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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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的等待,恍若经年。

少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到最后几近无声,委屈的呼唤声被轻细的呼吸声替代。

孟铎从引枕后探出脑袋,往榻上一看。

她没醒,又睡着了。

早该想到的,军中所用的迷药,药效极大,她被俘时中了迷药,一时半会根本不会醒。方才不过是发梦魇罢了。

孟铎浅吁一口气,目光自榻侧扫过,无意在墙上挂着的琉璃棋盘中窥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双手高举引枕遮面,小心翼翼,如临大敌。

他这份举动伴随着声音。方才没注意,现在才听到。

隔着衣料,胸腔里有什么砰砰作响,是他的心跳声。

滑稽可笑,像是青涩莽撞的少年初见爱人,措手不及,患得患失。

孟铎手指扣紧,薄唇抿成一条线,紧紧地盯着琉璃盘映出的身影。

他素来冷静自持,习惯掌控全局,不习惯被谁掌控。人命是,权力是,感情也是。

为这种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情愫失态,莫说是旁人瞧见讥讽,连他都要笑话自己。

只是相见而已,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迟早的事,无需慌乱。

孟铎撇过视线,掷开引枕,榻前静坐片刻,玉白的面容又恢复从前的沉静端方。

他轻语:“莫怕,你好好歇一觉。”

话是给令窈的,却是背对着她。

没有看她,甚至没能容许最后一根蜡烛照亮她的脸。

孟铎吹灭烛火,帐内陷入昏暗。

半晌,他起身往外而去。

帐外,孟家的几个主事们焦急难耐。

听说埋伏东山的小兵立下大功,活捉敌军主将。

这样大的事,主君竟然没有立刻知会他们。也不知道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营帐外大夫们来来往往,众主事看在眼里,既疑惑又担忧。

若被俘的真是那位宸阳公主,这么多大夫聚在一起,难道她受了重伤?

有人不屑一顾:“死就死了,作甚医治她?”

另有人道:“呸,你懂什么,她可千万不能死,她深受杨帝宠爱,用她威胁杨帝,主君复位一事指日可待。”

“你们别争了,帐子里头的人到底是不是她,谁也说不准。”

“怎么不是她,难不成下面的人报假消息?”

众人争执不休时,帐中有人款款而出。

衣袍翩然,贵雅端方。

“是主君!”

众人围过去,迫不及待开口问:“主君,帐子里面那个是……”

孟铎:“不是你们想的那个人。”

众人愣住。

不是宸阳公主?

“可那些士兵说……”

“他们说什么?”孟铎冷眸睨过去,无情眉眼不怒自威。

刚才张嘴说话的人顿时结结巴巴:“说他们活捉了宸阳公主。”

孟铎声音平缓:“一个乡野丫头而已,误被他们当成公主,此刻受了惊吓昏迷不醒,我见她可怜无助,所以才召大夫为她医治。”

他面不改色,嘴里说出的话毫无端倪。

上位者的气势,由不得别人不信。

主事们还想再问,孟铎已经离开。

“唉,害我白高兴一场。”

“我早说了,定是假消息。”

主事中仍有心生疑惑的,不敢大声质疑,悄悄去问孟齐光:“方才您不是在帐子里面和主君议事吗?可有瞧见那女子的相貌?”

孟齐光朝主帐的方向看了眼,道:“瞧是瞧见了,并未看真切,确实有些像宸阳公主,所以才会被那些士兵错认。”

那人不死心,试探又问:“只是像而已吗?当真不是她?”

孟齐光目光迟疑,嘴里却道:“不是她。”

回过眸睨那人,语重心长:“主君说不是,那就不是。那一队邀功的士兵乃是你手下的人,你多问几句是情理之中,但我要提醒你,主君的话,不可质疑。”

“孟军师教训得是。”那人再无疑惑,忙地走开。

那人走后,孟齐光的心腹凑过来问:“军师何故发愁?”

孟齐光收回看向主帐的目光:“自然是为主君而愁。”

“主君英明神武,无往不胜,军师无需担忧。”

孟齐光笑了笑,没再往下说。

是夜。

军中一支精锐小队忽然神秘失踪。

是东山设伏的那支队伍。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从深山归来。

一身泥巴灰尘,闪进主将大营,累得气喘吁吁。

孟铎沏杯清茶递过去:“怎地现在才回?”

山阳接了茶一饮而尽:“我怕露出破绽,不得不埋深点。”

“可有活口?”

“一个不留。”

“辛苦你了。”

山阳眨着闪亮黑眸,乖乖坐着任由孟铎拿着丝帕擦拭他脸上的污渍:“先生,昨日我误会你了,你不要怪我。”

闯进大营凶巴巴质问先生,这样的事他以前从没做过的。

山阳实在太脏,一张丝帕擦完仍是蓬头垢面,孟铎又拾一块巾帕擦:“你为她迁怒于我,我虽意外,但并不怪你。”

山阳嘻嘻看着榻上的少女,问:“先生,她怎么还不醒啊?”

孟铎侧身去睨:“大夫说了,药效持续十二个时辰,她下午才会醒来。”

山阳先喜后忧,叹口气道:“罢,还是不要醒。”

“为何?”

“她醒了,见到我和先生,会作何感想?”山阳闷闷地说:“我有些害怕。”

孟铎神情淡淡的,声音无情无绪:“这有什么好怕的?”

“她会闹会哭,或许还会与你我绝交,誓不两立,万一闹得凶了,说不定她还会杀了我们。”山阳歪头问:“即便如此,先生也不害怕吗?”

孟铎:“不怕。”

话虽这样说,等到下午山阳重新迈进大帐时,一眼瞧见令窈被遮了眼睛。

显然有人害怕被窥见相貌,所以才作出遮人眼睛的事。

山阳忍住笑意,问:“先生,你不是不怕吗?”

孟铎云淡风轻翻过手里的书:“昏睡太久的人不宜立刻见光。”

一听便是谎话。

“先生欺负我不爱念书,不懂医理。”山阳蹲在榻前,双手托头,张着眼睛瞧令窈。

瞧着瞧着,忽地见她鼻间哼哼,山阳吓一跳:“她……她醒了!”

孟铎一把捂住山阳嘴:“别说话。”

令窈从梦里醒来,只觉浑身难受,口干舌燥:“渴……”

立即就有温热茶水喂至唇边。

这般体贴,像极了郑嘉和会做的事。

郑嘉和?

对了,她昨天去找他,然后……

令窈猛然清醒,茶水喝了半口吐出剩下一半,也不知道喷到谁脸上了,听见水声沥沥滴下的声音。

她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没有人回应。

令窈察觉到眼睛上的布条,伸手就要解开,被人拦下。

那人掌心滚烫,力道浑厚,擒了她的手腕,紧紧囚住。

“放开我!”

他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用上另一只手,将她摁到软枕上,强势压制住她的抵抗。

她不肯放弃,用尽全力,试图摘下遮掩的布条。

“你若敢摘下它,我便砍下你的手。”

令窈不动了。

是个男人。

声音陌生,她不认识。

这人的话虽狠了些,但没有气势,说出来像是陈述,而非威胁。

从醒来到认清自己所处的境况,令窈不再尝试解开布条重见光明。

不摘布条了,但心里的火气总得发泄。

令窈:“无耻逆贼!竟敢暗中设伏,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诱人上钩!”

对面没有回应。

令窈继续骂:“腌臜竖子,烂了心肠短命鬼。”

骂着骂着,令窈没声了。

一是口渴。

二是没劲。

不管她怎么骂,人家就是不回话。

天生一副讨骂相。

她才刚停下,就有茶水重新喂到她嘴边。

令窈迟疑,紧闭双唇。

“没毒。”

“你说没毒就没毒?我为何要信你!”

话音刚落,听到有谁喝茶的咕噜声,那人将茶喝了一口:“这下你信了吗?”

令窈抿抿嘴:“谁要喝你喝过的茶?”

可她实在太渴,身体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仿佛连血液都干涸。

若是现在不喝,只怕再也喝不到。

令窈咬牙提醒自己——

她已不是在郑嘉和身边,面前这个不知来路的敌军男子,肯给她一口水喝,已是万幸。

即便要死,也要死得舒服点,否则去了黄泉路上还得巴巴问人要茶喝。

令窈忍辱负重微微张开朱唇。

喝了一杯又一杯,肚子都撑涨,方才罢休。

她喝了茶,那人自觉为她擦拭唇角水渍,动作娴熟,仿佛做惯这种事,丝毫不介意她敌军主将的身份。

“我现在是在孟军营帐中吗?”答案显而易见,可她还是问了出来。

心存希望是人的本能。

也许是被哪路英雄豪杰救了,若真是如此,她会为方才口出恶言忏悔,立刻向他赔罪。

然而下一秒,希望被击得粉碎——

“是。”男子顿了顿,添一句:“你现在身处主将大帐。”

令窈听到这句,差点晕厥。

完了,没救了。

那队士兵已将她交了出来,落入贼首手中,她口灿莲花的本领根本没有施展余地。

“你就是那日与我阵前切磋的孟氏主君?”令窈小心翼翼问。

“嗯,是我。”

令窈一口气屏住喉间。

算上这次,她骂了他两回,回回都是破口大骂。

他杀了她都是轻的。

兴许会五马分尸。

令窈破罐子破摔:“乌龟王八蛋。”

声音极轻。

拽了锦被躲进去。

山阳转过脑袋,一双手捂着嘴巴不敢放松。

离他不远处,孟铎面若冠玉的一张脸,被少女方才喷出的茶水打湿,连发冠上都沾着茶叶,略显狼狈。

地上跪着一个随从。

临时从帐外逮来的。

随从对着榻上的少女说话,一字一字念出孟铎写在纸上的字:“我已命人做好晚膳,你要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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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喜欢现在的情节哦,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猜猜我们老孟几章内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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