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七郎听着心底一叹,说了句“走吧。”便是脚步一抬,当先转身,身后的奶娘一见,脸上一怔,接着便是欢喜地跟上去,看来大人心里还是有郡主的位置的,不然他干嘛一听郡主身子不行,就要前去相看。
她心里打算着,等回去了就差遣个不认识的人前去卫府散播一下今日听到的谣言,着重说一下‘红颜祸水’,不用刻意,只需那么一下,卫府里头的人都是人精,虽说不会在明面上说她,可是背后总会传出来的,想来若是她脸皮不厚,那肯定是受不了的,到那个时候,她不想离开大人的身边也不可能了。
纵使郡主不同意她这么做,可是为了郡主以后的幸福,她豁出去了。
到了郡主府门口,卫七郎忽然身子停下,转过身来淡淡瞧着奶娘半晌,他的眼神清幽宁静,没有波澜,却将奶娘瞧着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乱冒,人也是气势矮了半截,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这个人很少说话,却是心思玲珑,过不多时,你还不知道呢,你的心思就已经被他暗地里看了个大概,很是恐怖。
果然,他淡淡说道:“你家主子虽说做事冲动,但却单纯,身边有你这样一个老妈子跟着,却是教坏她了。”
奶娘一听顿时跪倒在地,吓得身子瑟瑟抖动,汗水直流,自己心里才想着方才的事呢,还没做出来,他就已经给说了出来,并且语气听起来好像很不好?
他说着,便是冷哼一声,淡淡转头给跟来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机灵的一点头,一溜烟便是跑了开去,过不多时人便是没影了,留下奶娘和卫七郎两个人。
奶娘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是郡主自小就被自己当成闺女养着,虽是下人但两人却是感情深厚,她看不下去也忍受不了别人欺负她,当下便是直起身子,咽了口吐沫给自己壮胆,跟卫七郎说道:“大人,郡主和您有圣旨在,您不能为了那个女人不顾天威啊,这样置您置郡主于何地?”
卫七郎看着她,却是冷哼一声懒得说话,背着手便进了门。
再说那个被卫七郎遣散过来的下人,一路跑回了卫府,将府里的总管叫出来,传达了大人的命令:“大人有令,任何人等听到任何话,都不得私自外传,更不得说与夫人听,违者,凌迟论处!”
总管身子一抖,赶忙回道:“是,小人这就传令下去,不会让夫人忧心的,请大人放心就是。”
那下人见话已带到,便是一点头又回去复命,留下总管一个人站在府门口抹了抹汗,心里叹口气:大人这是为了那位夫人上了心了,谣言四起却是被他压下,不让她听到,这么大的压力自己背着,这份情意当真是令人动容啊。
江雪瑶醒来已是到了下午快吃饭的时候了,一睁眼便是看见卫七郎正坐在她跟前,她怔了怔,没反应过来,又是闭了闭眼,心里还悬着呢,便听他说道:“不确定做什么,我就在跟前呢,睁开眼睛。”
真的是他,她猛地睁大眼睛,却是心里激动,留下了泪水来,怯生生的叫了句他的名字便是说不下去了。
“梓明哥哥...”
卫七郎看着她脸色苍白,心里不忍,叹了口气说道:“你何必如此。”
江雪瑶却是偏过头去,将被子捂住自己,泪水越流越多,心里凄苦,但还是期盼着有一点期望,闷着声音问他:“你铁了心要皇上收回成命吗?没有余地了吗?”她问出这句话感觉心都要碎了,害怕自己面对,便是埋到被子里,就像不敢面对阳光一样,将自己投身黑暗。
卫七郎眉头一皱,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是!”江雪瑶心下一灰,听到了自己心口被动穿的声音,泪水四溢。
头顶上方又传来他仿若来自幽冥的语调,那么冰冷,对她毫不怜惜。
“当初皇上为了要你们夏家的权利,才将你我婚配,可是...我这一生只要阿如一个,若是再娶你,我会对不住她。”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皱眉说道:“背负骂名也好,说我不顾皇恩也罢,这些我都会替你一力承担,可是...我不能娶你....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人便是走了出去,留下江雪瑶一个人捂着被子很久都没有出来。
她在被子里哭的难以自制,这世上任何话语都没有心爱之人说出来的话最是伤人,她听到那句:我这一生只娶阿如一个。天知道她有多想杀了她,可是杀了她,她的梓明哥哥会伤心,会恨她,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放下自尊,卑微地想跟他说:其实我愿意和她一起侍奉你,甚至做小,只求你别不要我。
可是,就连这么一句卑微的言语,他都吝啬。或者说,他心里一直为了那个女人着想,觉得这样都算是侮辱他的阿如,所以不给她机会,便是早早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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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董如还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任凭紫述端着饭食前来敲几次门都不应声,她没办法,正好卫七郎回来了,便是赶忙行了礼,说道:“大人,夫人好像心情不好,都不吃饭,您劝劝吧。”
卫七郎听着便是心里涌上来火气,眉头蹙着接过饭食,让人下去,自己推了推门,见门被反锁着,神色一沉,想起今早江雪瑶说是要来邀约董如说说话,他还以为是不是她又说了些什么让阿如受不了的话,便是抬脚就将门踹开,力道大得令两扇门撞到墙上都是“棒”的一声。
走进屋一看,却一眼就看到她人正伏在他的书桌上,头歪着睡得正香。
背后的柜子门大开着,里头是他画了一堆她的画像,而她的身下也是画像一堆,俱是打开着,只见那上面的人儿或卧或站,或笑或媚,每一幅都不一样,神态逼真,看似要从画里活过来一样。
卫七郎瞧着很是无奈,他在担心她呢,而她却是睡得好香,心里放松下来,摇摇头走过去,见她手底下紧紧捏着一卷画,正是她抱着孩子开怀大笑的那副。她正闭着眼眸,眼角却是有着一滴泪花,脸蛋上也是有干固的泪痕,显然自己看着看着感动,哭累了又等着他不回来,便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将她抱起来,放到榻上盖上被子,坐下来见她满脸的泪痕,卫七郎便是温柔笑了起来,眼底温情满布,只觉得阿如好像很容易感动和满足,轻易就会被感动的流泪,却是活脱脱一个水做的人儿。
拧了毛巾过来给她将脸上的泪痕拭去,然后又给她将凌乱的头发梳好,自己便是走到书桌旁,将那些被她翻得凌乱的画卷又一个个地卷好放到了柜子里。
都收拾好,他刚将柜子门关上,后面有响动传过来,心中一动,未语先笑,还没转身看身后的人儿,一双手臂便是伸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都等你一天了,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很忙?”董如头枕在他宽阔的后背上闷闷地问道,两手相握,将他箍得紧紧的,生怕他不在了似的。
“快被你勒得喘不过气了。”七郎开玩笑,回过身去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好,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今日一天是不是都没吃饭啊?”
阿如还是抱着他,摇头乖巧地说道:“吃了,喝的虾仁粥,紫述可会熬粥了,熬出来的粥又香又浓,我都快咬舌头了。”她说着,却是抬起眼皮悄悄看了他一眼,眼眸灵秀澄澈,柔柔问道:“那些画是不是都是我和你分开的时候你画的?”
她问的就是柜子里的那些画,看了一个下午,也跟着哭了一个下午,她的七郎在背后还做了些哪些她不知道的,还要让她感动?
他点点头,在她脸蛋上落下一吻,打趣地笑道:“闲来无事,只能作画一睹相思,不过好在真人来了。”
董如听了一下子脸红羞涩,心里却是幸福满满,猛地将她整个人都塞进了他怀里,抱紧了闷声道:“若不是我今日发现,你好像还不告诉我呢,真讨厌。”
“好好,我讨厌,没让我的娘子看到感动,行了吧?”卫七郎承认错误,却一脸的笑呵呵,只让董如又是身子不依地扭动,一阵撒娇,两个人闹腾了一阵子,卫七郎便是抱着她坐好,把她两只小手握在手里亲吻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她:“江雪瑶过来跟你说什么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受欺负就说出来,董如明白,但却摇头表示没受欺负。但想起她的模样,心里便不是滋味,始终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似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但她不想说卫七郎却是明白。
便将她掰过来放好,强迫她看着自己,董如一对上他的眼眸才发现他正用一种含着压迫力的眼光瞪着她,只听他沉声道:“阿如,你总是会乱想,这些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心里有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