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之上,秘境之外。
自魏城离去之后,礼赞七使已经在秘境之外等了一个多月了,礼赞七使过来的时候特意掩盖行踪,因此即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仍没被人发现。
“也不知道老大还要在里面突破多久。”鲁炎彬来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
“你等不及先回去就是。”易白桃瞥了眼鲁炎彬,无所谓道。
鲁炎彬天不怕地不怕,一怕老大萧履冰,二怕姑奶奶易白桃,他听易白桃这么一说,不由得赶忙一笑,讪然道,“我这不是怕老大突破得太久——”
“你给我闭嘴!”易白桃凤眉一竖,喝道,“给我滚一边去!”
“是是是。”鲁炎彬不敢多说,项正清却抬头看了眼天色,“我们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死灵宗那群野狗。”
“哼,当年老大明明有恩于他们,他们却恩将仇报。”方青冷笑,“他们不来便罢,若要来了,定要叫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我这长枪,也好久没有新鲜血液灌溉了。”钱墨傲然说着,斜眼看天,手中长枪微微颤抖。
天色晴朗,似乎不会激起什么变故。
影之秘境内。
王睿周身狂风四起,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在漩涡之中,王睿表情安然,但身体却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身体时而化作一片虚无,不可捉摸,时而又金光覆体,看似坚不可摧,这样的过程一直持续了许久,直到后来王睿周身变化渐渐消散,而后整个人在漩涡之中宛如重生一般,心脏之处黄色暖意蒙蒙而生,而后那黄色暖意竟慢慢地从玉心处蔓延,直至将全身笼罩其中,而后金光附体,如在皮肤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膜一般;紧接着,王睿整个身体忽然虚化,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而后自那原地忽然缓缓生出神魂,那神魂在漩涡之内自如游走,毫无阻碍,紧接着那神魂心念一动,自原地再次出现王睿的肉身,只是此时这肉身晶莹剔透,其内血肉生机盎然,骨架死寂流转,玉心处清流、阴影依旧神秘莫测,而自其中竟有血色慢慢凝结,而后,那血色忽然飘至王睿眉心支出,形成了血色一竖,分外诡异。
天地之间,如有雷鸣之声,血色一竖之中缓缓有血液渗出,而后,王睿慢慢睁开了双眼。
“你身上发生的异变,连我也看不明白了。”心神之中,萧履冰摇头说着,而在萧履冰对面,王睿的神魂面对面看着萧履冰,对于一切都感觉分外新奇。
“神魂不灭,此身不死。本来神魂只有突破到半身级才会凝聚,想不到你只在侍者级就已经凝聚了自己的神魂,而你身体如今融合了死亡之影与骨玉两大传承的长处,你只要这样按部就班突破下去,到时候只怕能直接成就祖神。——你那眉心一竖,有何作用?”
王睿心神之中听着萧履冰说话,同时伸手擦去其周遭血迹,“这似乎是那鬼潭转化而成,我将其称为鬼眼,鬼眼不但能看到一切阴魂鬼魄,并且能将其吸收入鬼眼之内,化为己用或转为自身力量——我真想试试能不能把你也收了。”
“也许你突破到半神级就可以了。”
“也许吧。”王睿摇了摇头,此时狂风停歇,周围又恢复了平静,“接下来如何走?”
“接下来的几关,要我们一同努力了。”萧履冰道,“你若能走到最后一关,也许走出去就已经是准神级了。”
“是吗?”王睿玩味一笑,心中却想着另外一件事情,如果这样走下去,那么与当年萧履冰的道路又有何差异呢?
想到这里,王睿在心神之中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萧履冰,萧履冰闻言一愣,沉思良久后突然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但我们也只能这样走下去,如果这里面侍者级不选择突破,也是可以离开这处秘境了。”
王睿点了点头,身前再次出现一道木门,只是这木门之上生死之意流转,似乎与王睿本身产生了某种感应,王睿沉吟一声,而后迈步踏入了木门之内。
木门之内,空空荡荡,王睿踏入其中,便仿佛进入了无法改变的生死轮回之中,他看见了自己逐渐老迈死去,也看到了新的生命诞生成长,周而复始,万物如此,在这样的感悟之中,时间似乎过去了千年万年,王睿于这千年万年间,有着阴阳生死泉的帮助,他对于生死法则早已掌握,只要他想,随时便能在这里构建自己的神国雏形,踏出成为半神的第一步。
但王睿,却没有那么做。
因为在阴阳生死泉的加持之下,他不但感悟了生死法则,也感悟了阴阳法则,可是,他却迟迟没有感悟那个能够将阴阳与生死统一的法则之路,平衡法则。
世间有生有死,形成平衡,但又隐隐约约没有那么平衡;世间阴阳相克相生,平衡之道莫不如是,但平衡之道,又不止这些。
真正的平衡是什么呢?
王睿皱眉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隐隐约约之间并不真切。
王睿没有着急,也没有气馁,以他弱冠年纪达到侍者级已经够惊世骇俗了,他这一生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够去摸索,去走出这样一条无人走过的道路!
王睿霍然睁开双眼,秘境之内一切异象随着他的动作而层层消散,心神之中萧履冰慨然道,“祝贺你,至少找到了自己的道。”
“这条路或许艰辛,但我会走下去。”
王睿与萧履冰说着,但其实更像是说给自己的承诺。
“走吧,秘境很快就要崩溃了,我也出去——再见他们最后一面。”
说着,秘境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王睿见状点了点头,心念一动,因为萧履冰亦在他体内的原因,只在一瞬间,他便出现在了秘境之外。
此时礼赞七使已经在影山等了他半年多,影山附近已然入秋,王睿的身影甫一出现,易白桃便激动地跑到他身前,然后又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萧大哥,是你吗?”
王睿苦笑一声,在心神之内对萧履冰说道,“你出来吧。”
说完,王睿放开了对心神的掌控,萧履冰顺势接管了对心神与身体的掌控,五十多年之后,他第一次睁开双眼,看着易白桃,而后,他长长叹了口气,“白桃妹子,还有大家,我——我是萧履冰。”
“老大!”
“大哥!”
——七人纷纷上前,表情都是十分激动,唯有林兹眉毛一皱,他对于王睿与萧履冰都可以说是十分熟悉,刚刚出来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明明是王睿,难道老大的复活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在王睿体内早就已经苏醒了。”萧履冰看了眼大家,将手压下示意大家冷静,“这么多年我想了很多,想来想去,我觉得我不能再伤害王睿了。”
“不能再伤害王睿?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鲁炎彬性子最直,直接开口问道。
而易白桃则有些陌生地看着“王睿”,摇了摇头推后了一步,“萧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想来,王睿也是一个活生生地生命,也是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的人生轨迹的,人啊。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复活,而多去他的人生,他的生命呢?”萧履冰表情苦楚,“当年我心有不甘,不愿就这么死去,但现在,我想开了——”
“你想开了?”易白桃看着萧履冰,神情激动,似乎不能接受,“那我这些年的等待是为了什么?”
“白桃妹子,是我对不起你。”萧履冰叹了口气,“我当年之所以心有不甘,也是因为有句话一直没有对你说出口,但现在,但现在也不必说了。”
易白桃神情决然看着“王睿”,“你若不说,我便当你没有过这种心思,你若还存着这心思,那就说出来给我听!”
其余六使见状纷纷退后一步,给两人留出空间,而林兹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早有预料,他在一旁叹了口气,当初老大说自己又复活手段的时候,林兹便不会老大会用这样的方法复活自己......
“白桃妹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好,你如今果然对我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了,那你是死是活,是存是留,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易白桃说着,眼中清泪却不自觉地流出,当年二人携手同游江湖,虽然未曾许过山盟海誓,但两人心中都明白彼此的心意,只是那时候萧履冰突破真神失败,自己几乎万念俱灰,但当听说他还留有复活的手段的时候,自己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并且一直督促自己,让自己也突破到了准神级,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等他回来,为了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爱他,为了将当时没来及的说出口的话说出,为了将曾经的遗憾弥补,为了将曾经的幸福继续......
自己为了这一刻等了五十年,努力了五十年,可到头来,他却说,他想开了......
可是我不甘,我想不开啊!
你怎么能用区区一句想开了,就把自己的五十年,全部抹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