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饭没有吃到,还要被打一顿,这下眼泪彻底忍不住了。
她连滚带爬得往门口跑,结果门有门槛,阿九一下就被绊倒,脑袋磕在地上,可疼可疼了。
阿九顾不得疼,还想爬,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布鞋,上面一个花纹都没有,阿九抬起头,那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阿九怕她,抱住自己,护着脑袋说道:“打,你打轻点,求求你了。”
她说的不是别打我,而是求您打轻一点。
阿九哭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太饿了,才会进来偷饭吃:“呜呜,你饶了我吧,我刚才就被打了一顿,现在又累又饿,再重打我的话,我会死掉的。”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蜷缩成一团,张口闭口就是死,身上又血又土又有草,看着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疼吗?”女人蹲下了身子,嗓子有些沙哑,她轻轻碰了碰小女孩的腿,问道:“是不是这里疼?”
阿九哪里想过会有人关心自己,两条小细胳膊放下了,愣愣得望着包裹严实的女人。
女人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脸:“不哭啊,你是不是很饿,阿婆先给你盛饭,再帮你包扎伤口,好吗?”
她的声音是那么沙哑,仿佛一根丝线搁在木板上扯来扯去,但是阿九却觉得,这是她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阿九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自称为阿婆,她明明很年轻的。
但是女人却并不计较这些,她扶着阿九到小板凳上坐着,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白碗,把锅里的饭全部盛了出来。
女人把碗端在阿九面前,阿九露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傻里傻气得指了指碗,问道:“我真的可以吃吗?”
“傻丫头。”女人摸了摸阿九的脑袋。
一个笑就回答了阿九的问题,阿九端起碗来狼吞虎咽,女人给阿九倒了碗水:“吃慢点,别噎着了。”
阿九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娘,但是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却突然感觉自己知道娘亲的意思了。
女人又回头去烧水,她说阿九身上有点脏,一会洗个澡会舒服些。
“对了,你是不是没有衣服,我先用我的给你扯一点将就穿,好吗?”
女人是那么温柔,阿九一下就觉得碗里的饭不香了,不然她那么饿那么馋的人,怎么会好端端得哭出来呢。
阿九突然吃不下饭了,她哽咽着点了点头。
女人看着阿九的样子,也明白了什么,她转过身摸了摸阿九的脸蛋:“小东西,别哭,别哭好吗?”
“我、我可不可以叫你娘。”阿九听女人叫她别哭,哭得更大声了,似乎想要用哭声来逼迫女人同意这件事。
但是女人只是温柔得摸了摸阿九的脑袋,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摇了摇头,答道:“我不知道,我生下来就没有名字。”
她看上去很乖,两手端着大碗,眼巴巴得看着女人,就像是一条温顺的小狗一样。
女人微微叹了口气,但是下一刻,还是笑了出来:“以后,你就叫阿九,别人问你的名字的时候,你就说你就阿九。”
那时候的阿九还不识字,不知道女人说的是长长久久的久,还以为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
等到女人发现她一直认错了自己名字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也许是缘分吧,阿九跟九有缘。
女人给了阿九一个名字,却不许阿九唤她母亲。
她说自己已经很老了,值不起母亲这两个字,叫她阿婆就行。
所以,阿九之后一直就叫她阿婆。
女人曾经又一次问过阿九:“九,你为什么想我当你的娘亲?”
那时候的阿九已经有了新衣服穿,脸蛋也白白净净的,只是女人怕阿九的长相被外人知道,所以一直让她戴着面纱,哪怕是出门,也要把脸涂黑,再戴着面纱。
这样的话,别人都会以为她很丑,不跟她来往。
只要不来往,就不会滋生可怕的罪恶。
阿九看着阿婆,笑眯眯得回答:“因为我觉得阿婆就是娘亲啊,娘亲给了我饭吃,让我可以不用乞讨,娘亲给了我屋子住,让我可以不用被野狗追,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太饿了,跟野狗抢吃的,被追得好惨呐。”
说是跟野狗抢吃的,也不过是阿九终于求了点东西,结果被野狗看上,她一个小女孩根本抢不过狗,只能被欺负。
因此,阿九一路乞讨,一路跑。
她最讨厌狗,也最害怕狗,这辈子都不想被狗追了!
阿婆看着阿九说出以前那些让她心悸的事情,温柔得抚摸着她的小脑袋:“以后阿九,不会再被野狗追了。”
“嗯!”
阿九重重点了点头,只要有阿婆在,阿九知道,再也没人可以欺负自己了。
阿婆不是阿九娘亲,也不让她叫作娘亲,但在阿九心里,阿婆比娘亲还要亲,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呢。
因为是阿婆救了阿九,给了阿九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流浪。
因为有阿婆在的地方,就是阿九的家。
尽管阿婆现在不在了,但是只要阿九记得阿婆,阿婆就一直活在阿九的心里。
这一夜,阿九虽然做了好多关于以前的梦,但是却睡得极为踏实。
次日醒来,阿九揉了揉眼睛,去抱了一下骨灰坛,就像往常抱阿婆一样。
“阿婆我去洗脸了。”阿九正要出房间,突然又想到,自己都不知道热水往哪儿打。
看来在外面住就是不习惯。
阿九打算去问顾流云,出门前也没忘记把面纱给戴上,结果刚出去就撞上了顾流云。
“你凑巧出门啊?”
阿九只当是巧合,却没想到有人会无聊到在外面站岗。
顾流云朝她淡淡得点了下头,阿九本来是打算问顾流云洗漱的事情,可她是女孩子,也不太好意思问顾流云有关梳妆打扮的事儿。
没想到,顾流云别的地方粗枝大叶,这一次倒是很细心。
他主动告诉阿九:“你要不要洗脸,我叫小二打水给你。”
“洗脸水,都可以叫人打的吗?”阿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顾流云看着她这个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可爱,嘴角却忍不住弯了一些弧度。
阿九赶紧说了一声好,顾流云又跟她说:“嗯,一会洗完脸,我就在门外等你,收拾好东西,就可以下楼吃饭了。”
原来客栈这么方便!
阿九觉得客栈还蛮好的,她等来了热水,进屋之后,阿九重新摘下面纱。
清水倒映着一张清秀艳丽的面庞,弯弯的柳叶眉,大大的杏眼,鼻子小巧可爱,唇瓣厚度适中,尤其是中间那颗唇珠随着说话的时候微微跳动,更添加了一丝俏皮。
阿九生性并非这么冷,面容也是属于明艳那一种,只是环境问题,阿婆让她小心村子里的人,尽可能得远离他们。
而他们也对阿婆跟阿九避之不及,觉得她们是不祥之人,是扫把星。
久而久之,阿九没有说话的人,整个人都封闭起来了。
再加上小时候的经历,还有阿婆的故事,阿九是很不喜欢村子里的人呢。
阿九掬了一捧清水洗脸,洗完之后用手帕擦干,在与顾流云他们相处的时候,阿九就不在脸上抹灰了,只戴着一张面纱就够了。
更何况,女子都是爱美的,要是哪天被风吹起来,露出一张阴阳脸,吓到人就不好了。
比起外头的人,阿九更讨厌那些村民,所以防的也是村民。
洗完脸后,阿九戴着面纱,抱着骨灰坛就下去了,当然她还带了昨天跟小女孩买的花。
花还没有枯,上面依旧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顾流云就站在门外,看到阿九出来后,主动伸出手:“我帮你拿吧。”
阿九一手拿着花,怀里又抱着骨灰坛,看起来手满满当当的,顾流云的手伸在半空中,阿九犹豫了一下,最后却还是把骨灰坛交给了顾流云,嘴里说道:“那你可要小心点。”
顾流云暗暗垂头笑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得接过骨灰坛,仿佛接过一件绝世仅有的至宝。
下楼后,顾青峰跟杨百手已经在等着了,他们身姿挺拔,面貌出众,在人群中显得尤为醒目。
阿九一边走,一边还时不时得回头看一下顾流云,就怕突然有毛毛躁躁的小孩突然冲过来。
等到了顾青峰他们跟前,阿九跟顾流云也落了座,顾青峰招呼了小二一声,朝阿九说道:“阿九,你看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多点点。”
阿九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小二甩了一下白毛巾,连忙推荐起自家客栈的招牌菜。
“红烧排骨,糖醋鲤鱼,富贵福禄鱿、黄金哨子棒……”
小二那张嘴巴拉巴拉的,阿九一边听他说菜名,一边听他说有多好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以前跟野狗抢食,被狗追着跑,被人追着打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哪怕现在阿婆不在,阿九也依旧可以好好的生活。
真好,是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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