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1 / 1)

一年未见,顾承霄身上的杀伐之气更甚,加上西北风霜的洗练,他的眉眼变得愈加深邃悠长,似一汪望不到底的墨潭,森冷、恐怖。

“说话。”他薄唇轻启,说出的话也冰冷至极。

沈嘉仪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抖着声音开口:“疼。”

小姑娘许是真的被方才的巨响唬住,下意识地去看自己鲜血淋淋的手掌,那一声“疼”不自觉带了尾音,似一只小猫的爪子,在男人心口轻轻一挠。

一年前,沈嘉仪还是那个娇娇怯怯,躲在他怀里爱哭鼻子的小姑娘。她痛觉尤为灵敏,整个人亦细皮嫩肉的,稍擦破点皮便痛得眉头紧皱,那双剪水眸子里蓄满了泪望向他时,顾承霄便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谁也想不到,手段狠辣,令朝野上下闻之色变的靳王,竟对一个小姑娘如此温柔。

其实,他算不得多在乎沈嘉仪,只是见她又惧怕又壮着胆子,蓄意勾上自己时的那副模样,饶是再硬的心肠也不由地软下几分。

可惜靳王难得的柔情早已在一年前的那场大火中烧得消失殆尽,即使眼前的小姑娘手掌鲜血淋淋,他也再没有心疼的必要。

那声“摔疼了吗”,也并非真心实意要问她疼不疼,不过是作壁上观的施舍罢了。

夜色中,顾承霄忽然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拽起满身正红嫁衣的娇小人儿,抬脚就往外走。

他的手掌正握在她的伤口处,沈嘉仪疼得一张娇美小脸皱了起来,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好死死咬住唇,跌跌撞撞地往外跟。

丞相府内的下人们都被锦绣苑的爆炸引开,一路上竟没人发现府内的新娘子,正被一位浑身玄黑的高大男子扣住手腕,飞速地往外走。

她几乎是被拽拖着到了府门前。

府门外静静停着一辆马车,与主人一样,通体黑色,只车顶描着四爪蟒的暗纹,这是皇族才有的座驾。坐在车上驾马的人她认识,是靳王的贴身侍卫之一——朱墙。

沈嘉仪攥着小小的拳头往身侧一挣,想要挣开对方的禁锢。

男人似有所觉,垂下眼冷冷一瞥:“怎么,想回去跟赵九阑洞房花烛?”

“我……我……”沈嘉仪张了张嘴,小巧的耳朵腾地发烫红透,眸子里又隐隐约约露了湿意,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今晚本就该嫁与赵丞相,是靳王突然出现搅乱了局!

她明白了,锦绣苑的火和爆炸,恐怕就是他蓄意为之。

“上去。”他声音沉了下去,是耐心耗尽的意思。

沈嘉仪垂着眼不动,她不知道自己上了这辆马车,等待自己的是何种前路。

靳王皱了眉,铁臂一伸,揽着她的腰就带人上了马车,不等人站稳,就坐在了最里侧的主座上,闭眼假寐起来。

车内装饰精简,可里面的每一物都价值不菲。沈嘉仪见事已成定局,只好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手掌心的疼此时愈演愈烈,她摸索着找出袖中的帕子轻轻地擦着血污,一触就痛得浑身一抖。

马车缓缓地动起来,驶过稍显冷清的平安古道,又驶入颇为繁华的夜市街,街道并不宽,平时只容一辆车马通过,两旁摆着各种各样的摊位,因距离极近,百姓们的交谈议论声清晰可闻——

“刚才的那一声巨响,据说是丞相府内传出的?”

“可不是,我家的小舅子方才就在附近,那就是爆炸,据说把里面整个小苑都给炸平了!”

“今夜可是赵丞相与永安侯嫡女大婚的日子,出了这事恐怕不吉啊!”

“哎,听说了吗?”一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开口,“新娘子不见了,丞相府正手忙脚乱地找呢!赵丞相也被一道圣旨叫进了宫。”

众人哗然,他们对赵丞相为何进宫并不关心,反倒唏嘘起新娘子的身世:“这位永安侯府的沈姑娘也实在可怜,三岁没了亲娘,侯爷孝期刚过就将原配夫人的庶妹娶进门,做了继室,第二年二姑娘也落了地,听说这位继室夫人心慈,念着嫡姐的情,对沈大姑娘很是不错……现在大婚之夜丞相府突遇爆炸,新娘子还失踪了,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凶多吉少啊……”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赵丞相府上的变故,可沈嘉仪却一句话也听不进了。

“心慈”二字如一根利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口,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过去的那一个个雷雨夜,继母瞒着父亲将自己悄悄关进柴房,用无数根又细又长的银针,一下又一下地扎进自己的皮肤。针眼极小,只冒出了点点血迹,可入了皮肉却疼得她近乎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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