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空灰蒙蒙的,午后下了一场小雨,好在大田是开客店的,唐轻云找了间宽敞的屋子,屋中两张床,放着司幽跟妄尘,妄尘面色不佳,余毒未清,司幽还没醒,在单姜萧看来,她的内伤更为严重。
唐轻云扶着司幽,让她能靠在自己的脖颈旁,单姜萧抬手,用自身内力调整司幽的内力,助她疗伤。
一炷香过去,单姜萧只是道:“还好扶孤之前稳住了她大部分内力。”
“那小幽现在怎么样了?”
“玄憶的内力还在。”单姜萧想着,一般不是自己修炼的内力,在他人身体里维持不了多久便会消失,玄憶的内力虽不能为司幽所用,但至今仍然尚在,若不是司幽受伤,还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内力转移属于医界禁术,这么说来,玄憶倒是位不可多得的药医。
他收手,一时间控制不住的咳了几声。
唐轻云忧心道:“单伯伯,你已经消耗太多内力了。”
“无事,我一会便好。”
他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妄尘,解毒一事还得靠司幽,再看司幽,她的脸上已恢复了些血色,不同于昨夜那般苍白的吓人,她微微动弹手指,单姜萧用手背轻轻一碰,“有些温度了。”
司幽就这样靠在唐轻云身上,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便醒了。
单姜萧在边上自行运功调理,应绍凡本来在照看妄尘,见司幽醒了,又过来在她面前转悠,“小幽!可算是醒了!”
“你脸?”司幽目光落在他的脸颊上,他颧骨边青了一大块,青的十分显眼,二牛不明就里,因此一大早应绍凡出去打水时还被他笑话了一番。
应绍凡捂了捂脸颊,笑道:“昨夜风大,我走夜路摔了一跤。”
司幽眉头微皱,昨夜响起铃铛声她是有印象的,失控也能猜的到,只是后面的事,下手轻重这些就不记得了。
应绍凡又笑道:“这不是刚下过雨吗,地太滑了。”
司幽知他意思,便不在多说,她侧头见妄尘,他身上隐约还有残毒的味道,一时间司幽又觉一阵闷疼,脑中闪过打伤妄尘的画面,她道:“帮我扶他起来一下。”
唐轻云一怔,目光焦急,“可是你…”
司幽道:“余毒拖太久会伤了妄尘的根骨。”
应绍凡扶着妄尘,司幽在他身后,运功为他解毒,单姜萧起身,他出一掌内力,为司幽护法。
二人收手,单姜萧不由得一跄,司幽也险些咳出血来,唐轻云与应绍凡皆是吓得不轻,方才司幽动内力时,妄尘大致已经清醒,只是一直动弹不得,他睁眼看司幽,眼中带着些怒气,极其艰难道:“你不必费内力在我身上。”
司幽缓了些,道:“我或许末日黄花,根骨比我重要。”
妄尘眸光一震,怨道:“你比我重要。”
唐轻云叫道:“胡说!什么末日黄花!你们一个两个…”她说着一噎,道不出话来。
一时间屋内禁了声,直到二牛在外头叫应绍凡,说是带了药水,专治跌打损伤。
这几日村中轻症的人靠喝药姑且能下地干活,大田就带着他们,大致修了一下村子,虽不如从前那般精气神,但至少也要看起来有人住的模样。
这几日药材没怎么变,唐轻云要司幽好好休息一番,拉着应绍凡一起去看火候,司幽休息不下,便在村中走走,没走几步,就见妄尘在前方小道上站着。
司幽过去,拉他的手看了会,黑色纹路已全部褪去,再把个脉,也与从前无恙。
她见妄尘面色不如往日那般和气,以为他还在为动内力的事生气,她自觉护妄尘根骨无错,还想着若是妄尘不乐意救命,或许自己才要生气一番。
司幽正要走时,突觉手腕一紧,妄尘将司幽拉到身前,他板着脸又默不作声,手腕被握的紧,司幽道:“那个…什么…”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便道:“你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事,你家就得跟我结仇了。”
妄尘未语,司幽也是有些急了,她一口气道:“你之前是说一点点也不行,但是为你…”
心甘情愿四字还未出口,妄尘的胳膊便环了上来,他将司幽抱住,声音闷闷的在司幽耳旁,“都没事才好。”
司幽情不自禁的也将原本垂下的双手环过他的腰间,将头埋进他的肩膀,妄尘的衣襟似乎还留着那日桃花树下的清香,司幽道:“上卿有棵红色桃花树,等到了三月,我带你去看。”
小楼台上扬着微风,夜晚更是寂静,妄尘取了件长衣披到司幽身上,“天凉了。”
“你说大田他们日日喝药,都要跟我差不多了。”
妄尘撇她,“他们会好,你也会。”
“万一,我是说万一。”
妄尘先道:“那我就得好好想一想,以后要怎么养你了。”
司幽一笑,“谁说要你养。”
他又道:“然道我养别家的姑娘?”
司幽道:“算了,妄大公子也不容易,别家的姑娘哪有我好养。”
话音刚落,长廊上应绍凡一路小跑过来,“风大,你们不冷吗?”
唐轻云在他身后,拉着司幽,同二人道:“进屋了。”
几盏烛灯,屋门紧锁,窗户也没打开,烛火印在几人的脸庞上,他们一言不发,一副愁容,各自沉默。
应绍凡抬头看了眼,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话多又憋不住,道:“我们都在,一有铃铛声,单大哥就冲,给他逮个正着!”
单姜萧原本打算今夜都在一屋,就是这个目的,他同司幽道:“宽心。”
唐轻云道:“为什么铃铛声可以控制司幽?”
司幽道:“白色粉末?但是…”
妄尘附道:“最开始听到的铃铛声是那个花脸人,那时候还没有白色粉末。”
应绍凡蹙眉,“小幽与我们最大的区别就是金转丹。”
今夜几人除了司幽,其他皆轮番休息,司幽趴在桌上趴了一个晚上,除了后半夜心中刺疼的睡不着外,一夜都无事。
等到晨光微亮,司幽才回到自己屋中,与送了一路的妄尘说还想再休息一会,便进屋了。
唐轻云去后厨熬了些粥,天大亮,她端到院子中,应绍凡轮班守夜后也没怎么睡着,他说就算是早起了。
唐轻云看了看,未见司幽,虽然司幽平时起的也不是很早,但这个时辰应该也是起了的,她又想着司幽这几日几乎没怎么睡过,就先不去叫了。
她将饭菜多留一份,将近午时,才朝司幽的房间去,屋外妄尘在看一本大田早上送来的书,唐轻云无意瞥了一眼,大致是关于药草一类,便没多问。
“司幽起了吗?”
妄尘摇头,“没动静。”
唐轻云敲了门,也不见回应,她又唤了两声,与妄尘相视,觉得不对劲,她抬手一推,门便开了,只见满地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还有些不成形的似丹又似粉的东西,唐轻云一看,大致可以用乱的一塌糊涂来形容了。
唐轻云小心翼翼的绕过这些东西,来到床前,司幽的被子盖过头顶,她又小心翼翼的绕了出去,同妄尘道:“还没醒,怎么办?”
妄尘默了会,道:“她内力受损,不吃早饭会不会不好。”
唐轻云明白他意思,又绕过药草进屋,唤了司幽几声,道:“再不起,只能吃午饭了。”
妄尘道:“不然我去把早饭拿过来。”
司幽爬了起来,不至于如此,这样做的像是他们要养孩子那般养自己一样,怪不自在。
她见唐轻云走路都在找落脚的地,便道:“这些都不要了,一会我扫一下,就可以扔了。”
应绍凡听说司幽今日起的比他还晚,惊讶中还带了些许暗喜,他趴在屋门上,叫道:“我闲!我来扫!”
司幽撑着一只手,坐是坐起来了,就是不知道眼睛有没有睁开,唐轻云拉着她的手,都感觉软绵绵的没力气,唐轻云凑近,柔声道:“太阳要下山了。”
司幽起身,“明明还没到中午。”
她在桌前站了会,看着没那么清醒,妄尘说不上对劲,便进屋,他还没走几步,就觉司幽要倒,连忙上前,司幽恰入他怀中。
应绍凡吓了一跳,唐轻云正想去看看粥热好了没,回头见此,也是被吓到。
司幽低声道:“妄大公子,要是我早上吃的少,你家能不能早点开午饭?”
“可…”他话未说尽,又听司幽道:“我试了毒,不必忧心,一个时辰便好。”她话落,脑袋靠在妄尘身前,没了动静。
单姜萧一夜未睡,晨时司幽无事后,才自行打坐去了,不见踪影。
唯独司幽说无碍是妄尘慌张的,不敢相信的,她自身内伤未愈,还要去试毒,又没提前说,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他越想越觉得可怕,一个时辰将至,妄尘去找了大田,只是大田摇头说,“村里的大夫不会看大病,外面的人一听说是我们这里,也没人敢进来。”
应绍凡看二牛的样子,就知道他八成也找不到大夫。
“小幽姑娘怎么突然病了呢?”
应绍凡有些脾气,道:“多少与救你们有关!”
二牛不语了。
唐轻云闻声而来,她瞥了一眼,道:“别凶他们。”
妄尘掐着点,一个时辰正好到了,他回头见屋内的司幽依旧无动静。
唐轻云道:“要不然同单伯伯说一声,把司幽带出去治病?”
大田道:“这样也好,我马上去准备一下拉车。”
妄尘道:“若是有人传司幽出事,再招来暗杀怎么办?”
他与唐轻云先一步进屋,应绍凡正要跟上时,觉屋外有脚步声,与寻常听到的不同,他心中一个激灵,握着遇穷剑柄,到门外,见是一年轻少年,他身形高挑,面容清秀,一身白衣略显简单,腰间缠着青色丝带,整个人走起路来一身轻盈。
“总算是有人了,让我好找。”
他的眉眼之间尽显温柔大气,见应绍凡时便透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应绍凡看的发愣,这人足以与妄尘媲美,只是妄大公子显得更清冷些罢了。
“你是谁?”
“我找司幽。”
应绍凡一听是找司幽的,觉他不怀好意,戒备之心油然而生,“找她干嘛!”
“自然是有事。”
应绍凡看了他好一会,着实也没看出个坏人的气息,便试探问道:“你是好人家的公子吗?”
他点头,回道:“是好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