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明明拿着手包，抿唇笑着安抚经理的情绪。
“没事的，陆总司举办的宴会，哪有人敢造次。”
一旁的池锦附和似地点点头。
栗发间的乳白珍珠轻轻晃动，润泽的柔光映在眼敛下，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时候不早了，我们早去，也会早回，麻烦经理留个门。”
池锦穿好披风，先一步坐进了轿车里。
车是冯晓生安排的，司机也是个脸熟的。
陆曜山的司机。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池锦，司机开口，“池小姐，陆总司吩咐了，后备箱里有点东西，您临走记得打开看看。”
池锦挑了挑眉。
“现在不行？”
她一边说，作势要起身，司机连忙拦住。
“等我送您回来再看。”
好在池锦不是蛮横不讲理的性子，翘起红唇但笑不语。
司机挠了挠头，怎么觉得陆总司的心思都被人家看透了。
凌明明补好口红，难得有几分紧张地攥着手心。
“会不会带少了呀？”
她指的钱，池锦和凌明明再红，都只是歌女。
平时得到的打赏还要跟百乐门四六分，实实在在到她们手里的，不能算少，但跟富裕搭不上半边。
池锦闷笑了一声，坏心地调侃，“放心，冯少将不会嫌你的。”
被戳中了心思，凌明明白净的小脸一红，恼地拧了下好友的脸。
江北的重建井然有序，一路上虽然还有坍塌的建筑，但路灯照旧常亮。
清冷寂静的夜多出昏暗柔软的暖意。
池锦撑着下巴，歪靠在车窗旁边。
景色一变再变，汽车熄火，司机匆匆下车打开门。
“两位小姐请。”
按理说，仅仅是百乐门的歌女压根不值当这种待遇。
但池锦的名声可完全不局限于当红歌星。
真正折服、打动江北人民的是她的冷静与温情。
如果说陆曜山是举国上下，冲在前线的护国英雄，那么在后方战场发光发热的池锦就是诸多伤员心中的女神。
陆曜山选的地点是家普通的酒店，门面不大却相当得体，门楣外刻着潇洒的行楷书:
“任尔东西南北风。”
池锦转头招呼了声凌明明，“走快些明明，我们可不能迟了。”
“哎，这就来。”
凌明明拿好手包，脚步匆匆地跟上去。
从百乐门走出来的歌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足够摄人心魄。
池锦的姿态堪称风情万种，妩媚的凤眼微微上挑，似乎在找什么人。
人没找到，拦路虎倒是来了一只。
受邀来募捐晚会的人也算是江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自然认得出百乐门的当红歌星。
一个梳着背头的青年看到池锦，眼神发亮，走近了想攀谈。
“没想到这里也能见到池小姐。”
他一边说，在身上摸索，掏出一张名片。
凌明明微不可闻地皱起眉。
这种伎俩她可见得太多了。
不就是仗着人多，笃定池锦不好下他面子吗，明摆着把人架在火上烤。
她刚要开口，就见好友勾唇浅浅一笑。
“原来是张先生。”
池锦接过名片，故作认真地端详这张镶嵌金边的纸。
江北的富豪资产不少啊。
张姓的青年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横下心想对艳丽妖娆的歌女提出邀请。
正这时，人群里一阵哗然。
池锦抬头看过去，果然是陆曜山。
因为军人的身份，陆曜山没跟普通名流一样穿起西式的正装，照旧是漆黑笔挺的军装。
只是一点稍微不同，胸口别了银质的徽章。
池锦瞥了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新政府以国家的名字，颁发的勋章，陆曜山别起来，代表他认可政府的执政地位，选择站在帝国和封建势力的对立面。
她弯了弯眼睛，陆曜山从人流中找出了想见的人。
俊美的青年表情微微松动，薄唇轻勾，如玉如雪。
“各位赏脸……”
陆曜山打起官腔来也一本正经，池锦乖乖巧巧地听他说完场面话。
旁边跃跃欲试的张姓青年时不时偷瞄佳人。
“池小姐，陆总司现在这幅样子真想不到他以前杀过那么多人啊。”
这话颇有些阴阳怪气，池锦眼里凝了一层霜，凉凉地睨了过去。
她说:“张先生这幅样子，我倒是也没想到您还开药店，怎么前些日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打仗缺医少药最为严重，陆曜山曾经为此头疼不已，还好卫崎清动用了雷霆手段，北平的新政府也足够果断。
有多少没良心的臭虫想发国难财，池锦不说，不代表她没眼睛看。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张姓青年立刻就跟闭口的河蚌似地不说话了。
只是怨恨愤怒地看着池锦，仿佛在谴责她不知好歹。
池锦不以为然地抿着红唇，璨然一笑。
这抹笑晃了陆曜山的眼，恰好他从旋梯上下来。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走近了池锦。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陆曜山语气熟捻，池锦诧异地抬了抬眉梢。
这是看出她被难为了，所以给她撑场子吗？
对此，她从善如流，娇笑着抚了抚鬓角的珍珠发卡。
“张先生大方，要捐两万大洋，一间药厂，我自愧弗如呀。”
“我……！”
张姓青年脸红脖子粗，下意识就要出口否认，却被陆曜山不咸不淡地瞥了眼。
“有心了，我会让冯晓生记上去。”
池锦乐得凤眼弯弯，跟陆曜山并肩站着，活像个狐假虎威的小刺头。
“陆总司可要记得给张先生送面锦旗啊。”
张姓青年憋得脸色铁青，可陆曜山在江北积威已久，他为了小命愣是半个不字都没敢吐出来。
陆曜山漂亮的黑眸里闪过几分笑意。
“池小姐想的周到。”
两个人一唱一和，拿下最大的“资助”。
同来募捐晚会的江北名流，有点气节的，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全一个有财有德的美名。
没这个觉悟的也不敢扣扣搜搜，张姓青年不就是个例子吗？
要么自己主动交出来，要么被陆曜山亲切问候。
他们宁愿选择前者，锦旗还能挂出去吹嘘吹嘘呢。
冯晓生忙得不亦乐乎。
“下一个。”
“两千。”
熟悉甜美的女声让他一愣，凌明明抿着唇笑得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