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女生也是一怔,随后问:
“这是什么?”
“香水,”季劫打开其中一瓶的盖子,对着自己的袖口喷了一下,动作坦然地把手抵到女孩鼻下三公分左右的地方。香水前味的感觉野性、强势。那是一种并不浓郁、但又让人沉迷的味道,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我不要。”
季劫微微皱眉。这其实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以往他需要现金,都会找班里的女生。卖的东西种类繁多,领带夹、袖扣、胸针……季妈妈乐此不疲地装扮着自己貌美的儿子,会买许多男式装饰品,季劫用不着,多被他以低价用来与女生交换(女生的生意似乎更好做)。尽管季劫以前那些打扮得花一般的女同学并不图他这些小便宜,但为了能多跟季劫说上两句话,多半会买上一些。
而眼前的女孩没有她们那样好说话,毕竟,对这个岁数、这个阶层的女孩来说,一百块用来买香水也太贵了。
季劫还想说什么,管天任就走上前来,把季劫手上的小瓶儿拿起来,有些尴尬,低声道:
“……季劫,你不用……”
然后就说不下去了。他知道季劫这是想还上午那三百块,却不知道为什么要靠这种方法换得现金。
季劫回头看着管天任,点点头,冷漠道:
“送你了。”
管天任更是尴尬,低声道:“我跟你说了,这钱不用还。你缺钱的话,跟我说,我会让我爸给你取。”
季劫一皱眉:“不行。”却也不解释为什么不行,起身要离开,就被身后的女孩叫住:
“季劫!你等一下。”
女孩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拿出里面的纸,说:“下个月咱们班要举行运动会,现在男子组还有五十米、跳高、以及实心球没有报名,你要不要选一个?”
季劫在听到运动会后就没了兴趣,走到自己座位后,两个字轻飘飘地传过来:
“不要。”
女生不依不饶:“别这样啊,班里男生本身就少,现在就你和班长没报名了,随便选两个。”
每名同学都有报名上限,最多不能超过两个项目。由于季劫三天没来上课,被人选的就只剩下这个了。
季劫没出声,但皱眉,看上去很是排斥。他不明白为什么运动会也要强制人参加。
女生看季劫一副思考的模样,不去打扰,转而问管天任:“班长,你选什么?”
管天任刚想回答,就听到门口有一个颇为洪亮的男声,嬉笑着说:
“肾小管肯定选实心球啊,这还用问?”
由于那声音太过洪亮,班里的同学纷纷抬头看去,又转头看管天任,有人笑出了声。
管天任微不可见地皱眉,没说话。
季劫却在这时候开口了,他声音很低,带着男子特有的沙哑与沉稳,说:
“我选实心球。”
季劫腿太长,下盘不稳,跳高的话不占优势,加上又不喜欢那种太激烈的短跑,选来选去还是实心球比较适合,一点都不累。
站在门口的男生凑热闹一般走进来,季劫抬眼一看,发现那是一个极为强壮、高大的男生,身高有一米九,皮肤黝黑,可能是刚运动完,身上的皮肤发红,衣服被汗水弄得湿透了,隔得老远似乎都能闻到一股酸味儿。
女生看着他,打招呼道:“张宏,你要不要再报个项目?”
被称为张宏的男子挥挥蒲扇般的大手,说:“不行,我已经报了两个了,接力和铁饼。而且我那天还要训练呢”
说完,张宏抢过女生手中的报名表,随便一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用起哄的声音‘咿——’了一声,道:
“肾小管,我看还是你报实心球吧,你看咱们班曾永琪都报了,你俩……嘿。”
最后那个笑声简直称得上是不怀好意。算起来季劫今天是第一天上课,认不清‘曾永琪’到底是哪位,挑了挑眉看着管天任,心想这人跟他什么关系?
管天任从张宏过来后就没吭声,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
季劫想了想,问:“一个项目只能报一个人?”
“对。”女生对季劫很有好感,回答问题时一直盯着季劫的眼睛看。
季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们为什么要他报实心球?”
管天任不像是那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直到现在季劫都没记住他到底叫什么,只能以‘他’来代替。
女生一愣,随后用‘哈哈’声回答,张宏脸上也都是坏笑。
季劫就明白这其实是恶作剧了,便说:“如果他不一定要报实心球,那就把我写上。”
“别介,”女生笑完连忙说,“你选了班长怎么办?难道你让他去跳高吗?”
说着说着自己觉得好笑,仿佛看到管天任在操场奋力一跃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季劫完全不觉得好笑,只觉得这女孩很怪。
旁边站着的张宏上下打量着季劫,说:
“就你那小细胳臂儿,还实心球?别回头自己把自己扔出去。”
季劫眼神冷得跟冰块似的,看得张宏也是尴尬,把报名表扔到桌上,自己回座位了。
那女生见季劫心情不好,终于不笑了,讪讪地说:“那我给你报五十米跟跳高了啊,到时候别忘了来。”
季劫也没犯浑说‘不去’,但是脸色是阴沉的。
这所学校不仅上午课多,下午课也不少,直到六点钟才放学,季劫倒是没烦,每次管天任回头,忐忑地看他会不会提前离开的时候,都能看到季劫托着下巴发呆的模样。
他对老师讲的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注意力也不放在课堂上,但多少听了些东西。
比如他听到英语老师叫‘曾永琪’站起来回答问题,就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那是一个极为肥胖的女孩子。她身上穿着紧绷的校服,站起身时,裤子都被撑得有些透明,让人看上去觉得有点……可怕。
而当曾永琪坐下后,老师又点了管天任的名字,这时,班里突然发出了哄笑声。
季劫皱眉。
他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笑声背后的含义。
那时唐括丝毫不掩饰对杨怀瑾的炽热爱意,每当唐括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八枪身边,他那帮狗友就会发出类似这样的笑声。
起哄、调侃,不太干净的逗弄。这是季劫听出来的,笑声里包含的意思。
管天任在笑声中站起身来,他弯着腰,从背后看耳朵通红,回答问题迅速而准确,坐下来时,好像是脱力一般,下巴压在手臂上,整个人蜷在一起,有点不高兴了。
季劫又看了看曾永琪,发现她的表情也并不舒服,低着头时双下巴非常明显,有点像不知在哪儿看到过的弥勒佛。
季劫看看管天任,看看曾永琪,最后转过头,又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