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村里暂无人病逝,也无人再传染,大田这种症状不重的,那些青黑色皱纹也没有再蔓延,瘟疾算是控制住了。
对症下药,虽稳了局势,但还是有不少人抽搐着间歇发病,长此以往总归不是办法,毒不清,便是会落个周而复始的结果,抑制而又不根治,严重的还是严重,轻度的也还是轻度,全然没什么变化,倒是司幽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在先前玄憶的丹药好用,她的金转丹之毒也不常发作了。
妄尘挽了挽袖子,在边上洗碗,药炉子起的多,柴火用的快,应绍凡又去抱了捆柴回来,填了用过的窟窿。
司幽一边研制解药,一边配些药材,村中人多,唐轻云这几日熬汤熬的腰杆子酸的很,差点整个人都站不起来,司幽便让她去给晒着的药材翻面了。
单姜萧时而过来看看火候,时而带几个村民翻翻荒废了好些时日的土地,再重新种上菜苗豆子,还买了些鸡鸭让村里人养起来,像他们以前过日子那样。
“听说单道长种的菜牙开花了。”
司幽没什么精神,应了声嗯,换做寻常,她听说是单姜萧种的,一定会很好奇,一个威严肃然背着长剑的道长在田里干活的模样,说什么都要赶过去看看。
妄尘又道:“要不你休息会,这我来看着。”
司幽正在看药草渣子炖了几分熟,要不要再复水一遍,一时没听清妄尘的话,她偏头侧看妄大公子,“嗯?”
“大田说村里人这几日心情不错,想找个大师作个法去灾。”应绍凡与二牛勾肩搭背的聊天,二人一同来拿汤药。
二牛道:“村里有个老伙计,他会做法。”
应绍凡话多,这几日本就憋的不行,村中局势有所好转,难得能放松些,他正好能与二牛聊到一块去,司幽点头,“挺好的。”
应绍凡接了炉子倒汤,顺势拍了拍司幽的肩,“这几日都累坏你了,等到了镇上,我要给你买大把大把的桃花酥。”
“你之前不是说你身无分文,乞讨为生吗?还炫你的伟大乞讨事迹来着。”司幽话落,应绍凡立刻就被噎了个大噎,“那是过去了,翻篇了,日后绝不乞讨。”
应绍凡凑近道:“你出门不是也不带钱,这么一说,我们多少有点心意相通。”
“那不一样,我有妄大公子…”司幽看了眼妄尘,立刻附道:“的钱袋,他肯大把大把的借我,钱袋子供我驱策。”
应绍凡再看向司幽身后的妄尘时,立刻做了副格杀勿论的表情,妄尘道:“我肯大把大把的送你。”
司幽回头,想着从前二师兄才是她的钱袋子,她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就当是又给二师兄省了一笔。”
应绍凡自觉有些自取其辱后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对二牛道:“走了走了,喝汤要紧。”
二牛刚要走,突地脚下一顿,回头问司幽,“对了,这么多日了,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应绍凡一怔,也不知道他们村现在还硌不硌意毒后这个名讳,若是有几个知道毒后叫什么的更麻烦,应绍凡干脆就道:“我叫她小幽,你跟着我叫就行。”
二牛一拜,“那我替全村人多谢小幽姑娘了。”
司幽这几日没什么胃口,妄尘便想给她找个清淡的,午后,他端了个小碗,恰好司幽看着不忙,他便端了过去,“馒头热了,你先吃着。”
“吃完趴一会。”
司幽拍了拍手,扒了半个馒头,“这能趴哪?”
这地东西堆的多,实在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司幽又道:“桌子太矮了,趴着腰疼。”
妄尘道:“靠我肩上。”
司幽抬头看他,停了正要往嘴里送的食物,浅浅一笑,道:“这样吗。”
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一声响动,像是在搬什么架子,略显吵杂,“什么声音?”
妄尘道:“应该是来人作法了。”
司幽起身,“去看看?”
外头,五六个人画着花脸,左右乱窜,在跳一支极其诡异的舞,与寻常见到的颇有不同,二牛说他们村作法一向如此,这舞还是当年村中一位大师编的,据说跳一跳能年轻十岁,每逢村中节日,村人都会到大田的客店去,在他的后院摆上几桌酒宴,围着桌子跳这个。
司幽看着倒是有趣,说是让应绍凡也去跳一跳,没准还能回归襁褓。
五六人中间围着一张不是很高的桌子,一人跃了上去,二牛拍了拍边上的应绍凡,“跳上去那个。”他一副略显得意的模样,“我哥们。”
“当年那个编舞的大师是他师父。”
应绍凡回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二牛眉眼微挑,“我骄傲。”话落,他双手相握,独自喃喃道:“村中都是好人家,定也会投身个好人家。”
中间那人洒了水,便拿起边上的铃铛,摇晃起来,刚出第一声声响,司幽不自觉的心中一痛,再一声,她微微蹙眉,半低着头,似有不适。
妄尘见她,“怎么了?”
“听的头疼。”
唐轻云:“你脸色不太好。”
铃铛声不断,司幽来不及回话,只觉这声音猛灌进耳朵,直冲头顶,在她的脑袋间来回乱窜。
司幽抱着脑袋,脸色逐渐苍白的不成样子,妄尘也吓得不轻,唐轻云觉是毒发了,一时手足无措,“回屋!先回屋!”
司幽捂着耳朵,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一个劲的往妄尘怀中缩,指尖在眼角之间好像在急剧收缩,妄尘怕她划出血,便抓紧了她的手,回屋没有用,村中房子离得近,作法又在正中间,哪都听得见。
妄尘叫道:“别摇了!”
他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只听得清脆的一响声,铃铛掉落到地面,便是司幽一掌出手,直冲那人胸膛,若不是妄尘手疾眼快也出一掌,带着司幽那股内力冲偏,最后落在那人手中的铃铛上,恐怕那人便会当场丧命。
司幽好似一瞬间清醒,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自己都缓不过神怎么就突然对对面那个全然没有一点儿武力且是平常的人,想要他命的那种下了杀招。
那人瘫倒在地,瞪着惊恐的眼眸,铃铛落在他的边上,周围的五六人大叫之后都在默不作声的步步退后。
“小…小幽?”
司幽立刻收手抱着脑袋,“我…”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铃铛声似乎还能回荡在她的脑中,震得她的头一阵阵刺疼。
“有声音…”
唐轻云立刻上前为她捂耳朵,又将四周看了个遍,房屋草舍皆安静的很,连只鸡鸭都没在叫,哪有什么声音。
应绍凡叫道:“没了没了!没声音了。”
司幽方才动了内力,这会又被那铃铛弄的有些精神失常,再加上这几日没怎么睡,司幽还想冷静一番,又猛然觉得喘不上气来,她咳了几声,便没了力气。
她的双手搭在耳边,妄尘一手附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刺进妄尘的手心,司幽靠在他的身前,隐约之间只觉他心跳飞快。
那几人还惊魂未定,应绍凡与二牛将他们送了回去,单姜萧运功为司幽打坐,觉是铃铛声影响了她原本已经稳住的筋脉,导致毒发。
夜渐深,单姜萧午后去了附近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追踪到邯家或是估策的蛛丝马迹,查一查假毒后什么的,应绍凡与二牛挑了天黑去后山上守株待兔,蹲夜深出没觅食的动物,唐轻云刚待不久,就被人叫着去帮忙照看一个女娃娃,家中独她轻症,便被单独分开了,村中无事的女子较少,唐轻云见过她,姑娘家之间也比较方便。
院中的炉子还架在火堆上,几味药材还需几个火候,司幽拿着蒲扇扇风,夜晚最是安静,院中吹着凉风,吹的边上的烛火不断闪烁,司幽起身,给它罩了个灯笼纸,两旁的草料被吹的沙沙作响,她一时又想着今日的铃铛声,不明为何失控。
她正要再添两把柴火,月光之下,瓦片上似有人飞快闪过,司幽抬头,只见一人从檐上跳落,他穿一袭黑衣,蒙着黑色面纱,黑色帽子盖过头顶,手持一把银白色弯刀,在月光下显得尤为冰冷,他刀锋微偏,刀尖便对准了司幽。
司幽今日也带了久幺,刀剑相向,那人一时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他杀气十足,一句话都没有,出招速度极快,皆能致命。
他转而收了刀剑,从袖中抛出一枚暗器,司幽摇身闪开,一击未中,那人又连发数十枚,丝毫没给司幽喘气的机会。
他似乎是一心只为取面前之人的性命,见那几发都不中,又立刻换了目标,将暗器对准那一排排药罐子。
司幽见情势不对,立马抛出久幺,将那些射出的短镖截下。
那人正面又来一发,司幽一个转身避过,短镖恰从她的手臂划过,扎进身后的木板中,手上破了个口子,一时间白色衣袖都被染的鲜红,司幽无暇顾及,黑衣人又紧接着一掌打来,他有意隐瞒武功路数,手段却表现的很多,反应也极快,一路直攻司幽内力受损的这个弱点,逼她用内力阻拦功法,直至毒发。
那人凡是找到机会,就会挥手散出白色烟雾,呛的司幽一阵头晕,寻常的毒对她无效,所以这人要么就是十分了解毒后,要么就同样是炼毒高手。
他又拿出匕首刺向司幽,将她抵在墙面上,匕首的顶尖就刺在司幽的脖子前,渐渐扎出一到血口子,血珠顺着脖颈划到白色衣领上,司幽双手奋力抵在那人手腕上,叫道:“你谁啊到底!我若不明不白做了鬼,也定要吓死你子孙后代!”
司幽本就内力受损,此刻她已将能用的内力尽数使出,好在对面那人内力也不怎么样,就是力气大,招式多。
司幽再拼一股内力,空出一只手来,带了毒奋力一掌,那人像是早有防备,见势迅速后退,司幽将毒打在他的匕首上,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胳膊,黑衣人立刻丢了匕首,封住胳膊筋脉,他一只手动弹不得,还在一瞬之间迅速上前,他似乎是要在今夜一定要取司幽的性命,他抬手便是狠厉的掐住司幽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