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有多怪异呢?
贾政气冲冲站着,王夫人仍趴在宝玉身上哭嚎,贾母则在数落着贾政的错误。
这看着杂乱无章的场面里,又有着极度的和谐。
“来啊!你打死我啊!”
“我要带着宝玉回金陵!这府里容不下我了!”
吵了一会儿,哭了一会儿,他们三个好像才注意到环境似的停下来,又扭头吩咐小子们把贾宝玉好生抬回去。
“慢点儿!要是磕到哪里了,唯独就你们是问!”
林涣也是头一回碰到这情况,更别说几个姐妹们了。
四个姑娘都都转过身不往那边儿看,黛玉悄声和林涣说:“也不知怎么的,我好像见过这场景似的,总觉得心里头抽抽的一阵儿疼。”
【心上人:啊??这就是剧情的力量吗?】
【白菜豆腐脑:不懂……这会儿林妹妹和贾宝玉接触的时候也不多吧,贾宝玉都去国子监了,十天才能回来一次啊,为什么黛玉会觉得心口一阵儿一阵儿地疼?】
【无语:总不能是平行世界的爱情影响吧……还是警幻他们又搁哪里作妖呢?】
林涣听她说心口疼,连忙问:“怎么会心口疼?是不是昨儿没睡好?还是晕血了?我从前也有这样的时候,昨儿夜里没睡好,醒来心口就一阵一阵地跳,难受的紧。”
他才不会让林妹妹觉得自己是在心疼贾宝玉从而让她注意到贾宝玉呢!
殊不知,天底下多少好感都是因着最初的好奇而产生的,有些人脑补着脑补着,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而林妹妹又一向有惊厥的毛病,身体虚弱,半夜里却总要醒一回,林如海给她请了多少大夫都不顶用。
果然,这会儿林黛玉也只当是自己昨晚上没睡好:“我昨儿睡觉的时候眼皮子总跳,平常一晚上只醒一次,昨儿醒了好几回,掏了西洋表出来一看,才知道天还没亮。”
林涣笑说:“那就是了,肯定是没睡好才会这样的,妹妹不必多心,回头仍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才好,省得林伯父担心。”
他们兄妹俩说着话,贾宝玉已经叫人抬了回去。
林黛玉避着人说:“二舅舅也实在是太狠的心,怎么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我瞧着宝兄弟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
林涣便同她说:“世人总想着让孩子争气一些,这本来这没什么错,只是有些人总觉得非黑即白,人生只有好与不好两个选择,不知道大千世界,众生百相,一味地拿着自己的要求去强迫别人,做不到就非打即骂。”
他想了想贾政:“我听闻二舅舅从前想靠着科举出身,只是外祖父临死前恐怕自己死后家里就倒了,上书求了陛下荫庇,断了二舅舅科举之路,这便成了他一生都牵挂的事儿,自己完不成,就想着子女继承自己的想法。”
“他啊,不看过程,不看子女是否愿意,宝兄弟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他应该不愿意被安排着过完余生,二舅舅偏想着安排他,一旦看着宝兄弟‘走歪了路’,就非打即骂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心上人:我也觉得,欢宝说的太对了,科举之于贾政来说就像是从小到大的梦想,结果被自己父亲斩断了,他就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但是贾宝玉又散漫,无心仕途,贾政才无能狂怒,处处看贾宝玉不顺眼,父子间冲突不断。】
【白菜豆腐脑:其实我真不觉得贾代善做错了什么,他那会儿已经快死了,人死灯灭,家里又没有争气的后辈,看贾赦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就知道了,要是他不给贾政求荫庇,由着贾政自己考科举,一来不知道能不能考中,二来他就算能考中,也不知道考到几年后才中呢,贾府根本等不起,还是求个荫庇更加实在。】
【无语:不会真的有人自己不努力当官升不了职就埋怨爹娘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一言不合:家庭关系上宝玉真的挺冤的,娘和祖母一味地溺爱,爹又从不关心他,见了他就知道骂他打他,惨。】
【金金不计较:真的,别把父母完不成的梦想硬摁到孩子身上去,太痛苦了。】
林涣也叹气。
贾宝玉和贾政之间,总有一个要妥协,不然就跟今天这样似的,闹得没法收场。
林黛玉瞅他:“我瞧着你如今感叹多了许多,可见是长大了,变懂事了?”
林涣挠头:“有吗?我不是一向就这样么?”
有了直播间以后,直播间那群人碰到一些事情,总爱和他叭叭两句,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他年纪小看不明白的东西,看一眼直播间的深入分析就明白了。
林黛玉说:“从前咱们都小的时候,你还不像现在这样,那会儿虽然总是说些惊人之语,却总归还是个孩子,或许是年纪太小看不出来?”
现在的林涣可比小时候的欢宝冷静理智许多,林黛玉有时候都感觉他好像是把自己抽离了躯壳,不用双眼看人事,用的是心。
才这么想着,林黛玉就看见林涣嘻嘻笑了。
“虽然宝玉被打了有些惨,可我还是觉得解气的很,他从前的混账话太多,倒是打一顿,说不定能懂事一些。”
林黛玉忍不住点点他:“才说你冷静长大了,这会儿偏又露一点小孩儿脾气来!这话可不许当着别人的面说,不然人家只当你幸灾乐祸呢。”
林涣吐吐舌头,到宝玉院里去了。
宝玉跟前的人实在太多。
贾母和王夫人都挤在他床前,一叠声地叫丫头们端盆端水给他擦汗擦脸擦身子。
林涣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过了短短十天,袭人就成了这院里头一份的丫头,把人指挥得团团转。
“秋纹拿几张手帕来替换着擦,麝月去兑温水,其他的丫头都在外头等着去,别挤在里头,空气不流通更加不好。”
林涣分明瞧见有丫头对她不满,只是碍着王夫人和贾母在场,不敢发作,摔了帘子就出去了。
袭人也假装没看到,凑到了贾母身边去:“老太太,已经打发人去请大夫了,许是等会就来了。”
贾母还没说话,王夫人便带着哭腔说:“往日里是我做错了事儿,老太太罚我我也认了,只是可怜我的宝玉无人照看,我只错了错眼没看着,他就叫打成了这样!”
她一边哭一边拿眼看旁边杵着的赵姨娘,指桑骂槐道:“指不定是哪个狐媚子在老爷跟前吹了枕头风,才叫他这么恨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她不知道这回宝玉挨打是为了什么缘故,却下意识地把锅推给了赵姨娘,指责她调弄人。
贾母也还没来得及问缘故,听了这话也觉得大约是赵姨娘的缘故,因而沉着脸:“好好的家里都叫这起子人搅弄坏了!那会儿凤丫头还给环小子求情,说他年纪还小,送他去国子监读书明理是正经,我还答应的好好的,公中也除了钱,让他和宝玉一道儿去,谁知道就是有人恩将仇报!”
赵姨娘冷不丁就被摆了一道,当即委屈得不行:“关我什么事儿?今儿环儿家来,我同他亲热说话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挑唆老爷?”
“主母们说话,有你一个姨娘插嘴的地儿?!”贾母喝道,“还不自觉点滚出去?”
贾政这会儿也跟进来了,他气还没消呢,听见这么说,顿时冷笑:“倒也不必说我是受姨娘们挑唆的,这畜生自己在学里干得好事!都叫先生找上门来了,难道我还要给他留什么脸面不成?!”
“脸面脸面,你这眼里只有脸面!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了狠手!宝玉才多大?一时做错了事又怎么了?你不能好好地同他说不成?偏要舞枪弄棒的!”王夫人哭得喘不过气,“我只这一个孩子了!但凡珠儿还在,你就是打死了宝玉又如何!”
她悲从中来:“我一共就这么两个孩子,一个劳累病死了,只剩这么个宝贝疙瘩,如今还要叫自己亲爹打死了!”
提起贾珠,王夫人眼泪更盛。
贾政也不由红了眼——那孩子是最贴他的人,长得好好的,还爱读书,眼看着就能考科举了,往后的前途光明,可惜一场风寒就没了。
还有一人也被触动了心肠,正是寡居的李纨。只是她心里难受,也有一股怨气,人活着的时候你们只一味地逼着他上进,人没了反倒念叨起来了!
她借口屋里太闷,打了帘子出去透气,独自坐在门外的长廊栏杆上垂泪。
贾环贾兰他们都到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娘一左一右坐着,李纨在掉眼泪,赵姨娘脸带怒意,俩人“井水不犯河水”。
贾环贾兰对视一眼,先去里头看了一眼宝玉,跟贾母表示自己来过了,方才拉着角落里的林涣问:“我娘她们怎么了?”
林涣便把刚刚的事儿都说了。
贾环贾兰两个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贾兰还好些,李纨素来温顺,家里这些人总爱提他爹如何如何,他们母子俩都习惯了,说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当他们放屁,只照常去安慰娘就是了。
贾环却不一样,他是个急躁脾气,原著里因着二百文钱就能生气的人,他再不喜欢赵姨娘,那也是他亲娘,人家都编排上了,他还能忍气吞声不成,立马就要去理论。
林涣好险才拦住他:“你又左性了不成?里头正担心宝玉呢,你再进去大吵大闹地嚷着,没得叫人嫌弃你,回头还编排你不友爱兄弟,他们心疼宝玉就让他们心疼去,兰儿都知道先安慰亲娘,你比他年纪还大些,竟然比他还不懂事?”
“再者,你这样没头没脑跑进去说一通有什么用?本来宝玉挨打就是为着学堂里的事儿,你再跑进去拉仇恨,人家回头一股脑把事情都怨怪在你头上,还以为学校里的事情是你告的状呢!白惹一身的腥臊气,何必呢?”
林涣见他仍旧气鼓鼓的,念着他还年纪小,性子又冲动,连忙说:“你还是出去看看赵姨娘吧!往后你是要科举入仕,指不定还要封侯拜将的人,你娘一直那样也不是事儿,还不如借着这事儿劝劝她,好歹积累个好名声,往后她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贾环听了便叹气:“好,我去。”
他自去了,林涣呆着也怪闷的,里头大大小小的女人们都在哭,贾政又一股子怨气,仍在指责宝玉,一时之间乱糟糟的,他就想着出去待一会儿。
结果才要出门,就觉得眼睛前头一阵光。
他定睛一瞧,正是贾宝玉脖子上被解下来的那块玉,袭人正拿帕子把它包起来。
他下意识地问了问直播间:“这世上难不成真有什么警幻仙姑不成?”
【心上人:额,原著是有这个设定,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白菜豆腐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神仙,没看之前癞头和尚都被你给吓跑了吗?就算警幻仙姑真存在,他们神仙不都有不能插手红尘之事的规定?欢宝别太担心啦。】
【一言不合:欢宝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林涣指了指袭人那里:“你们没看见那边儿吗?贾宝玉那块玉,在发光。”
结果直播间都说没看见。
林涣挠了挠头。
袭人已经将玉包起来了,那光也不见了,林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点微量的玄幻元素,不多,只有警幻和癞头和尚的戏份,也不会有什么前世今生之类的哈(除非写番外)。
晚上9/10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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