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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罪恶掩不住了(1 / 1)

葛二黑开了一个私人会馆,对外不营业,只接待一些关系户,这个私人会馆在城外,我去过一次,外面看就一处农家大宅子,但却是高墙电网围着,里面设施却相当高级奢华,有好几个院子,院套院,高级住房,舞厅,ktv,可以说外面有的他这里全有。据说他还有个地下室,这个地下室是赌场,没到天擦黑或者节假日,外地的豪车一辆接一辆的来……”

“等等,就没有人管吗?”彭长宜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由于他不对外营业,是没有理由干涉人家的,再说了,即便营业,谁我查他呀?”

是啊,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是可以一手遮天的。彭长宜点点头,向康斌伸了一下手,让他继续说。

“尽管是所谓的私人会馆,但是每天都会看到花枝招展的女人从这里进进出出,老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就说那里是个淫窝,淫乱、赌博的场所。”

彭长宜又问:“本地有人去吗?”

康斌说:“本地能去那里的人很少,也就是来三源开矿的那些外地老板有去的,前几年,有个外地不知水深,去那里赌博,两天两夜没出来,等再出来的时候,他的两个铜矿就都易主了,后来从自己包的山头跳崖了。”

彭长宜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确有其事?”

康斌严肃地点点头。

彭长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他看中的那些山山水水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地方?

“纪检会接到这些举报信后怎么处理的?”彭长宜把话拉了回来。

“能怎么处理?查无实据,这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了。”康斌摊着手说道。

“举报信是匿名的吗?”

“全是匿名,谁敢用真名?后来,邬书记为此专门开了一个这样的会,做出一个决定,凡是匿名举报信,一律不予理睬。”

彭长宜又问道:“这些举报信只限于县级吗?”

“据说锦安和省里也有,无论是锦安和省里,最后要调查,都是要县里协助的,这里面的事难道你我还不懂吗?所以,大多都是‘查无实据’。”

彭长宜点点头。

“不过,自从矿难发生后,他们这个私人会馆似乎消停了许多,毕竟二黑现在的身份比较敏感,还是有所收敛的。”

“他这个私人会馆开了多长时间了?”

“好几年了,怎么,你一直没听说?”

彭长宜说:“是啊,有几次二黑想请我去他家里吃饭,说他家里请的厨子如何如何好,我当时没介意。”

“看来,你身边的人都不敢跟你说。”

“呵呵,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另类。”彭长宜苦笑了一下。

康斌说:“你不是另类,也没人相信你跟他们是一伙儿,但是还没有人敢跟你说闲话,是因为你平常太清高,不说闲话,不加入任何派别,别人摸不清你的底,谁敢告诉你?”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有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吗?”

“有没有事实摆在这儿了,如果你要是不主动找我,不跟我交底,不跟我说翟书记,不说专案组,我不会跟你说这些闲话的。”康斌严肃地说道。

其实,开始的时候,也是彭长宜有意远离这些是非,并不是没有人想跟他说这些,包括小庞,包括羿楠,是他不想听。但是眼下,显然不是开始的形势了,多听听,对以后的工作会有利。不过,齐祥也从没跟他说过这事,就有些意外了?

彭长宜无可奈何地笑笑,说道:“其实,我向来对这些传言不感兴趣,总感觉这些对于团结有害无利,所以身边的人不跟我说也正常,但是你老兄说就不一样了,首先你的站位和角色不一样,无论是党性和原则立场,都有自己的底线,这也是我敢贸然找你的原因所在。同样的话,我可能会信你的,但我不相信别人的,这很正常。”

听他这样说,康斌也很受鼓舞,他说道:“正因为我一直固守着底线,所以也一直在维持着班子内部的团结,我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因为我清楚,有些事我改变不了,那么就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

是啊,在三源干部队伍中,有康斌这样思想的人大有人在,比如齐祥,比如赵丰,甚至梁青河,都属于这样的人。他们默默无闻,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做到不同流合污已属不易,这也是彭长宜跟齐祥接触的时候,尽量不谈论别人是非的原因所在。因为,跟这种群体的打交道,你就要摸清他们的底线,使用他们欣赏的手段,取得他的信任,他才肯效忠于你,死心塌地地追随你。

他今天敢找康斌,主要是通过长期观察,他发现康斌并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心如止水,他和齐祥不一样,齐祥安于现在的位置,做好该做的工作,对得起良心就行了,但是康斌有欲望,有不满,有不平,这样的人是没有得到发挥的机会,一旦有了发挥的机会,就会暴露个人的野心。所以,他才敢假借翟书记的口,说出“依靠康斌同志”的话。果然这话好使,康斌眼里瞬间荡漾出的火花被彭长宜捕捉到了,这一刻,彭长宜更加有了信心。他不用担心康斌会有一天会跟翟炳德对质这话,因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一个下级,听到上级这样信任自己,早就沉醉了,谁还会怀疑真假,再说了,即便有一天他们见面,也断断不会问这种无聊的话的,问了,就等于是对领导不信任,谁都不会开这种政治玩笑的。

他们又对矿难、死尸、汇鑫铁矿的事交流了意见和看法,最后,彭长宜说:“为了能使成立专案组的提议顺利通过,康书记下来还要做做其他常委们的工作,统一思想,争取下一次会上能被通过。”

康斌说:“你放心,我下来就办。再有,如果专案组太刺耳的话,我们不妨改个称呼,叫调查组怎么样?”

彭长宜一听,立刻就冲他竖起了大拇哥,不住地点头。

这时,康斌和彭长宜的手机先后响了起来,彭长宜的是小庞打来的,小庞说道:“县长,那些人来了。”

“哦?来了多少?”

“政府这边十来个,市委那边二十来个。”

“嗯?”彭长宜有些纳闷,褚小强早上说就来了七八个家属,怎么一下子变成三十人了?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说道:“他们有什么要求?”

小庞说“查清真正的死因,追究责任人,另外,据说这帮家属又招来了另一帮家属,那帮家属也快到了,还来了两位媒体的记者。”

彭长宜说:“知道了,我一会回去。”

康斌的电话是邬友福打来的,邬友福问他在哪儿?康斌说肩膀抻了,到推拿诊所按摩来了。邬友福让他立刻回去,说出事了。康斌就问,出了什么事?邬友福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

康斌合上电话,就有些生气,说道:“你看到了吧,从来都是这么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说到那儿,别人就得做到那儿!”

彭长宜冷笑了一下,说道:“有个矿工的家属找来了,说是那些尸体中,有她的弟弟,叫高大风,他们是根据咱们发布的认尸启示里所描述的特征找来的。”

康斌沉着脸说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天意。”

宜说:“有可能下午或者今晚就会开会,这就给咱们的提议创造了一个有利的条件,有些工作老兄要抓紧做做……”

康斌知道彭长宜指的是其他常委的工作,以便于表决的时候能过半数。

彭长宜还要说什么,电话又响了,是翟炳德,翟炳德气呼呼地说道:“彭长宜,邬友福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你在单位吗?”

彭长宜故意将电话和耳朵离开一点,这样康斌能听到翟书记的声音:“翟书记,您好!我刚从单位出来,您有什么指示?”

翟炳德大声说道:“第一,市里来了几位外省籍的上访户,反映他们的家人去你们煤矿打工,最后不明不白地失踪,死在了三源,第二,市里有好几个部门收到了三源汇鑫铁矿五名老板联名写的信,反映他们的合法权益遭到侵害,这两件事,你们县委县政府知道这了吗?”

彭长宜赶紧说道:“矿工家属的事我也是刚知道,正准备回去,第二个问题我也知道,前几天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彭长宜,我说这点事你办得了办不了?”翟炳德火气很大。

彭长宜看了一眼康斌,说道“办得了,办得了,我正在和康斌书记商量此事。”

“你回去立刻找邬友福,马上给我个答复!”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

放下电话,彭长宜看了康斌一眼,说道:“康书记,听到了吧,翟书记指示,查清这两件事,老兄,该你露一手了。”

康斌显然受到了鼓舞,有些兴奋地说道:“一定按翟书记的指示办!”

彭长宜说:“专案组,不,是调查组,调查组一旦成立,就会立刻开展工作,我现在就想让谁给你打下手。”

康斌看了彭长宜一眼,他没有点将,既然彭长宜早就有这想法,肯定他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就说道:“这个,我还真没想好,人一旦说话不管用,就没人听你的了,这些年,我还真没有可以使上手的人。”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给你配备一个吧,保证没问题。”

“好,我听你的安排。”康斌的口气里有了明显的客气。

“呵呵,别这么说,我们互相商量。”

彭长宜给老顾打了电话,老顾很快就进了饭店院里,彭长宜先康斌从饭店出来,直奔县委大楼。

县委大院门口,已经被拉上了横幅,上面写着“还我弟弟,捉拿凶手”。有三十多个人聚拢在门口,打头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个子不高,戴着眼镜,似乎很有知识的样子。

彭长宜就想,这个是不是就是高大风的姐姐高美丽?据刘工头说,高大风的姐姐出生时,妈妈给起的名字叫砍菜,正好是榨菜收获的季节。

人群把县委大门堵上了,不让任何车辆进入。老顾说:“从咱们政府院过去吧。”

彭长宜说:“政府门口不是也堵了吗?”

“政府门口人少。我把车停远点,你把包放车上,下去后,顺着围墙跟走,直接进去就行了,别跟他们说话,不然就缠上你了。”

彭长宜想起他在北城清理整顿宅基地时,去外县找那个姓白的副县长,就是从政府公开栏中认识的那个副县长,所以一下子就认出堵了他。眼下,他倒不怕家属们认出他,他是怕耽误时间。

老顾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说道:“这几个人不太对政府的人纠缠,你不说话,没事。”

彭长宜从远处下了车,按老顾说的,顺着墙根走,家属们没有看见他,然后从电动栅栏旁边的小门挤了进去,等家属发现有人进去了,看到的就是彭长宜的背影了。

他没有上楼,他快步从便门进了市委大院,推开了邬友福办公室的门,就听邬友福正在电话里大骂:“这下好了,三源出名了,我的大门被人堵了,你还在那儿不凉不酸的?你真给我长脸啊!赶快把防爆警察给我调来,把这些人给我赶走!”

邬友福的脸都气白了,他“啪”地放下电话,看了彭长宜一眼,又要打电话,彭长宜赶紧走到他的桌前,说道:“您还是先赶紧给翟书记回个电话吧,他刚才打您电话打不通,就打给我了。”

邬友福一听,拿过手机,才知道刚才电话响了几声,他没顾上接,座机又一直占线,他想了想,理了理头发,说道:“他有什么事?”

“好像也是这事。”彭长宜说道。

“他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他的?”邬友福不客气地问道。

“我也是刚听小庞说的,放下小庞的电话,就接到他的电话了,这不,赶紧从外面赶回来了。”彭长宜说道。

邬友福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翟炳德的电话,他说道:“翟书记,我是邬友福。”

就听翟炳德在电话里说道:“三源怎么回事?无名尸的问题怎么还没有调查清楚?那些家属怎么闹到锦安来了?”

邬友福一惊,说道:“这个?这个情况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来我这闹来了。”

“邬友福同志,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党的干部,是人民的干部,锦安不是我的,同样,三源也不是你的,不要总把这话挂在嘴边,要注意影响。”

邬友福的脸尴尬地红了一下,有史以来,这是翟炳德第一次这么跟他不客气地说话。

翟炳德继续说道:“我限你们十天内把情况调查清楚,弄清死者真实身份。另外,你们赶快来人,把这些家属给我领走!”

邬友福脑门上汗就冒了出来,他说:“翟书记,十天破案,太紧张了……”

“有什么困难你们自己克服。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太恶略了,内参都登了!”

“什么?内参?”邬友福紧张起来。

“是啊,你还有什么怀疑的吗?要不要我传给你看?”翟炳德说道。

“是……是不是有人故意造谣,那些尸体……”

翟炳德火了,说道:“什么叫造谣,是它造谣还是我造谣?你们那里出现了那么多尸体是造谣吗?”

“我这话指的不是您,好好好,我们尽快查办。”

放下电话,邬友福擦了一下脑门的汗,沮丧地说道:“把康斌叫来。”

彭长宜出去叫康斌去了。

康斌也正在接听电话,电话是锦安政法委打来的,也说了这件事。

等康斌进来时,外面就响起了警车的声音和人群骚乱的声音,彭长宜站起来一看,就见来了许多防爆警察,把这些人全部包围起来,强行把他们一个一个拖到了一个大巴车上,这时,外面就传来了哭天喊地的声音。

彭长宜一见,回头严肃地跟邬友福说:“邬书记,这样不好吧?会激化矛盾的,我们把人抓起来容易,可是要放就不容易了。”

康斌也说:“不能这么做吧,太过分了!”

邬友福看了一眼他俩,说道:“过什么份?这是市委,他们有冤情完全可以通过正当途径反映,却围堵我的大门口,影响我办公,严重扰乱了公共秩序,这不是抓,是把他们强行带离,带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再跟他们心平气和地谈话。”

康斌说:“不瞒您说,我刚才接到了锦安市政法委打来的电话,他们也过问了这件事和死尸的情况,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到时被动就不好了。”

“锦安政法委?”

“是的,而且他们要处理结果。”康斌说道。

这时,就见周连发满脸是汗地拖着笨重的身子,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了,进来就说:“把他们都架走了,关他们三天,不吃不喝就不折腾了。”

彭长宜严肃地说:“你这是非法拘禁!是要犯法的!你这是在给邬书记找事,知不知道!”

周连发愣了,看了看彭长宜,又看了看邬友福,邬友福说:“把他们暂时放在一个地方,好吃好喝招待,然后再谈条件,不许动粗。”

周连发看了看邬友福,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就走了出去。

彭长宜说:“邬书记,我的意见是立刻召开会议,成立一个调查组,这件事早晚都是要有个说法的,不能拖了。然后尽快把矿务局成立起来。”

“这是和矿山有什么联系吗?”邬友福警觉地问道。

彭长宜说道:“既然有家属指认,他们的亲人是在矿上打工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要加强对矿山治安的治理和整顿,做到底码清楚,把这些矿工登记造册,以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邬友福沉下脸来,说道:“这个以后再说,先说眼前这个问题吧。刚才翟书记也说了无名尸的事,已经登在内参上了,你们谁知道这事吗?”

彭长宜看看康斌,康斌看看彭长宜说道:“我不知道。”

彭长宜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这一级是看不见内参的。”

邬友福想了想说:“这样,咱们下午两点开个常委会,研究一下,康书记,你让信访办的人去锦安接人吧。我就奇了怪了,这是什么章程,上访的人是四川的,为什么让我去接?那些人是怎么去的锦安?”

彭长宜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就说:“要是那样的话,刚才带走的那些人就更不应该关起来了。”

邬友福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就又拿起了电话,不知道给谁拨的,说道:“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然后他跟彭长宜和康斌说:“就这样吧。”

很明显,是在向他俩下逐客令。

彭长宜和康斌走了出去,康斌说道:“彭县长,到我办公室去坐坐吧?”

彭长宜看着他,一语双关地说道:“不去了,你还是抓紧办这事吧。”

康斌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彭长宜回到办公室,即刻给褚小强打电话,问他在哪儿?褚小强说刚从局里出来。彭长宜说:“来的这些人都是高大风的家属吗?”

褚小强愣了一下,说道:“有人说什么着吗?”

“没有,我是问你呢。”

褚小强说:“反正都是四川籍的老乡,具体情况您也别问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的话应验了彭长宜的猜测,说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我不放心,别再闹出乱子。”

“您放心,不会出乱子,他们都是矿工。”

彭长宜放心了,就是查出他们的身份也无所谓,他很想再问问这些矿工从哪儿来,想了想就不问了。褚小强分管矿区治安工作,弄一二十号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不知他是以什么名目弄来的?通过观察,他发现褚小强思维缜密,做事严谨,遇事冷静沉着,他应该不会乱来的。就说道::“下午两点开常委会,专题研究这个问题,小强,省厅的鉴定结果拿到手了吗?”

“拿到手了。”

彭长宜一听这话放心了,说道:“好吧,先到这里,有事勤沟通。”

彭长宜挂了褚小强的电话后,沉思了一会,就给翟炳德办公室打,是秘书接的,彭长宜自报家门后说道:“翟书记在吗?”

对方说道:“翟书记在会客室。”

彭长宜说:“那我一会在打吧。”

“彭县长别挂,翟书记吩咐了,如果你要是打电话来就去叫他。”

彭长宜一阵惊喜,这说明翟炳德对三源的事引起了足够的重视,也说明他在期待着彭长宜的汇报,就说道:“那好,我等着。”彭长宜就把话筒紧贴在耳朵上,生怕错过了任何的声息,过了一会,就听到开门声和翟炳德的咳嗽声,很快,就传来了翟炳德的声音:

“彭长宜,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他的口气平静了许多,不像刚才那么怒气十足了。

“邬书记叫来了防爆警察,把家属强行带走了,要送到看守所,我和康斌两人坚决反对,他才改变了主意,说是把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吃好喝招待,再跟他们对话。”

“胡闹,他这么折腾就不怕出大事?”翟炳德的声调一下子就提高了。

“翟书记,还有一事,我必须向您汇报了,那就是关于黄土岭那几具尸体的事。您还记得吗,我上次跟您说我们县局技术科鉴定的结果是死于十年前这个事吗?”

“知道,你说。”

“因为这个问题,我跟邬书记产生分歧,如果是十年前的尸体,理所当然就是按无名尸处理,我对这个鉴定结果提出异议,后来他又拿到市局去鉴定,得出的结果同样是十年前。这您可能也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我没跟您汇报,当时发现尸体后,我就让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单独取了样本,单独送到省厅去鉴定,前几天鉴定结果出来了,跟我们预测的一样,死亡时间八到九个月之间,由于当时省厅鉴定结果没有出来,所以我也没有跟您汇报这事。”

其实,只有彭长宜知道,他当时不跟翟炳德汇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那个时候,他摸不清翟炳德对邬友福的态度,甚至摸不清他对无名尸的态度,这么机密的事,他当然不会说了。

“哦?省厅出具鉴定证明了吗?”

“出具了。”

翟炳德想了想,说道:“这样,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彭长宜说道:“行,我们两点开会,我准备在会上提出成立调查组,不叫专案组了,专案组比较敏感,由政法委康斌书记任组长,负责这个案件的刑警任副组长,您看行吗?”

“具体怎么做你们看着安排,但是我要问你,如果真的成立专案组了,你有把握吗?”

“问题不大。”

“除去省厅的鉴定结果,还有别的证据吗?”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你小子给我个痛快的!”翟炳德声调立刻提高了八度。

彭长宜咬了一下嘴唇,他仍然没敢跟他说出刘工头,这涉及到一个人的安危,目前他是不能随意抛出刘工头的,跟翟炳德也能,想到这里说道:“现在矿工的家属来找了,本身就是证据。”

“好,按你的想法办吧!”

“翟书记……”彭长宜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真的查实了的话……”

“是谁的问题谁承担责任,绝不能含糊。”翟炳德果断地说道。

“可是,上次事故鉴定……”彭长宜小心地说道。

“事故鉴定结果和死亡人数没有关联,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事故,都会有人死亡,你不要扩大范围,发现尸体了就说尸体的事,懂吗?这是纪律!”翟炳德严厉地说道。

“长宜明白。”

这次,翟炳德的指示不再模糊。

彭长宜等着领导放下电话传出忙音后,他才慢慢地垂下了手,无论地放下了电话。

如果不追根溯源的话,就不可能给矿难翻案,那么,徐德强就死得冤了。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他和徐德强半夜在后山坡上谈话时的情景。黑暗中,徐德强嘴里的卷烟,闪出星星的光亮,他边抽烟边跟他讲述着他许多未竟的工作,比如旅游,比如矿山……想起了他黑暗中那深沉悲壮的表情,想起了他被免职还依然留在矿难的现场,直到最后殉职……

彭长宜双手捧住脸,使劲地揉了几下,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不让触及这个问题,那他干嘛这么处心积虑的做无名尸的文章,而且把局做得还很大。他感到万般的无奈,感到有一张遮天的大网罩在头上,这张网,他是不能打开的,因为它是由无数个结点组成的,每个结点都紧密相连,每个结点又密不可分,凭自己的高度,他是够不到它,就更不用想打开它了,即便有一天自己能触摸到它了,还会有现在的激情吗?

他甚至想到了驯象。有一年跟部长去西双版纳州旅游,看到许多大象温顺地被一根铁链锁在大树上,谁都知道大象力大无比,可以连根拔掉一棵大树,而那些拴象的铁链,根本不足以禁锢住这些大象。他很奇怪,问部长,那些大象怎么不跑?因为挣断铁链对于大象来说易如反掌?部长笑了,说道,这些大象不是这么大的时候就被禁锢住的,它们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人们从野外捕获后,拴在这里的,最初,它们也是不安分的,尽管是小象,但野性大,脾气暴躁,一天到晚悲叫嘶鸣,那个时候,它们的力量不足以挣脱这根锁链,在经历无数次努力和无数次失败后,它们逐渐地知道,这根铁链是永远都挣不开的,等它们长大后,尽管力量大的足可以把一根大树拔起,但它们也不去尝试挣脱那根小小的锁链了,那条锁链挣不断,这是从小印在它脑海里的记忆,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所以它根本就不去尝试了。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是不是将来的自己,也是那头长大了的小象?难怪部长当初那么苦口婆心地嘱咐他,不让他去碰矿山的事,是不是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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