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姨急忙从里屋出来,给客人开了门。
就听他们彼此一阵寒暄,乔姨就在外面叫道:“小一,你张姨他们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一会我收拾吧。”
丁一就应了一声,擦了擦手,等她从厨房里面出来的时候,张姨和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从沙发上站起。丁一认识张姨,爸爸生病的时候,她来医院看过爸爸,丁一跟张姨打过招呼后,就把目光看向了张姨身后的那个小伙子。
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正满含笑意地看着她。
她一下子愣住了,惊讶地叫道:“贺鹏飞!天,怎么是你?”
这个人居然是贺鹏飞!
贺鹏飞礼貌地冲丁一微微点了一下头,伸出手,说道:“丁一,你好。”
丁一跟他握了一下手,笑了,说道:“太巧了!”
贺鹏飞也笑着说道:“是啊。”
张姨本来想给他们作介绍,一看两个年轻人认识,就高兴地说:“你们认识?”
贺鹏飞笑了,说道:“是啊,我们俩是同学。”
张姨怪嗔地说道:“那你怎么不早说?还让我们费心!”
贺鹏飞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我也没想到是她,万一是同名同姓呢?”
丁乃翔哈哈大笑,说道:“巧,真是太巧了,我说看着你怎么有些面熟呢,你们有一年是不是搞同学聚会,就在会展中心的国际饭店?”
贺鹏飞说道:“是的,您怎么知道?”
“那天我们送的小一去饭店,他哥开着车。我们在车里看见了你,可是你看不见我们呀,哈哈。”丁乃翔又笑了,看得出,他对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很感兴趣。
张姨说:“啊,在车里见一面丁教授就记下来了,画家的眼睛就是毒!”
丁乃翔开心地笑了。
张姨说:“既然你们是同学,我也就不介绍了,过去的情况你们都知道,现在的情况你们自己互相问吧,咱们也别搞那么正式了。”
乔姨也说:“对对,这样,小一,领着小贺去你房间,你们聊,我们聊聊单位的事,我这段没上班,有些情况不清楚,得问问你张姨,咱们互不干扰。”
贺鹏飞笑着说:“不用单聊,我们过去和现在的情况彼此都了解,特别是小丁的情况,我更了解,因为我表嫂和她是一个单位。”
看得出,贺鹏飞从来都没有中断对丁一的向往。
丁乃翔说:“哦?小一,怎么没听你说过?”
丁一笑了,说道:“哪能什么都跟您汇报啊。”
张姨说:“就是就是,闺女大了,人家有自己的秘密,对吧闺女?”说着,还神秘地冲丁一笑笑。
丁一听张姨这样说心里很别扭,她不由地看了一眼贺鹏飞,贺鹏飞依旧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乔姨说道:“真是挺巧,说明他们俩有缘分。小一,你们去里面聊吧。”
丁乃翔见女儿没有往屋里让贺鹏飞的意思,贺鹏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说道:“要不这样,你们出去走走也行。”
张姨说:“也好,小飞,你们出去走走吧。一会我先回去,咱俩谁都不用管谁。”
贺鹏飞看着丁一。
丁一说:“还是在家坐坐吧,不用出去了。”
贺鹏飞也附和着说道:“好的、好的。”说着,就要坐下来。
乔姨说:“不出去也行,小贺,你跟小一去她屋里吧。”说伸出手,示意贺鹏飞走过去。
贺鹏飞笑笑,没动,他在等丁一表态。
既然不出去,回自己屋里坐会也没关系,况且,他们是同学,对于贺鹏飞的情况她也想知道,就说:“那好,就请吧。”丁一笑着跟贺鹏飞说道。
贺鹏飞这才从茶几和沙发中间走了出来,跟丁一进了她的屋子。
见两个年轻人进了里屋,乔姨过去把门给他们关死,张姨小声地问丁乃翔和乔姨,说道:“丁教授,乔大姐,你们看着怎么样?”
乔姨看着丁乃翔,笑着不说话。
丁乃翔坐了下来,说道:“我看小伙子不错,彬彬有礼的。能不能成,最终还要看两个年轻人的意见,如今咱们当家长的,只能起个参谋作用,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是,那是。”张姨附和着说道。
乔姨听丁乃翔肯定了贺鹏飞,就说道:“我看着也不错,小伙子长得英俊,帅气,又有学问,还出过国,我基本给他100分。呵呵,不过咱们看着再好也不管用,还要看他们自己是否对上眼儿。”
张姨小声地说道:“我看贺鹏飞对你们的女儿没有意见,你看他的两只眼不离咱们闺女。其实,我把咱闺女的情况跟他说得一清二楚,在哪儿工作,哪儿毕业的,姓什么叫什么,都告诉他了,他肯定知道是他的同学,这件说明他对咱闺女是愿意的。我跟你们说啊,这个孩子的婚事也是愁死了他的父母,头走的时候,也是相了不少,出去几年,在国外也没碰上合适的,一听说他要回来,这媒人就上疯了,据说他工作很紧张,还没来得及相别的姑娘,让我抢了先。”
乔姨把水杯递给了张姨,说道:“呵呵,让你操心了。”
张姨不客气地接过水杯,两口就喝干了,又再次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跟丁乃翔介绍了一遍,丁乃翔笑笑,说道:“太感谢了。”
张姨笑着说:“我和乔大姐是好姐妹,您别跟我这么客气,这样,我先告退,也别跟他们俩说,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呢,孩子们也刚回来,既然他们两人是同学,又认识,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等他出来后,跟他说一声,他愿意什么时候会就什么时候回。”
说完,张姨就悄悄起身,乔姨和丁乃翔就在门口跟她告别,然后轻轻关上门。
送走张姨后,丁乃翔看了一眼女儿的房间,就听到女儿的房间里传出了说笑声,他又看了乔姨一眼,不由地笑了,看来,女儿和这个同学谈得肯定很投机。
这时,丁一出来给贺鹏飞倒水,一看少了一个客人,就说道:“张姨呢?”
乔姨小声说:“她晚上还有事,先走了。”
这时,贺鹏飞也出来了,一看没了张姨,就说道:“小丁,那我也走吧,太晚了,叔叔和阿姨也该休息了。”
丁一说:“也好。”
乔姨说:“小贺,再坐会儿吧,不晚呢。”
丁乃翔也说:“是啊,不晚。”
贺鹏飞看了看丁一,说道:“叔叔阿姨,不了,如果小丁不回去明天我再来。”
丁乃翔看着贺鹏飞,眼里露出了慈爱的光芒,连声说:“好、好、好,欢迎,欢迎。”
乔姨说:“小一,那你去送送小贺。”
贺鹏飞没有拒绝,他跟两位老人再见后就出来了。
丁一送到楼门口,就站住了,贺鹏飞说道:“时间还早,咱们走走吧。”
丁一想了想,就说:“你怎么来的?”
贺鹏飞说:“我打车来的。”
“这样,你等我一会,我去跟爸爸说声,我去老房子住。”
不知为什么,丁一今天总惦记着去老房子,也可能她觉得晚上应该给江帆打个电话,向他报个平安吧。
丁一飞快地上楼,跟爸爸乔姨说要到老房子去看书,顺便送送同学贺鹏飞,爸爸白天已经知道她在学习的事,又听说要送贺鹏飞,就高兴的答应了。
丁一拎起自己的包,拿了两件衣服,就出门了。
乔姨跟丁乃翔说道:“有门儿。”
丁乃翔看着女儿背影,欣慰地笑了。
丁一来到楼下,贺鹏飞还等在原地,他们走出大门后,丁一说:“你走吧,我得坐出租车过去。”
贺鹏飞说:“我也是坐车来的,这样,我打车,先送你。”
丁一没说什么,他们就招手要了出租车。到了老房子的大门口,贺鹏飞要送丁一进去,丁一笑着拒绝了,跟贺鹏飞在大门口再见后走了进去。
贺鹏飞借着门口的灯光,一直看着丁一走进一个黑暗的小胡同,有了那么片刻的愣神,直到司机师傅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转身,坐进了车里走了。
司机师傅笑着问他:“是女朋友?”
贺鹏飞说:“女同学。”
司机师傅说:“这年头,都能把女同学搞成女朋友。”
贺鹏飞看了他一眼:“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呵呵,你太老实了,她不让你送进去,你就不送进去了,你看,那个小胡同,多黑……”司机冲他诡异地一笑。
听他这么说,贺鹏飞果真伸出脑袋看了一会,说道:“应该不会有事,这里毕竟是家属区。”
“哈哈。”司机师傅大笑,说道:“你真是书生啊,照你这样,是搞不定女朋友的。我说那个胡同黑,不是担心安全问题,是有利于你下手,女孩子,胆小、怕黑,你去送她,用你宽大的胸膛把她护在怀里,接下来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保证愿意。”
贺鹏飞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我们还没到那个地步。”
“书生,书生了吧。正因为还没到那个地步,说明她还在犹豫,还在考虑是否接受你,你要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用行动促使她下决心。”
贺鹏飞有些不解,说:“我用什么行动?”
“用强呗,你对她用了强,她就会屈服你、臣服你,然后忘不了你了……哈哈,告诉你,贞洁烈女也怕赖汉缠,哈哈……”他继续笑着,就开车掉头往回走。
贺鹏飞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是赖汉,不会用那种手段对待她。”说着,就坐直了身子,不再理他。
司机师傅笑着摇了摇头。
借着月色和邻居们家里透出的灯光,丁一回到了家。不知为什么,丁一始终认为这里才是真正的家,也许,这里有妈妈的缘故吧。
她没有开大灯,而是习惯地打开了北墙上的一只壁灯,立刻,那斑驳的、温馨的、朦胧的灯光,便散向屋里。她很喜欢这只壁灯的造型,是一整块紫檀雕刻而成,根据紫檀半圆的弧形,三面镂空,分别雕刻着松、竹、梅岁寒三友,古朴,典雅,有一种拙朴的田园之美。
据说,这只壁灯是妈妈回江南开民居研究会期间掏回来的,爸爸说,有个收藏界的朋友看上了这只壁灯,几次想出高价购买,但是他不卖,后来那个人又找到乔姨,乔姨也没做下爸爸的工作,弄地乔姨对爸爸还有意见,认为爸爸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亡妻的影子,爸爸跟乔姨解释说:那里所有的东西女儿都视为珍宝,别人没有权力处理。
揭开家具上爸爸刚盖的布单,折好,拉言了窗帘,拴好房门,又来到了楼上,把楼上的窗帘全部拉上后,感觉一下子就进入了自己的私密空间里,再次躺在妈妈留下的老式包厢床上,就想给江帆打个电话,最起码让他放心。
她看了看表,估计这个时候他已喝完酒回宿舍了,于是,又从床上弹起,跑下楼,用家里的座机给他打了电话。
很快,江帆就接通了,丁一笑着“喂”了一声后,就抱起电话机,半躺在沙发上,笑嘻嘻地说:“回宿舍了吗?”
江帆说:“是的。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挨打了吗?”
丁一笑了,说道:“爸爸连数落我都没忍心,哪能舍得打我呀?”
“哦,那就好,刚才还想给你打电话,怕你不方便,没敢轻举妄动。”
想起在家里相亲的场景,她肯定是不方便接电话,就笑着说道:“是啊,刚才的确不方便,你晚上喝了多少酒?”
“喝酒?”江帆愣了一下。
“对呀,你不是说回去就找长宜同志去喝酒吗?”她调皮地说道。
江帆明白了,说道:“嗯,我没找去他,人家久别胜新婚,我就别添乱了,他那个老婆不喜欢我,对我意见大了去了。”
“呵呵,是因为你总把人家男人叫出来喝酒吧?”
“是啊。对了,你到家后情况怎么样?听你的口气好像通关了?”江帆有些担心地问。
“嘿嘿,还好,运气不错,爸爸也没深说什么,就是对我表示了必要的担心,也对我进行了必要的敲打,没有明说。对了,他们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你猜是谁?”
江帆一惊,说道:“对象,谁?”
“呵呵,是贺鹏飞,就是岳素芬大姐给我介绍的那个阆诸的同学,呵呵,真是太巧了!”
“哦?是啊——是很巧……”
丁一似乎从江帆的口气中听出了什么,就说道:“其实,我们上次就已经说开了,没想到这次又被人介绍到了一块儿,真有意思。”
“也许,冥冥之中,你们有着某种缘分……”江帆试探着问道。
“呵呵,不可能的,他之所以答应来相亲,只是出于对我的好奇,好奇我这么多年怎么跟他一样,我还没有找到对象,可能是想看看我目前的生存状态吧……”丁一躺在沙发上不停地说着,似乎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江帆知道这个贺鹏飞,有一年春节,江帆和彭长宜被翟炳德抓了陪酒的壮丁,到阆诸来跟这里的市委书记喝酒,都喝多了,他们就没有当晚回亢州,住在了阆诸,第二天彭长宜有事就先走了,他就跟丁一约好见面,丁一正好跟同学聚会,江帆来酒店接丁一的时候,就是这个贺鹏飞送出的丁一,那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一个让江帆嫉妒的年龄。
丁一竟顾自己说着,忽然听见他沉默了,就说道:“想什么呢?”
“哦,什么都没想,在听你说呢。”
“我说完了,怕你担心,就给你打电话了。”
“你敢偷着给我打电话,就不怕你爸爸听见?”江帆压低了声音说道。
“嘿嘿,他听不见,我送完贺鹏飞后就直接来老家住了。”
江帆心一动,说道:“难怪你这么大胆敢半夜打电话。”
“人家还不是怕你担心吗——”丁一娇柔地说道。
她那种撒娇的糯糯的音调勾起了江帆的某根神经,江帆抑制住心里的渴望,说道:“宝贝,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担心我呀——”
声音依然是那么的好听,偷着小女儿的娇羞和风情,犹如夜晚轻柔的风,掠过他的心头,撩拨着他内心里的向往。
江帆喉咙滚动了一下,温柔地说道:“嗯,我的确担心,不知道你到家会遇到什么情况,我真要感谢丁教授,他没有为难。”
“呵呵,他是爸爸,是爱我,怎么会为难我,你放心好了。”丁一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幸福。
“嗯,现在放心了。”他停了停,又问道:“一个人住那里害怕吗?”这话说完后,江帆怀着一种异样的心情等待着她的回答。
丁一没有理会到他的异样,依然轻轻地说着:“我从小就搬这里住了,一点都不害怕,在这里特别踏实。”
江帆有些失望,就进一步地说道:“小心我后半夜去吓你。”
“哈哈,你真能来吓我就好了,呵呵……”她笑了笑,忽然软软地说道:“帆,想你——”
丁一说出这话后,自己的心就跳了起来,她奇怪自己怎么冷不丁就说出一句这样的话,要知道,她从来都没有主动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她哪里知道,她这么一句自然流露出来的话语,对江帆产生了多么大的杀伤力,江帆的心跳骤然加快,呼吸也有些短促,身体的某个地方就热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冲动,故作平静地说道:“宝贝,我也想你,如果不是隔着这么远的话,我会立刻出现在你眼前的。”
想想自己这话所涵盖的含义,丁一的脸也热了,她嗫嚅了一声:“嗯,我知道……”不知为什么,鼻子竟然酸了……
江帆的心再次跳了一下,他似乎听出了她说话声中的鼻音,就有些热血沸腾,说道:“好了,洗洗就睡吧,别想那么多,好吗?”
“嗯,不想了,有些事想也得不到,不想反而少了好多烦恼。”丁一说完后,唯恐江帆多心,就又补充道:“比如眼下,我就是再怎么想你,你也来不了……”她的心里忽然难受极了,眼里便充盈了泪水。
听了这话,江帆的心,疼了,想到她的种种善解人意,想到了她带给他的无限欢愉,想到了送她路途中亲吻的场景,他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入怀中,他使劲闭了一下眼睛,低哑着声音说道:“宝贝,如果你真想我的话,也许,我能出现在你面前,当然,如果你愿意……”
“呵呵,我当然愿意,只是有点痴心妄想了……”说着,她抹去了眼角流出的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