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可比干弟弟矮了不知道几个头,盛夏忍住那点醋劲没剜尤远,礼貌又优雅地伸手回握,也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盛夏,你好。”
“……”尤远谁也不看,看了眼表,淡淡催了声,“走吧,该堵了。”
“累一天又没好好吃饭吧。”江汀贴着他关切道,“订位没?是我俩喜欢那家吗?”
尤远答:“是。”
两个人的亲密感到了一定程度是外人连嘴都插不进去的,盛夏在一边羡慕,曾几何时,他和尤远也这么亲密过,现在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偷偷地观察这位干弟弟。
这就是江汀,在盛夏心血来潮堵尤远的时候都能碰巧遇上,那不能是巧,而是他俩的生活交集很深,十足亲近,知道尤远忙起来就不好好吃饭,也有共同喜欢的餐厅,盛夏越想越吃味,眼神一晃而过,见江汀手上的小动作,说到什么激动的时候会下意识揪着尤远的袖子。
咔哒――
盛夏咬得后槽牙生响。
“什么声音?”江汀惊讶道。
盛夏很尴尬:“肚子,叫。”
“哈,那一起吃饭吧,我和他正要去呢。”江汀大方地邀约,盛夏正要拒绝,就听尤远先开口,“盛夏还有事,你别为难人,改天吧。”
江汀噘嘴:“我哪有,不是听他饿了么……”
这也太上头了,不去吃一口都对不起咬碎的牙齿,盛夏也噘嘴:“其实我,也没大事,一起吃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不会!走,多个人还热闹呢。”江汀热络好客,把尤远甩在后面,招呼着盛夏上车。
剪刀门大开,江汀把盛夏安排在副驾,车主人委屈着两条大长腿,只能在后排挤着,后排几乎没坐过人,丢着江汀的大衣,还有两个被江汀用香水糟蹋过的抱枕,尤远抓过来使劲揉,盯着前头两个聊得欢畅的后脑勺很头疼。
莫名心虚又不知道虚什么,江汀不是个省油的灯,目前来看,盛夏也不是个吃素的,要是一个人明里暗里地聊骚,一个人见缝插针地求原谅,那这饭基本可以不用吃了。
手机震了下,尤远无比希望是公司有事叫他回去的短信,结果打开来,是盛夏发的。
尼桑一打七:不该提的我不会提,放心。
尼桑一打七:猫猫流泪
超跑停在一家日料店门口,江汀带着人熟门熟路上去,三个人在暖和的榻榻米坐下,江汀和尤远自觉坐在了一边,盛夏孤零零地在另一边。江汀每个人的口味都尽量顾忌,自顾自点了他和尤远爱吃的,然后跟盛夏推荐起店里的招牌来,盛夏不爱吃海鲜,高级不高级的都有股腥味,他点了一碗豚骨拉面,配仨漂亮可爱的寿司。
江汀觉得太素:“就这?够吃么?”
“够,谢谢。”盛夏合上菜单,笑着说。
一顿饭吃得尤远几乎没开口说过话,江汀开始展现他拔群的社交能力,菜还没上来之前就把盛夏的求学经历,职业,现在的工作状态给打听完了,因为尤远在,问什么盛夏就说什么,无所谓江汀知道,他更想让尤远了解他现在的状况。
“那咱俩可以勉强算同行,今天在公司遇到,是工作室和曜心的新项目有合作吗?”心心念念的海胆端上来了,江汀边问,边弄了一个去尤远的盘子里。
还要给盛夏弄,盛夏赶紧拒绝说自己来,笑笑答:“合作还要看,评估情况,剧本进度,在赶,听说,这次参加,的工作室和独立编剧都,很厉害。”
“你成绩很亮眼,又是和他一个大学的,不会被人比下去,上会的时候我也在。”江汀喜滋滋说,瞟一眼尤远碰碰他的胳膊肘,“不过还是得加油,虽然认识,他可向来不近人情公事公办,有时候我都觉得好冷酷啊。”
尤远无奈地回看他,江汀吐吐舌头,偷着跟盛夏笑,盛夏只好回报一个笑容。
尤远吃饭的时候习惯用左手,总喜欢用右手握着水或者饮料,这么多年了习惯还是没怎么变,江汀坐在一边给他照顾得很好,依着他所有的脾性摆餐具,递纸夹菜,尤远不吃的会丢去江汀盘子里,盛夏默默地吃完了他的豚骨拉面,借口上厕所,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的暧昧现场。
去卫生间给自己扑了一脸水,盛夏挪着十斤重的步子回包房,在门口听见江汀问尤远:“你俩是因为听障人基金会认识的吧,哥,你对听障人群特别关怀,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尤远答:“关怀弱势群体不需要什么特殊原因。”
“唔,我觉得盛夏挺可爱的,你说,我要是问他你大学的事,他会不会跟我说啊。”
刀叉碰撞,尤远把餐具搁下:“就你最无聊。”
江汀试探道:“那还不都怪你不跟我说,你那个前任不就是大学时候的吗?盛夏应该见过吧,钱包里那张悔过书,不就是前任写的么,到现在都留着,还不让我看,我好奇死了,到底什么人让你惦记这么久。”
尤远咳了一声:“别瞎问,他不知道,我去下卫生间,回来就走吧。”
听见尤远脚步声靠近,盛夏匆忙间往后跑了几步,拿出电话假装打,嗯嗯啊啊地装模作样正好在尤远出来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挂掉,尤远愣了下,表情带着明显的不自然,盛夏晃着手机错开身,笑着进了屋。
他以为尤远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他以为尤远恨他恨得就差火烧爱巢了,久别重逢冷着脸,一直把他往外推,可明明那张悔过书还在。
万幸江汀没打开看,盛夏记得很清楚,他歪七扭八地写着――知错会改的盛夏书
吃完饭江汀要送盛夏回酒店,盛夏听见他俩要一起回家,再也扛不住这种狗粮了,推脱了半天自己打上车就走,在车里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人影,英俊帅气,亲密无间,说不出的般配。
今夜注定失眠,尤远不知道盛夏睡不睡得着,反正他睡不着,辗转反侧干瞪眼,干脆把手机点开来看,盛夏没给他发什么信息,自从加了好友,就只发了流泪猫猫头,他确实没有提不该提的,全程装得很好,大方客气的普通学弟,见到优秀的学长又崇敬又保持距离。
反倒是自己和江汀之间的这种氛围,盛夏那么敏感的一个人,肯定感觉到什么了,江汀提及悔过书,也不知道盛夏到底听见没有,尤远不希望盛夏知道,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往前走,要放下,可时不时,还是会把藏在钱包最里面,因为看过无数次已经皱皱巴巴濒临破碎的悔过书拿出来怀念。
这张纸背后是个可爱灿烂的小哑巴,是尤远第一次爱上一个人,轰轰烈烈谈的一场短暂初恋。
是难以忘怀的空欢喜,怎么可能不怀念。
深更半夜愁云惨雾的,尤远无聊得打开朋友圈,什么好,是先说没睡还是教训他别这么油腻。
尼桑一打七:哥,你在写小作文吗?正在输入半天了怎么一条都发不过来呀?【可爱】
尼桑一打七:你不知道跟我说什么,那我来说,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现在是单身吗?请认真作答。
尤远:单不单身跟你有关系?
尼桑一打七:有。如果你已经有恋人了,我会祝福你。如果你单身,那就给我次机会追你,重新认识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行吗?
尼桑一打七:我会努力的。猫猫流泪
尤远掐着人中回:先搞清楚自己性向再说话。
盛夏鸡贼地绕开敏感话题,发挥死缠烂打的技能,软话好听话哄了一堆,也不管别人回不回他,最后发了一条过来:哥,江汀是你的男朋友吗?只回答这一个就好,如果你不想说,那就早点睡吧,改天约你吃饭我再问哦。晚安。
尤远憋着一口气,对他遮遮掩掩的态度很不满,谎称和江汀是恋人可以直接把盛夏劝退,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可这样会伤害到盛夏,尤远即便是被他骗过,也不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去欺骗,没意思。
他选择无视,也没关手机,而是点进了盛夏的朋友圈,像当初关注他博客那样,把这些年缺失的时光都补了个大概。
当年那个没自信连选个学生会干事都怂得冒泡的盛夏不见了,现在的他一个人撑着编剧工作室,能够独当一面地去和各种投资方和制片人打交道,也总工作到深夜,拍一张凌晨四点的玉城发朋友圈矫情。
他收养了两只猫,养得很胖,橘猫叫金山,花狸猫叫福福,最多的照片就是两只肥猫的日常,追溯到最早,看得见两个小家伙刚来时候瘦骨嶙峋的模样,盛夏照片上有一句话,说取名灵感来自于应许之地,上帝为信徒承诺了流牛奶与蜜,他没有得到什么承诺,只有一段遥不可及的梦留在那里。
他有空会去优佳听障人关爱中心做志愿者,工作室还买了很多书,通过关爱中心捐助给特殊教育学校,徐主任跟他都混熟了,大喇喇地搂着盛夏,拉着火红的横幅龇牙咧嘴地合照。
他还是喜欢养花养草,家里工作室都摆了很多,技术肉眼可见的进步很多,大片的绣球盛开在工作室每个角落,香水柠檬终于会结果子,夏天一到,大家都能喝到盛大编剧亲手炮制的柠檬水。
周天王结婚了,盛夏分享了一首《可爱女人》聊表祝福,后来天王有了孩子,他再次分享一首《听妈妈的话》恭喜喜获麟儿,虽然出专辑的速度越来越感人,他还是会准时去买,天王终于去烟城开了一次演唱会,盛夏得偿所愿在自己家门口看了演出,买了最前面的位置,用他自己赚的钱。
唱到《晴天》的时候他拍了一张演唱会晃动的灯海,打了一段歌词――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
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
你好像还是说了拜。”
每年的跨年夜,固定节目就是一张烟花的照片。
每年的十月六日,他会没有指向地说一句生日快乐。
聋哑人考不了摩托车驾照,可他还是买了一辆黑黢黢的杜卡迪,配置了一身好看的摩托车服,穿着摆拍,每每自嘲他穿不出那股酷劲儿。杜卡迪放在工作室给员工们代步,谁爱骑谁骑,他看着高兴。
很多很多记录,尤远划拉着眼睛都看酸了,嘻嘻哈哈的都是生活点滴,他好像还是最初认识的那个开朗快乐的盛夏,又隐隐有些变化,这些积极向上的表象像糖衣炮弹,包裹着那些不可言说的遗憾。
办公桌角的拍立得,用了旧金山和斯坦福取名的猫咪,满阳台的酸酸们,旧得褪色的水蜜桃屁垫,老款杜卡迪,爱豆的演唱会,新年烟火,零点的生日祝福。
明里暗里藏在生活角落里的惦记。
他忘不掉。
看的人也都记得。
尤远退出了朋友圈,切进盛夏的聊天界面,在天快亮的时候回复他。
-没男朋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