆婆,一辈子都不顺心。

还有那些年轻的小护士、文工团的姑娘们见到这事,更是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相个没结过婚的,不然若是遇到这样不讲理的泼辣老婆子,她们这辈子都要头痛了。

有了周家成这个前车之鉴,他们这个部队的离婚率较之其他兄弟单位低了不少,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怕步上周家成和覃秀芳的后尘,倒是意料之外地保住了不少婚姻。

当然这会儿周家成还不知道他让不少进城就蠢蠢欲动想娶个年轻漂亮媳妇的男人打消了念头,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暴走的边缘。

屋子里,地面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碎片砸了一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将姚玉洁安置在墙角,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太阳穴:“娘,你这是做什么?你非要搞得玉洁的工作丢了才高兴吗?”

刘彩云一点都不知道悔改,反而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儿子和媳妇儿的软肋:“我又没说错,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看哪个儿媳妇敢赶公婆走的?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周家成气得差点甩她一巴掌。

“你是不是要闹得我在部队里待不下去了,退伍回乡下种地,你才觉得舒坦?”

面对儿子的质问,刘彩云有点理亏,但想着他竟冷血地要赶他们走,刘彩云又抬起了下巴:“回去就回去,你要真跟我们一起回去了,我好歹还有个儿子。养儿防老,借谷防饥,我养你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以后给我和你爹养老送终的吗?你如今为了个女人要赶我跟你爹走,还不如在乡下,娶了覃秀芳安安生生过日子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周家成唯恐惹怒姚玉洁,按住额头,斥责了她一句,又看向周大全说,“爹,你听听娘说的是什么话,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周大全坐在唯一没倒的椅子上,兀自抽着烟,谁都没搭理,对房子里的这场闹剧视而不见。

瞧他这样子,周家成便明白了,他爹心里对他有了意见。否则没他爹的默许,他娘哪干得出今天这样的糊涂事来。

没想到他精明能干的爹也被他娘给带偏了,竟然任由这种毁自家人前程的事发生。

爹娘都拖后腿,周家成感觉有些绝望,他颓丧地抱住头:“爹,娘,你们是想逼死我吗?”

这话可吓不到最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刘彩云,她扯着嗓子:“你说的是什么话?为了这个女人,你竟然连死这种事都说出来了,我看你倒是想逼死我们!”

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周大全放下了烟斗,总算开了口:“够了,要死的出去死,别死在家里脏了地!”

他一发火,大家都不敢吭声了。

周大全阴沉的目光落到哭泣的两个女人和一脸头痛的儿子身上:“闹成这样,咱们再天天呆在一块儿,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也不是办法。”

周家成听到这话,抬起头,目光希冀地望着周大全,他就知道,他爹会管他的。

但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周大全说:“我下午打听过了,覃秀芳租的房子只花了一个银元,整整租了五个月。如今乡下的房子烧了,粮食牲畜也都没了,就是回去,咱们连春耕的种子、锄头之类的都没有,要置齐这些可要一笔不小的开销。既然你们不想让我们在你们面前碍眼,那就在外面租个房子安置我们,再给点生活费,回头给小兰找个活儿干,有合适的对象把她嫁出去。你娘这边,我打听过了,可以去厂子里拿些火柴盒回来糊,也可以去给大户人家洗衣服搞卫生,我再出去扛大包,我们总能活下去。”

周大全很清楚,姚玉洁跟刘彩云母女水火不容,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没法过到一块儿去,与其这样三天两头的吵架,不如分开过。

至于为什么不回乡下,还不是乡下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儿子不在身边,他也担心自己老了都没人管。在城里,他要干不动了,生病了,周家成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他。

这么一衡量,还是留在城里好。回头若是能给周小兰说个好对象,等她嫁人了,还能拿笔彩礼回来,以后立恩娶媳妇的钱都攒起来了。可回乡下,周小兰就只能嫁给那种娶不上媳妇的,自然没什么彩礼,这女儿也白养了。

大家都没想到周大全会提出这个类似于分家的办法,怔愣住了。

不过周家成想了想,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只要他爹娘搬出家属院,不住在一起,矛盾就会少很多,他就又能回到过去跟姚玉洁那种蜜里调油的幸福时光了。

“好,爹,我明白帮你们找个房子,我会经常去看你们的!”周家成一口应下了。

刘彩云不大乐意,但这个事是周大全提出来的,她不敢跟周大全对着干,只能算了。

周家成按了按额头,疲惫地说:“简单收拾一下,早点睡吧。”

然后,他拉着姚玉洁回了屋。

刘彩云指着脏乱差的地面:“收拾收拾,就让我一个老婆子动手啊?他媳妇儿砸的,倒要我这个当娘的来收拾,咱们这儿子是白养了。”

“够了,还想吵架是吧?”周大全瞥了她一眼,“让小兰来帮你收拾。”

那厢,周家成拥着姚玉洁回屋,拉着她的手劝道:“好了,我明天就找房子,尽快让她们搬出去。玉洁,最近你受委屈了。”

姚玉洁抬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好让他们回乡下的。”光把他们赶出这个家,哪消她心头只恨啊。

周家成苦笑着说:“要真让他们回乡下,你信不信,他们明天就能去部队告我,搞不好还会跑去你们家铺子上闹。你也不想我丢了工作吧?要怪只能怪我这辈子没投好胎,摊上这样的爹娘。”

这倒是,姚玉洁头一次碰到刘彩云这种蛮不讲理,连自家人都能坑的,自然有点怕了,比不要脸和豁得出去,她个年轻女人,自是比不上刘彩云这种身经百战的。

只是想到今天的事,她就想哭:“那我的工作呢?你妹妹去闹了一场,你娘今天又去找我们领导,周家成,你说以后让我怎么在学校做人?怎么服众,怎么干这工作?”

说着说着,她捂住脸伤心地哭了。

“我知道,抱歉,玉洁,这个事我想想办法,看下学期能不能给你调个学校,换个新的环境,你再忍忍,好吗?”周家成歉疚地看着姚玉洁,到底没说让她辞职回家的话,毕竟以后又要多一份房租支出,他一个人的工资根本不够养这么多人。

怕姚玉洁不高兴,他又说:“以后等他们搬走了,我去看他们,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好吗?”

姚玉洁看他说得诚恳,想着以后也不用受公婆的气了,心里好受了些,撅着嘴巴,委屈地说:“我可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你,我能遭这些罪吗?”

周家成搂着姚玉洁,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心疼地说:“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才受这些苦的,委屈你了,玉洁,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这次咱们就别跟她计较了,不然再闹下去,咱们俩的工作都得受影响。”

姚玉洁窝进了他的怀里:“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周家成,要是你娘再这么闹,咱们俩也别过了。”

周家成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我明天会私底下跟我爹说清楚的。”

两人就此和好,迎来短暂的平静。

覃秀芳是第二天才听说这个事的。她对刘彩云的作死能力真的是叹为观止,她这样作天作地就不怕周家成跟她离了心吗?周家成这人可是继承了周大全的狡猾自私,刘彩云母女俩一再这样给他拖后腿,他心里怕是厌恶死她们了。

不过这都跟她没多大关系。

覃秀芳忙着呢,店里还缺桌椅板凳,为了省钱,她准备推车板车淘些旧的。等准备齐全了板凳,她还打算做个招牌,虽然她的店很小,但不管怎么说招牌也是要的,不然回头别人连她是卖什么的都不知道。

只是那种木制找读书人题字的比较贵,要好几百块钱,她现在手头紧,覃秀芳舍不得。想了想,她准备做个布的,挂在门口,刮风的时候迎风一展,挺吸引人眼球的。

做布的招牌,用乡下白底的土布就可以了,外面再包一圈蓝色的土布,唯一难搞的就是找谁题字呢?覃秀芳想到了无所不能的老板娘。

但老板娘掂着钢笔说:“你让我写这个可以,毛笔那玩意儿太软了,我从小就坐不住,你还是找别人吧。”

晚上去上课的时候,吴峰听说了这个事后,笑着给她出主意:“题字你找毛政委啊,他的字最好看了,咱们部队里第一人。而且他在部队里人气很旺,大家都挺信服他的,回头你把他题的字往门口一挂,别人一看,这是经过毛政委认证的店,那简直是活招牌啊,还不得赶紧进去。”

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不过覃秀芳跟毛政委到底不熟,就打过两回交道:“找他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毛政委这个人心底好,最是乐于助人了,你找他准没错,而且我都听说了毛政委还说以后要给你保媒呢,我都没这待遇,看他对你多好,这么大的事他都说了,又更何况题字这种小事呢。”

覃秀芳笑了笑:“他随口说说的。”

这种话哪能当真,当真就傻了。

吴峰也觉得是开玩笑的,但毛政委能这么开玩笑,也能说明他对覃秀芳的态度挺亲近的。

“大妹子,你要觉得不好意思,明儿我陪你去找毛政委。”

多了个人壮胆,覃秀芳自是高兴:“那就麻烦你了,经常麻烦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不麻烦,你早点把饭馆开起来,让我别再吃天天吃食堂了,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吴峰开着玩笑说。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次日,覃秀芳跟着吴峰去了毛政委那里。

听明来意后,毛政委果然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题字是吧,覃秀芳同志,你想题什么?”

覃秀芳赶紧将布展开,摊在桌子上:“就题覃记饭馆四个字就行了。”

“挺好的,简单明了,一目了然,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干嘛的。”毛政委赞许地说。

他研好墨,大笔一挥,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落到白布上,看起来极有气势。覃秀芳高兴极了,吴峰没说错,毛政委果然写得一手好字,这字真的出乎她的意料,在后世都可以算得上一副墨宝了。

覃秀芳小心翼翼地接过招牌,等墨迹干了才折叠着收回了篮子里:“毛政委谢谢你,你这字真是太好了。”

毛政委见她是真喜欢自己的字,也笑了:“小事一桩,覃秀芳同志,你一个女同志这么自立自强,我非常欣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说。”

他这不是第一次提了,覃秀芳一开始只当他说的是场面话,但现在她有种感觉,毛政委说的是真的。

可毛政委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他就不怕她狮子大开口,开出离谱的条件吗?

覃秀芳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下见毛政委的种种,她心里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毛政委会不会见过她亲娘?

一想到这个可能,覃秀芳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她张了张干涸的唇,克制住心里的紧张,努力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毛政委,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毛政委偏头看她:“哦,什么事,你说。”

覃秀芳舔了舔嘴唇说:“其实我是我爹娘收养的,我娘去世前告诉我,15年前有一支部队路过,将我托付给了他们。”

毛政委先是认真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笑了:“这样啊,那当时他们留了什么信物没有?或者你知道你亲生父母的名字吗?”

这番话都是她捏造出来的,哪里会有信物。至于名字,她倒是在墓碑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但她不能说,因为据沈一飞说她父母改过名字,覃秀芳也不能保证15年前他们到底叫什么,要说错了反而解释不清楚。

覃秀芳摇头:“不知道,太多年过去了,我养母也不记得了。”

毛政委颔首:“成,要是有谁家丢了女儿,我帮你问问。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线索都断了,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人活着得往前看。”

这跟覃秀芳预想的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她猜错了,毛政委根本不认识她的父母?

她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对毛政委说:“嗯,谢谢你毛政委。”

毛政委正要说什么,小张匆匆跑了进来:“毛政委,121特战部队来了,快要驶进城里了。”

“走!”毛政委顾不得覃秀芳了,赶紧站了起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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