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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外头的大雨仍旧如注,李遥派人过去,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十三姨娘全须全尾、干干净净地送进春绿苑。

春绿苑内早就腾好了位置,苏云落搬到书房中去,原来她的起居室留给十三姨娘。十三姨娘满意地看着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屋子,舒服地躺在贵妃榻上,笑吟吟地对四青说:“往日我便与大爷说过,我最喜欢的,是老式的家具,果然,住着真舒服。”

四青不敢应。

十三姨娘也不理会,她惯来是个自来熟。

天气凉爽,十三姨娘不吐了,听闻苏云落在旁侧的书房,又起了兴趣,抚着自己的肚子挪了过去。

书房里摆了一张罗汉榻,榻上放一张小几,苏云落歪坐在靠枕上,正拿了几片布料在对比。

十三姨娘一屁股坐在对面,环顾了四面皆是书墙的房子一眼,笑道:“姐姐大度,倒是委屈姐姐了。”

苏云落只轻轻瞟她一眼:“大爷的子嗣重要。”言下之意,她能进春绿苑,全凭肚中的那块肉。

十三姨娘也不在意,自己拈了一块云片糕,送进嘴中,仍旧笑道:“都说姐姐的性子软中带硬,果然不虚传。只是,姐姐进门七年了,都不曾怀上大爷的子嗣,以后,怕是晚年凄凉。”

苏云落专心地将那几块布料比来比去,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真是太过分了。

蝶舞蝶来不知在心中翻了多少个白眼,却又心疼太太。往日那些个姨娘,哪敢和太太说这样的话,哪个不是讨好着太太。这十三姨娘的脸皮可真厚,鸠占鹊巢不说,还想往太太脸上踩,往太太的心上扎刀。

只可惜,太太不发话,她们也只能忍着。

太太向来以和为贵。

一拳打在棉花上,十三姨娘讨了个没趣,但她仍旧不甘心,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来转去,一会叫四青取书给她,一会又要练书法。

似乎是将书房当成了她的。

苏云落将布料对比完毕,在上头做了记号,交给蝶来:“吩咐李管事,冬款的花样便用我做记号的。”

蝶来接过布料,正要转身出去,十三姨娘忽而一跃而起,身子灵活得不像身怀六甲的人。她蹿到蝶来跟前,一把抢过布料,自己翻来覆去地看着:“是要交待布庄做衣衫吗?姐姐,你的眼光可真不怎样。妹妹我的娘家呢,做裁缝做了三代了,眼光独到,日日客似云来呢。”

蝶来简直气得想笑。一个做裁缝的,竟然敢在太太面前班门弄斧。

苏云落看着十三姨娘手上的布料:“将布料交还蝶来。”她声量不大,却是沉着气,一字一顿,带着当家主母的威严。

十三姨娘怔愣了一下,蝶来趁机拿走布料。

十三姨娘一嘟嘴:“人家不过是玩玩,姐姐何必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

苏云落仍旧沉了气,看着她:“你年纪不过比我小两岁,便是家中的九姨娘、十姨娘,年纪不过才十六七,却是比你懂事得多。你的活泼可爱,尽管留给大爷,在我面前,不需要。”

十三姨娘咬着嘴唇。

“你方才抢过的布料,是要交给布庄作样,预备每种做一万匹出来,要运到西北去贩卖的。若是耽误了,这个责任,你担不起,我亦担不起。”

十三姨娘死死地咬着唇,脸儿一阵红,一阵青。最后一甩帕子,气呼呼地走了。四青赶紧追过去。

苏云落摇摇头,轻轻吁了一口气。她挥挥手:“快去罢。”

蝶来出去了。

蝶舞上前,担忧道:“太太。”

苏云落垂下眼:“朱管事若从田庄回来,便即刻叫他来见我。”

“是。”

蝶舞经过原来的起居室时,听到十三姨娘在呜呜作哭:“不过是一万匹布料的生意,有什么了不起。待大爷回来,我接过布庄的生意,每样给它作两万匹,不,三万匹!”

可真是无知。蝶舞照旧又翻了一个白眼。这回大爷真是,从南洋寻了一个活宝回来。

说来也巧,十三姨娘才搬过春绿苑,过了响午,雨势便渐渐小了。

雨势一小,十三姨娘便支使四青回十三苑去,将她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搬过来。四青跑了几趟,腿都跑细了。她还不满意,又过书房寻苏云落,眼睛梭罗着蝶舞:“姐姐,四青不在,你叫蝶舞过去帮我扇扇子罢。”

蝶舞差些没气得吐血。

苏云落呷一口花茶,眼神淡淡地扫了十三姨娘一眼,对蝶舞说:“将彩霞叫进来。”

彩霞垂首进来。

苏云落声音淡淡:“你去寻夏妈妈,让她叫六瓣过来,给十三姨娘打扇子。”末了,又添一句,“让她换一身新衣裳。若是没有,寻朱平家的要去。”

彩霞出去了。十三姨娘看着蝶舞强忍着不抖动的面皮,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六瓣很快的就来了,圆圆的脑袋上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圆圆的身材穿着新做的衣裳。她扇扇子的时候,力道很大。十三姨娘被大风刮得有点晕,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六瓣,你平日是做什么的?”

六瓣憨憨一笑:“奴婢是在灶房上扇火的。大伙都夸我,很有力气。”

十三姨娘那个气啊。好你个苏云落,弄个粗手粗脚的烧火丫鬟来折辱我!

又过了两日,老天赏脸,露出一丝日头。小厮过来禀告,十三苑的积水已经下去了。

按道理,十三姨娘无论如何都要搬回去了。

她却哼哼唧唧的,抱着肚子喊疼。

苏云落坐在一旁,看着她。

其实,十三姨娘本来是装的。但她装了一会儿,发觉肚子真的疼了起来。她一下子心就慌了,脸儿苍白,颤颤巍巍地拉着苏云落的手:“姐姐,姐姐,王大夫怎地还不来?”

苏云落见她脸儿青白,明白真的是狼来了。

王大夫抹着汗儿来了,一把脉,无比严肃:“怕是动了胎气。”他皱眉,“姨娘这胎本就不稳,怎地还跑来跑去?”

十三姨娘脸儿讪讪,不敢说话。

安胎药灌了两回,十三姨娘的脸色仍旧不好。她又像之前那般,抱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可怜。

苏云落不得不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天晴了,明日我便到佑安寺替腹中胎儿祈福,你只管好好养着。”

其实苏云落的手凉冰冰的,握着她的手反而不舒坦。但既然明儿苏云落亲自去佑安寺替她的孩子祈福,十三姨娘自然欢喜异常。

不过,她阴暗地想,最好苏云落在佑安寺住个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在南洋时,那些欢爱的时刻,大爷明明承诺过了,将她抬成平妻。可回了这赵家,大爷尽管宠她,几乎夜夜掐着她的细腰晃荡,却没再提过这件事。哼,她瞧这苏云落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大爷念着婆母的遗训,给她的一点面子罢了。

这些日子,她瞧着苏云落的管家之道,与她娘家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要是,苏云落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就好了。

十三姨娘想着,抱着自己的肚子,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她才迷迷糊糊醒来,四青便告诉她:“太太已动身去佑安寺了。”

太太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一次佑安寺祈福,大家都习以为常。

又变天了。

乌云翻滚,狂风肆虐,才收了两日的雨,又不要命地泼下来。

今年的气候,比起往年,实在是太反常。

苏云落才到佑安寺,雨势就大起来。佑安寺顺山势而建,建筑次第而起,高高低低颇有意境。

待祈完福,添了香油钱,又用了两顿斋饭,瓦檐下的雨珠仍旧连串不停顿。

夜色沉了下来。

雨势太大,下山路滑,大家都不敢冒险。

幸得佑安寺今日香客不多,且有一座专门给香客住宿的小院子,苏云落不得已,只好住了下来。

也算是忙中偷闲罢。

苏云落在床上辗转许久,还是没有睡着。外头雨势正浓,雨声哗哗,应是最好入睡的时候。她认床,睡不着。被子虽然是干净的,却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然而在今晚,却哪哪都不舒坦。

又强迫自己眯了半响,仍旧是睡不着。

蝶舞和蝶来许是车马劳顿,往日里十分警醒,今晚竟也睡得极香。

苏云落悄悄下床,趿了鞋子,自己取了披风,轻轻走出房门。

雨势仍旧。

暗沉沉一片,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起那年的大火后,也下起了倾盆大雨。她的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成了她心底间的永远无法挥去的噩梦。

她越来越无法原谅赵栋。

她才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可她为赵家耗费心血,赵栋却要带着人回来打她的脸。难不成,她连个人也算不上吗?

她一向柔和的气息渐渐变得戾气。

不知从何处,哗哗作响的雨声中,传来有人念金刚经的声音。她躁动不安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她缓缓闭上双眼。

雨下得更凶,更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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