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启夜里回到承恩殿,见宋蝶不在,一问才知她午时便将包袱拿走了。他不禁有些头疼,昨晚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好,她今天又在同他闹什么脾气?
“今日祝良媛可曾刁难于她?”顾玄启问张海。午时暗卫来报说是祝良媛找宋蝶麻烦,他当时正与朝臣议事,也不好亲自出面,便派了张海过去看看。
“回禀殿下,老奴赶过去时祝良媛已经走了,宋掌园当时看起来并无大碍,说是太子妃娘娘帮她解了围。”张公公答道。
既然无碍,又为何要同他闹脾气?难道是怪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帮她解围?
顾玄启捏了捏眉心,还是又去下人房走了一趟。
见屋里点着灯,而宋蝶正躺在床上发呆,顾玄启走近前去,却见宋蝶看到他后一下子背过身去。
顾玄启只好上了床,从身后搂住她,温声问:“又在同孤闹什么脾气?”
“我没闹脾气。”宋蝶语气平静。
“那就陪孤回承恩殿。”顾玄启说着便要将她抱起来。
宋蝶用力挣脱开来,面对着他坐在床上,声音冷淡道:“这段时间妾身就住在这,殿下以后不要再来这下人房了。”
顾玄启见她似是认真的,不由头疼道:“你是在怪孤今日没去给你解围?”
宋蝶摇摇头否认。
“那是为何?”顾玄启问。
宋蝶抿了抿唇,犹豫了下才道:“太子妃、是个好人。”
“太子妃为人正直,确是心善之人。”顾玄启赞同了句,又有些不解:“但这同你我之间又有何关系?”
宋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太子妃这般好,你做甚要来招惹我?我们这样,未免太对不起太子妃了。且今日太子妃分明认出了我,你让我在她眼皮子底下与你‘偷情’,我、我做不到。”
顾玄启听明白了症结所在,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孤与太子妃失和已久,她不会在意这些。”
“就因为太子妃没有元红?”宋蝶冲口而出。
顾玄启闻言蹙了蹙眉:“你从何处听说的?”
“就、听宫女们议论时听到的。”宋蝶小声答。
顾玄启沉默下来,他倒没想到,宫女们连这种事都知道了,还敢私下议论。
宋蝶见他没否认,便猜到可能是真的,她迟疑了下,帮太子妃说话道:“我听说习武女子新婚夜不一定会有元红,就算太子妃没有元红,也不代表她婚前失贞吧。”
顾玄启犹豫了下,说:“新婚夜之后,她亲口同孤承认,婚前有过情郎。”
“啊?那那位情郎呢?”宋蝶很惊讶。
“战死在了沙场。”顾玄启答。
宋蝶纠结了下说:“那既然太子妃的情郎已经战死在了沙场,太子妃又嫁给了您,殿下又何必计较那些往事呢?为何不好好同太子妃过日子呢?”
顾玄启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孤本来也没打算计较,还让张海取了鸡血来假作元红,也同太子妃恩爱过一段时间,但……”
宋蝶惊了下,原来鸡血是真的,原来太子和太子妃也恩爱过,那后来又为何会失和?
顾玄启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那日,孤听说她有了身孕,欣喜之下第一时间赶过去,却听到她同嬷嬷说……”
“说什么?”宋蝶追问。
“说终于不用再侍寝了,说她觉得恶心……”顾玄启艰难地将这句话说出口,这也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将这件事说出来。
宋蝶震惊了,按太子的话说,他不计较太子妃婚前有过情郎,也同太子妃恩爱过一段时间,得知太子妃有孕他还第一时间去看她,却听到了这么句话!以太子的高傲和自尊,他当时该有多么受伤?
“殿下当时一定很伤心吧?”宋蝶心疼道。
“孤当时很生气,甚至想要废除她的太子妃之位。但叶家满门忠烈,除去几个垂髫小儿,就只剩一个叶老将军镇守西南。当初父皇是为弥补叶家,才下旨封她为太子妃。太子妃本来是叶老将军麾下一员猛将,她是为了家族荣耀,为了守护叶家后辈,才听旨嫁给孤。孤若将她休弃,叶氏一门恐将荣耀不再。孤敬她叶氏一门忠勇,这才忍了下来。”
“那后来呢?太子妃知道你听到了那句话吗?”宋蝶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太子妃知道太子为了保住叶氏一门的荣耀忍下耻辱,应该会感到抱歉,并想办法同太子修好关系吧。
“她不知道。孤也没有立时冷落她。而是等她生下孩子,才渐渐疏远了她,只留给她太子妃的尊荣。她大概至今都以为,孤终究还是嫌她婚前失贞,才冷落了她。”顾玄启沉声道。
宋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没想到太子和太子妃之间会有这么深的隔阂,其实太子妃说那句话,应该并不是对太子有何不满,而是对那位死去的情郎用情过深,偏偏为了家族荣耀又不能不听旨进宫。而太子敬叶氏一门忠勇,才假装没听到那句话,继续给太子妃该有的尊荣。
两人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宋蝶觉得谁都没错,怪只怪圣上当初乱点鸳鸯谱将太子妃赐给太子为妃。
想到太子知道太子妃婚前失贞还和她恩爱了一段时间,甚至育有长女。这是不是说明,太子的洁癖是婚后才加重的?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听到太子妃那句话才加重的?毕竟太子妃是他敬重的结发之妻,乍然听到那句话,受到刺激,倒是极有可能加重洁癖。
“殿下是从那以后才起红疹的吗?”宋蝶试探道。
“在那之后偶然发现的。”顾玄启淡然道。
宋蝶一时心疼不已,记起之前萧大人说太子幼时经历过一件事有了洁癖,年少时和及冠后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才加重了洁癖。现在看来,及冠后发生的应该就是太子妃这件事。
“妾身听萧大人提起过,说殿下幼时经历过一件事才有了洁癖,不知是什么事?”宋蝶小心翼翼地问。
顾玄启见宋蝶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只是一件小事,告诉你也没什么。那还是孤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日孤在东宫午休,冷宫一位萱嫔不知怎么溜了进来,蓬头垢面的,还当着孤的面脱衣服,拉着孤的手求孤宠幸她。后来孤才知道她是父皇潜邸时的旧人,失宠后犯了错被打入了冷宫,得了失心疯,以为自己还是年轻时在东宫得宠的萱良媛,这才悄悄摸进了东宫。”
宋蝶听完更心疼了,他父皇打入冷宫的妃嫔跑回东宫骚扰才五六岁的他?还蓬头垢面的,难怪殿下从那以后就有了洁癖,束发穿衣都自己来,到如今承恩殿连个近身伺候的宫女也没有。
“那殿下年少时发生了什么才加重洁癖的?”宋蝶又问。
顾玄启敛起笑意,彻底沉默下来。
宋蝶有些心惊,他连幼时被骚扰,婚后被太子妃那句话伤到这两件事都愿意同她说,唯独年少时那件事不愿意同她说,这只能说明那件事更严重,给他的刺激更大。
“殿下不愿意说就别说了。”宋蝶主动抱住他,轻声道:“殿下带我回承恩殿吧。”
顾玄启有些讶异:“刚才不是还说以后都不回承恩殿了?”
“这张床太硬了,还是承恩殿的床睡着舒适,也更好……”
“更好什么?”顾玄启追问。
宋蝶红着脸附到他耳边把话说完,顾玄启放在她腰间的手陡地收紧,他嗓音低哑道:“孤今晚本打算饶你一回,你偏要主动招惹孤,待会儿可别后悔!”
说完他片刻都不愿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回了承恩殿,带她感受承恩殿的床有多舒适……
往日情动之时,宋蝶因为害羞总是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那些羞人的声音,但今夜她主动搂住他的脖颈,娇柔婉转地回应着他,还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其实,每次与殿下欢好,妾身都甚是欢愉。”
而他回应她的,是更猛烈的动作,以及一波更比一波上涌的海浪……
被折腾到筋疲力尽时,宋蝶不免后悔自己刚才少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如果能少几次并且温柔点就更好了”。
翌日,不可避免的,宋蝶起晚了,她匆匆赶到园子里时,翠蓉已经把今日的活儿干了一大半,她连忙向翠蓉道了歉。
“宋掌园您也太和气了,您是掌园,我就是个小宫婢,就算您让我一个人把全部的活儿都干完,我都只能照做,不能有任何怨言的。”翠蓉笑嘻嘻道。
“那行,那剩下的活儿你也一个人干完吧。”宋蝶开玩笑道。
翠蓉瞬间垮了脸:“别呀宋姐姐,我就这么一说,您还真让我一个人干完啊,我的腰都快累断了。”
“逗你呢。我要是真让你一个人干完,指不定你要在背后怎么骂我呢。”宋蝶笑道。
“我才不敢呢。”翠蓉连忙摇头。
宋蝶心想这丫头连太子妃的闲话都跟议论,还有什么不敢的。想到太子妃,宋蝶有些沉默,只和翠蓉一起将剩下的活儿都干完了。
刚忙完,北溪苑的一个小宫婢就过来喊翠蓉去帮忙除杂草,宋蝶见翠蓉累了,就让翠蓉留下来休息,自己跟着那个小宫婢去了北溪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