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安德号甲板上,有人拿着一个特质引信的烟雾弹走了过来。
“给你,这种引信燃烧得很快,没靠近加固舱时,千万别点燃它。”
里奇将烟雾弹和火绳一同交到那名黑人船员手上,叮嘱道:“把它丢进透气孔里,然后找个掩护躲起来,先锋小队会跟在你后面,一旦布莱森他们被熏得透不过气来,我们会冲进去破开门,干掉他们,带着火炮回拿骚。”
说完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能看出船员现在很紧张,毕竟孤身一人执行这个任务,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要不是加固舱里还有火药堆放,他们早就直接硬生生把门给炸开了,哪还用担心这么多!
黑人水手的身上还被加涂了一层黑炭,能够再度降低被发现的几率,下面的光线很弱,只要能够避开光线的照射,还是有一定的机会成功的。
与此同时,下层关押黑奴的舱室内,他们也意识到安德号出现了重大的危机,这是他们最有可能逃脱命运的机会。
一个布条被人从后面的位置,一路往前面传去,每个黑奴都默不作声的接力传递布条,不希望发出不必要的动静,引来布莱森等人。
布条被传到一名叫莉莉的女黑人手中,她将布条往前递过去,希望盖茨能帮帮忙。
“把这个布条拿着,塞进你头顶的透气孔里,给外面的海盗发信号。”
盖茨不为所动,他抬头一开,顶部确实有一个小孔洞。
莉莉继续劝说:“如果我们帮了那些海盗,他们会把我们也带回他们那边。”
“不。”盖茨言简意赅,态度果决。
“你难道不想——”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在拿骚奴隶可以获得自由?有工作和工资?对于那些强壮的黑人来说确实有可能,但其他普通人就别异想天开了,你们就是货物,不论是在拿骚或是其他地方。”
“你就这样轻易的对我们的未来下结论了?”
“这跟你们没有关系——”
“我们终于有机会能够获得自由!”
“我不在乎!这艘船上的武器,海盗们打算带回拿骚,这些武器会给我在乎的人带来危险。不管你我最后会有怎样的结局,这些武器都不能被带回拿骚。”
近乎冷酷无情的态度,让莉莉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可能被她说服,油盐不进。
于是,她朝身边的同伴看了一眼,决定自己冒险将布条塞进去。
所有奴隶们都被铁链连成一片,要想完成这个计划,就必须得到大家的配合。
只见莉莉站起身的同时,其他奴隶们也非常默契的站了起来,舱室里顿时响起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莉莉知道这些声音可能会把上面的布莱森等人引下来,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为了挽救悲惨的命运,众人不愿意错过!
顶部的孔洞距离莉莉也就两步路,但就是这两步路却需要大家同时朝前面走才行。
脚上的锁链拖行在地面上发出嘈杂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声!
布条被莉莉成功的塞了上去,伸出去的布条在海风的吹拂下,舒展的挥舞着,像一面旗帜。
“咔哒”
是门锁打开的声音,上面的人还是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不放心的下来查看情况。
众人立刻后退两步,原地坐下。
来人提着一盏风灯,走下楼梯后,看到奴隶依然井然有序的坐在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便又重新回去了,舱室关押这么多名奴隶,下面的味道十分难闻,他可不愿意多待。
安德号甲板上,四名水手用绳子绑着那名黑人船员,缓缓的降下去,尽可能减少噪音的产生。
黑人船员非常顺利的抵达了之前三名先锋的舱室,面前的那堵加强门上的透气孔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嘴巴叼着一个类似于火折子的引火装置,上面用带有小孔的木头盖子盖起来,既能让火种维持一段时间不熄灭,也能遮挡明亮的火光在昏暗的环境中被人轻易发现。
加强门前的这段距离只有上方的一些小孔洞能够提供光源,冰冷的月光像是射灯一样直直的打下来,照明的范围极为有限。
黑人水手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声音,佝偻着腰贴边移动,这些角落边缘都是光线的死角,身上抹了黑炭的他几乎能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前方的透气孔后,伸出好几支火枪,来回的摆动着,持枪的水手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借着身后打来的风灯光芒,努力辨别黑暗里的情况。
黑人船员轻柔的动作让他顺利的躲在靠前的一根柱子后,望着尽在眼前的透气孔,他不敢再冒险往前摸去。
距离实在太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冰冷的枪管和藏在后面的几双眼睛!
只能到这里了,他心里这样想着,于是便偷偷拿下嘴巴叼着的火折子,拔掉盖子小心翼翼的吹着,试图将火种表面那层灰烬吹掉。
几缕白烟袅袅升起,黑人船员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朝透气孔看去。
“淦!”
他绝望了,就是这几缕白烟,竟然被那边昏暗的光线照的清清楚楚。
“砰!!!”
几声枪响从下方传来,甲板上等待的海盗们立刻意识到任务失败。
大家的士气低落了很多,尤其是知道周围海域上还有一艘斯卡伯勒号在游弋情况下。
弗林特铁青着脸,摞下一句“给我想另一个办法”后,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里奇拎着一团绳子,重重的丢在甲板上。
“你说什么?我们要吊在半空中?”有水手不解。
里奇:“四个人吊悬在半空中,用斧头或者其他任何的工具,从加固舱的船体外破坏出一个洞,就算不成功也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到时候我们再派一队人从原来的底舱前往加固舱,同时攻击,我听过其他人试过。”
水手满脸不信:“成功了吗?”
里奇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有人这样试过。”
这个计划一听就不靠谱,没有任何海盗响应。
不得已之下,弗林特只好点名强制安排,刚才一直质疑这个计划的水手也在其中。
“怎么?有问题吗?罗根?”看到那名水手依然不同意的表情,弗林特问了句。
罗根只好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算我们到时候把船体打通了一个洞,我们也会像诱饵一样吊在那里,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争论了,罗根先生!这是我下达的命令!”
“要是你的命令害死了我们呢?你再派四个人下去吗?!”
甲板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没人愿意执行这种死亡率近乎百分百的行动,弗林特还想用船长的权利逼迫四人立即执行任务,却被一旁的里奇拦了下来。
“罗根先生说的没错!只可惜不是在正确的时间!”里奇一边说着,走到了罗根身前,趁后者不留神,一拳打了过去。
船上立刻传出一阵惊呼,他们完全没想到里奇会突然动手。
又是一脚踢在倒地的罗根腹部,一向和蔼温和的里奇臭着一张脸,向四周喊道。
“谁还有话要说?!”
“在战斗中,船长的命令高于一切!这是我们登船的那一刻就知道的规矩!我们都同意这一点!”
“现在船长已经下达了他的命令,你们就得执行!”
一番话说得大家不知该如何反驳,如同里奇说的那样,他们上船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告知相关的事宜,愿意留下来的都是当初同意的。
就在这时,事情似乎又有了变数,在高处警戒的水手突然吹响了口哨。
“船长!有情况!”
喊着那人还用手指向一个地方,示意弗林特望去。
一条先前没有出现的长布条正迎风飘舞,位置刚好和布莱森等人的藏身处接近。
几人立刻停止刚才的计划,急忙赶到船长室,翻看船上的记录表。
“没想到我居然没花时间看这些记录本,布莱森不仅仅是把大炮封闭起来,还有——100名奴隶!”
弗林特用手指着上面的信息,让里奇也看一下。
后者看了一眼后,说道:“你觉得布条是奴隶们在给我们发信息?”
“那东西几个小时之前可不在那里!除了给我们发信息,还有其他人吗?”
说着,弗林特继续翻看后面的内容,上面记录了每一个奴隶的价格。
“1、2、3……20,有二十个奴隶标价超过了100英镑!这些人肯定非常强壮才能值这个价钱!他们能成为我们的帮手,对抗布莱森。”
“好吧,你这么确定哪些奴隶会愿意拿起武器,帮我们攻打布莱森?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斗志,当初怎么会被抓起来?就没有反抗?”
“以前是以前,目前的情况来看,布莱森他们是最脆弱的时候,我认为下面的奴隶会愿意拼一把,搏一个未来!除非你还有更好的主意!”
接连的失败加上斯卡伯勒号的出现,让弗林特越发焦躁,里奇想了一会儿也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这个方案。
“可是要怎么把他们解放出来,奴隶应该都是被铁链锁住的!”
连同外界的仅仅是一个直径5厘米左右的透气孔,要怎么才能帮下面的人解开束缚?
此时,奴隶关押的舱室内。
莉莉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你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盖茨没听懂:“什么?”
“你用生命保护的某个人,用我们所有人的生命保护的这个人,不论这人是谁,你再也见不到了,你不知道——”
“我不想多说什么。”
“我只知道如果这艘船抵达了目的地,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重获自由了。”
“从来都没有‘我们’,只有你们,尽管我和你在同一个地方关着,但处境却不一样。”
莉莉看着眼前这个自认为特殊的同伴,语气充满了讽刺:“你究竟告诉过自己多少次,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你的主人觉得你和其他奴隶都不一样?或许你是对的,但我比你更懂上面那些人!”
她将手上的镣铐在盖茨眼前晃了一下,“他们锁住你的时候,就从没打算放你走!”
这句话勾起了盖茨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可怕事实。
不管怎么狡辩,在拿骚的时候,他确实背叛了理查德·格里斯,这个他曾经服侍的主人,对于背叛的奴隶,远在波士顿的格里斯家族真的还会不计前嫌放他一马吗?
眼见这个之前油盐不进的家伙脸色微变,莉莉趁热打铁:“你有重返家园的机会,却仍然干坐在这里。也许刚才你说的对,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我会愿意为了未来舍命一搏!”
“嚓嚓”
一声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从顶部传来,引得众人注目。
只见那个小小的透气孔,正被人从外面缓缓塞入一样东西。
“哐当!”
那东西跌落在地上,发出更大的声音,也露出了真面目。
是一个实心的金属棒。
莉莉当机立断,朝身边的伙伴示意后,便立刻朝着前面的物品爬去,伸手抓住,众人又回到了原地。
布条传出的信号让外面的海盗们获知了,但这个送进来的金属棒子有什么用吗?莉莉等人十分疑惑。
就在这时,刚才传出的动静又一次把上面的人引了下来。
“你们到底在下面干什么?!”
之前枪毙了一名奴隶的水手开始骂骂咧咧,这群奴隶似乎有些闹腾。
他拿着一根包着铁皮的木棍,用它拨开过道两旁的奴隶,一路走到了最前面。
但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不想在这待太久,便打算回身离开。
然而这时,令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盖茨居然朝水手说道。
“先生,是她搞的鬼。”
说话间,盖茨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莉莉,后者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和自己同为奴隶的人,居然充当告密者!
“原来是你啊!”
水手放下手中的风灯和木棍,轻易地把瘦弱的莉莉抬了起来,压在一根木桩上,伸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不!”莉莉绝望的喊着。
突然间,局面再次翻转,被她视为告密者的盖茨竟猛地站起身,用锁住双手间的铁链,从水手的身后勒住对方的脖子!
交叉收紧!
“呃!”
水手瞬间被勒得说不出话,甚至发不出太大的声响给上面的守卫提醒。
盖茨本就是个高大的壮汉,要不然以前也不会被当做理查德的男仆,水手慌乱下的挣扎没能取得效果,眼睛瞪得老大几乎要爆出去,手指拼命的往脖子的铁链扣去。
渐渐的便失去了力气,瘫在地上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