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江越轻轻挣开苏诗想的拦阻,安抚地拍了拍他,又向那艘船走去。楚飞扬与君书影对视一眼,也一同上前。三人在船上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
“看上去没有什么危险。”君书影掀开帘子走出船舱,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苏诗想,“苏掌门,给你的。”
苏诗想上前接了信,打开来看完之后,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隐隐发疼的额角。苏其铮从他手中抢过信,只看了几眼就扔到地上,恨恨地踩了几脚:“这老妖婆,还敢对你端着长辈身份。她凭什么!哥哥。你不要伤心,下次再见到她,我一定替你出口恶气!”
苏诗想听着弟弟负气任性的话,带些无奈宠溺地冲他笑了笑,又向一直看着他的君书影道:“其他不论,我想这艘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里面应该还有些食物和淡水,我们可以靠它回到中原。君公子,你们以为如何?”
君书影叫回楚飞扬和傅江越,几人一同商量了片刻。楚飞扬比其他人都要更急切一些,他打算直接带着君书影去找他的大师父。虽然君书影现在没事,但是他没有练过东龙阁的心法,却从他体内吸收了那些内力。按苏其铮的说法,非东龙阁的弟子若吸收了这内力,便是死路一条。自从听了这些之后,楚飞扬便一直忧心忡忡,又不想让君书影也跟着烦心,便不把担忧显露在面上,只是粘在君书影身边粘得更紧了。
海风扬起兽皮制成的船帆,时隔了几个月,各怀心事的众人终于又踏上了前往中原的归途。
“书影,醒醒,我们快要到岸了。”楚飞扬将枕在自己腿上沈沈睡著的君书影轻轻摇醒,拿起一边的狐皮大氅将君书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君书影眉头皱了皱,却似乎疲倦极了,连眼睛也不愿睁开,没有骨头似地靠在楚飞扬身上,任他摆弄。
若在以前,楚飞扬对此必定极为开心的,可是现在,他心里只有越发浓重到化解不开的担忧。
他因强行承受了东龙阁最高心法而走火入魔之时,君书影为他分担了一半的内力,才使他恢复清醒。君书影并未像苏其铮所说的那样,因为不是东龙阁传人,承受不了东龙阁的内力而亡,反而表面上看去并无大碍,甚至武功也精进不少。
只是楚飞扬还是注意到,君书影似乎越来越疲倦了,到如今几乎每天都睡不醒一样,令楚飞扬心中的担忧与日俱增。
“书影,别睡了,快醒来。看著我的脸,告诉我,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楚飞扬扶著君书影的肩膀,强拉他坐直,一边在他脸上端详著,一边轻声地问道。
君书影的脸色带著些大睡初醒的红润,一点也没有憔悴的模样,至少看上去十分地好,只是紧皱的眉间却传达著越发不满的情绪。
君书影不堪其扰地睁开眼,不悦地拉开楚飞扬的手,转头挑开厚厚的帘子向窗外看了一眼,似乎极难忍受窗外明亮的天光似的抬手挡在眼前,放下窗帘。
“你别来扰我,船停了再叫我。”君书影抱怨著,眼睛一闭又要倒在榻上。
楚飞扬慌忙将人拉过来,扯到怀里,两只手抱住怀中温热的身躯,无奈地叹了口气。君书影也无所谓在哪里睡,反正这个怀抱是他早已熟悉至极的,温暖且舒适,没多久便又沈沈地睡去了。
楚飞扬将脸埋在君书影的肩上,感受著他温暖的体温,心中却升起一丝无法扼制的恐惧。他很怕君书影有一天,就这样长睡入梦,再也不醒了……
门外传来几声异响,似乎有人到了这个小舱外。楚飞扬却几乎没有心力抬起头去望一眼。
娉婷浑身裹得只露一双眼睛,怀里抱著几个厚厚的披风站在门外。她虽然在岛上时被楚飞扬的冷漠伤得极重,不过是黯然神伤了几天,又忘却前尘旧事重新活蹦乱跳了。
娉婷抬手正要敲门,却被侧里横插一脚的人给阻止了。
“你干什麽?让开。”她瞪著挡在身前的人。
“厚衣物我已经来给楚大哥送过了,这些你留著自己用吧。海上风冷,女孩子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楚云飞抬了抬下巴道。
娉婷眯著眼打量了他片刻,哼了一声:“好,你的送给楚大哥,我来送给君公子不行吗,快点让路!”说著就要从旁边挤过去。
楚云飞继续挡住,大声道:“门主大人,你就对楚大哥死心吧,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心里只有君大哥,你别总想著拆散别人!”
娉婷怒道:“谁说我总想著拆散别人了!楚大哥什麽模样你都看出来了,我难道看不出来!我会比你更蠢吗!”
楚云飞涨红了一张脸强道:“那你还来干什麽?君大哥最近身体不好,要是看到你和楚大哥眉来眼去的,肯定会心情不好。”
娉婷哇了一声,张大了眼睛把楚云飞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一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大情圣,你那麽喜欢君公子啊。不过显然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他才不会心情不好呢,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娉婷说著,把手里的东西往楚云飞手上一堆,转过身去摇了摇手道:“你不让我进就算了,你自己送进去吧,这都是你师父从船上找出来,要分给大家的。”
“门主大人……”楚云飞原本是下定了决心要暗中保护君书影,阻止一切会令君书影受伤的可能,也包括可能会令君书影伤心的人和事,不过此时见娉婷如此,毕竟他是不够心硬的人,不由地犹豫把人喊住,想要安抚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娉婷微微扭过脸来道,“我想要的东西我尽全力争取过了,最终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不过我已经了无遗憾了。其实……”真水门主略带些忧郁的话音一转,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跳出迷局来看,君大哥是丝毫不逊於楚大哥的翩翩公子啊,长得又那麽俊。”说完就游魂一样飘走了,却不知她那一声君大哥把楚云飞激得浑身毛发直竖,暗想对这个人果然还是不能放松戒备。
小船靠岸时,就有天山派的门人前来迎接,苏诗想知道又是他那师娘安排的,便将小船交给门人,要带著弟弟返回离开已久的天山派。傅江越一路上都不多话,此时依旧默默随行,苏诗想暗叹一声,也不管他,与楚飞扬告别之後,就带著门下弟子走了。
楚飞扬与君书影一道,从马市买了两匹好马,牵著向外走的时候,转头看到君书影带著十二分倦意的脸色,心里突然十分不安。
“书影,我现在带你去找大师父,让他看看那东龙阁内力对你的身体到底有没有伤害。”
君书影点了点头,十分疲倦一般呼出了一口气,开口的声音虽然慵懒却喜悦:“正好,我们很久没见过麟儿了。”
楚飞扬也笑了笑,又走了几步却停住了,在闹市街头握住君书影的手,看著他微微发白的嘴唇,面色忧虑道:“书影,你还是那麽困倦麽?你……你还能骑马麽?干脆我们共乘一骑好不好,我怕你骑马的时候也会睡著……”
本来楚飞扬还觉得自己这几乎等同於轻视他的发言会惹得君书影些微不悦,没想到君书影将手里的缰绳干脆地往他手臂上一搭,按著眉心揉了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头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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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娉婷和云飞都已经自觉出局了=。=不会再来瞎搅和了
冬日里略显萧索的大道上,一骑轻尘由远而近,马蹄踏地的清脆声音惊飞路边草丛中的一群飞鸟,拉长了嗓音鸣叫著飞向空中。
楚飞扬一手拉著马缰,一手拥著君书影,厚重的宽大斗蓬遮住身前的人,君书影扬起的黑发撩在楚飞扬的脸上,却只让楚飞扬更加的心急如火。
楚飞扬现在已经能够确定,君书影的身体绝对出了问题。再累也不可能像他这样如此嗜睡,君书影如今甚至连吃饭也觉得烦,每次都要楚飞扬纠缠很久才能少少地吃上一点。
路上也找过大夫来看,其中不乏江湖有名的医者,所有人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脉像平稳,并无大碍。至於为何嗜睡,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越是如此,楚飞扬才越是心惊肉跳。他知道东龙阁的那个心法非比寻常,却没想到竟诡异至此。他的书影患上了无人能断的疾病,他看著他一天比一天爱睡,如今竟至一天之内的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当中。虽然君书影就在眼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楚飞扬却感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般,如同指间的细沙,这一次他连想要挽留都无处著力。
“飞扬,我只是觉得有点困,没什麽大碍的,你别这样看著我。”
半路上落脚的客栈中,楚飞扬带著君书影在厅堂一角的桌子边坐下。两人沈默著等待饭菜上来的时候,君书影突然开口说道,还抬手轻抚上楚飞扬的眉眼,自己却微微蹙了眉头。
楚飞扬惊了一下,将君书影的手握到掌中,凉凉的触感让楚飞扬没来由的一阵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