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撒满桌面,斑驳的光点好似镀金,韩岁宵指腹轻轻摩挲过相框的边缘,对正中的照片落下轻轻一吻。
想起刚才的事,他闭了闭眼睛,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
不行,现在她还太小,不能欺负她。
他只希望她能快乐,幸福。
他可以等,等她可以,愿意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违背她的意愿做出的事,都算伤害。
特别关心的铃声响起来,韩岁宵长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查看。
无言:你现在没事了吧?
岁:嗯。
就一个字,冷冷淡淡,毫无感情。
但手机那头顾言北闷头想,应该是没事了,在床上滚了两圈,起来伸了个懒腰,在想韩岁宵生日的时候送什么好。
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甜食算一个,但总不能年年生日都送这个吧。
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密室逃脱迎来的御守上面。
心中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好哦!解决了生日礼物的问题,顾言北欢快地刷起题来。
刷题这事其实是会刷上头,她现在算是明白那些学霸为什么天天写题都不会觉得无聊了。
写对题目真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题目!发现不懂的题目弄懂以后就更有成就感了!
“认真学习,拼搏百天,我要和韩岁宵上同一个大学!”顾言北开始认真刷题。
直到韩岁宵生日这天,他本人丝毫都没意识到生日这回事。
向往常一样叫顾言北一起上学,等等……门上贴了什么?
顾言北的字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已经变得清秀许多,干净柔美的字体乖巧地在便利贴上排着队,“今天晨跑时间提早了,我先走了哦!”旁边还画了个亲亲的小人,颇有她平时古灵精怪的样子。
韩岁宵不做声地揭下便签,折成小张收到书包夹层里。
到教室以后,顾言北还是没有来。望着空荡荡的座位,韩岁宵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拿出英语书,背单词。
直到快上课的时候顾言北才走进来,身边却没有跟着沈栀。
她骗他?心中不爽的情绪翻涌,他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
顾言北把藏在身后的礼盒举到身前,“surprise!生日快乐!”
什么东西。他想。
就为了这东西就冷落自己一早上吗?
还来不及让过多的负面侵染自己,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送了什么礼物。
只要是她送的,他都会很喜欢。
慌乱间,顾言北急忙挡住了他拆礼盒的手,脸上染上两抹粉红,“现在别拆!等会……等会嘛。”
“哦?送的什么,这么神秘。”韩岁宵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饶有兴致地扒拉着礼盒上的丝带。
“你,你晚上回去拆了就知道了。”顾言北坐回位置,小声附在他耳边低语,喷洒出来的气息让他耳朵痒痒的。
这就让他更好奇了,可又想象不到除了甜食顾言北还会送什么。
但是她说了只能晚上回去以后拆,还学会吊他胃口了啊。
晚上过晚自习过后,顾言北和韩岁宵一起回家。
由于已经考完试,就暂时没必要像前几天那样留下来学习了。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成绩也在前几天就出了,顾言北这次考试往上进了3个排名,在重点班,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韩岁宵随手捻掉她肩上的落叶,嗓音温柔道,“还不肯告诉我那里面是什么吗?”
他说的是早上的礼物,比起自己拆开,更想让顾言北亲口告诉他。
但顾言北坚持保持神秘感,疯狂摇头,“不可以不可以!今年的礼物和往常的都不一样,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他一定会喜欢?那就更有趣了。韩岁宵不动声色地勾了勾下唇,心情很好的样子。
和顾言北分别以后,他第一时间拆开了那个精致的包裹。
柔软的红丝带被放到一边,礼盒中静静地躺着一本手账。
扉页上,用花体英文镌写着:谨此,献给将与我相伴一生的爱人。
后面的每一页都贴着花里胡哨的小动物贴纸,记录着土味情话和各种各样有趣的事。
最后一页被贴上了星星贴纸,一行中文仿佛摁下了他心里那个开光,各种各样的感情从缺口流沙似的淌出来。
“我连今天的珍珠奶茶有几颗珍珠都想给你分享。”
“如果时间将成为一个谋杀者,我希望用这种方式铭记住和你的日月。”
“爱你,仅我一人的岁岁宵宵。”
最下角一个亲亲的表情和早上那张便利贴里的表情重叠,一时间竟令他红了眼眶。
你的岁岁宵宵,我的窃窃言语。
——
韩岁宵将手中的手账本放在了一个更加精致的盒子里,就摆在书房的架子上。
不想,这一放,就被端午节难得回来一趟的母亲发现。
韩母回来前没有通知任何人,是因为有人特意给远在法国工作的她打电话,说她儿子早恋了。
她刚想大骂神经病,却不想对方直接说,“是跟叫顾言北的女孩对吧?我想你也很熟悉她。”
那一刻,她心里漏了一拍。
的确,如果是顾言北,那还真不好说。
韩岁宵初二那年,就因为她跟自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争吵的结果以她强行让韩岁宵休学一年结束。
于是儿子就和她约定,要是在休学的这一年后他还能以最高分成为市状元,那高中的一切事情她便都撒手不管。
说到底,韩母知道,自己儿子提的所有要求,最后都只有别动顾言北而已。
那是他的命。
可她极强的控制欲不允许一个外人插足自己的家事,尤其还是把“早恋”这件事明晃晃的说出来,这相当于狠狠打了她的脸!!
于是她回来的这一趟,本就是奔着拆散他们去的。
她的儿子,只需要有个光彩的壳子就够了。
——
在书架上找到了那个手账本后,她想了很多。
想到自己没离婚前,更早之前,和韩岁宵的父亲也是如此亲密。
大一的时候,韩夕照送了她一个八音盒,盒子里有一个蜡制成的小女孩弹着钢琴,发出美妙的旋律。
结婚前,韩夕照还把她高高抱起,说,“我们都姓韩,这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冬天里,她带在产房,里面开着暖气,韩夕照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
真是个温暖的冬天啊。
温馨的回忆戛然而止,因为在生下韩岁宵不久之后,她就发现了丈夫的异常。
是啊,她已经不年轻,不漂亮了。她愿意在爱情的滋养下当纯真的小公主,这不代表离不开象牙塔。
最后,一纸离婚协议书,保留住了彼此最后的体面。
实际上,离开韩夕照以后,独自一人抚养孩子,她性格的弊端也显现出来。
曾经骄傲的韩然变得患得患失,变得神经质,甚至总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疯长的破坏欲和控制欲。
即使闭上双眼后脑子里的画面如电影录像略过,睁开眼时,她还是狠不下心将那本手账销毁。
里面写着的,是一个女孩的青春。
她从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倒影,那么熟悉,却又破碎迷幻。
十六七岁的年纪,这时的感情说不得真,眼下,还是得赶快把他们分开的好。
——
于是,韩岁宵去书店里买完练习,回来的时候发现房子的门开着。
客厅亮着灯,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刺眼的白色灯光打下来,竟让她看上去那么疲惫。
或许是错觉。因为下一秒,那个女人看到他回来,走上前狠狠朝他扇了一巴掌。
“……小小年纪就知道谈恋爱了!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韩然一只手上举着那本手账,气愤使她的眼眶充血,早已没了以往的干练犀利。
韩岁宵站着,冷冷地看着她,明明只是几秒钟,去让人从心底发寒,好像过去了一个冬天那么久。
他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爱她,我们在一起了?!”
“爱?爱!”尖声使她的音色变形,“你知不知道你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对我说爱!?”
再次撕开这倒她不愿承认的伤口,无异于自我解剖。
但韩岁宵沉默了片刻,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坚定,“我不是他,我不会像他那样。”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此刻,韩然已经失去了一个职场女强人该有的体面,由于激动,多年公式化的脸上面部狰狞,她想朝着韩岁宵的脸上再来一巴掌,却被对方摁下了。
好像是觉得没有必要,韩岁宵把手放下,结结实实地受了自己亲生母亲的巴掌。
“小小年纪不学好!我告诉你,你明天就给我转学,转到l市读!”
“不可能!你可是答应了只要维持成绩就不再管我了。”韩岁宵坚定地拒绝道。要他离开顾言北,无异于抽离他仅剩的那么点作为人的感情。
“你自己说的。”他强调。
“我现在收回这句话!这件事多少人知道?!如果不是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你还打算闹多大!”韩然被气到胸闷,捂着心口的位置,下了最后通牒,“我告诉你,我最多给你上完这一个学期的时间,你把你的破事都给我料理清楚,下个学期你就给我去l市上学。”
“凭什么。”韩岁宵的语气无比淡然,淡然到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心口仿佛有一把剜刀,一块块把他的血肉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