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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无论会出现什么情况,李鱼也一定要抓住丁白云!
知道是丁白云之后,其实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别人虽然不知道,但是李鱼却清楚的很,丁白云毁了自己的嗓子和自己的脸,她的声音比乌鸦尖叫还要凄厉,她的脸与其说是一张脸,不如说是一块破碎后又拼凑起来的烂肉。
她让展昭和陆小凤去找带着黑面纱的女人,这女人只看背影,一定极美。
外乡人、带着黑纱、身形极美、声音如厉鬼。
这样的特点,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很显眼的,所以展昭和陆小凤一定会找到他们!
而他们也确实找到了。
丁白云和丁灵中被困在这银州城中,早成了惊弓之鸟,见有人上门,还没等人家说明来意,就先下手为强。
丁灵中是使剑的一把好手,剑光如**蛇一般的直刺展昭致命之处,展昭在那一瞬间,便已认出,此人正是那小陈村的那个的黑衣人。
锵的一声,巨阙出鞘。
剑上的光芒几乎在一瞬间,晃了丁灵中的眼。他坏事做绝,气势就弱了几分,被展昭在三十招之内拿下。
而丁白云就更简单了,她二十年都沉浸在仇恨之中,疏于练功,只靠**物杀人。陆小凤是何等人物,只一瞬,就点住了她的穴道。
胜负已分。
忽然之间,天上劈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黑暗中的银州大地,也照亮了公主府中的小楼,那小楼的顶端,有雷公柱。
春雷滚滚而来,像是沉闷的大潮,让被裹挟其中的人难以呼吸。
很快就要下雨了。
下一次雷声响起的时候,李鱼拧开了灯,室内瞬间亮起,傅红雪缩了一下,伸手挡住了光。
李鱼出了内间,坐到了外间的正座之上。
丁灵中,丁白云已伏法,此刻正被押着跪到了地上。
他们二人,乃是武林名门丁家庄的人,从来都是倨傲的,王公贵族面对他们,也是礼遇有加,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丁灵中身材颀长,面容英俊,若是放在平时,也是一个风采翩翩的江湖侠客。
可是现在,他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他的身上都被雨水给打湿,整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瞪大眼睛观察四周。
而丁白云整个人都笼罩在黑纱之中,她的黑纱已湿透了,贴在脸上,安静的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她比她的儿子丁灵中,要更冷静一些。
李鱼坐在上首,安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先开口。
丁白云道:“你已知道是我做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形容出她的声音。那是无数只厉鬼在嚎叫,那是来自地狱的寒风在飒飒的吹。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似乎是没有想到一个身形如此姣好的美人,竟有着如同恶鬼一样的声音。
只有李鱼,不为所动。
李鱼冷漠地看着她,道:“小陈村十几条人命,你打算拿什么还?”
丁白云凄厉的笑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傅红雪,嘲弄地道:“这女人比花白凤还能护着你呢。”
傅红雪的额角暴起青筋,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奇异的黑刀。
就在这时,丁白云忽冲开了穴道,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面纱,用力把它拽了下来。
惊雷乍起!
一道闪电过后,所有人都呆住了,因为丁白云的脸根本已不能算是一张脸。
她的脸上有很多伤疤,从这些伤疤的狰狞就可以窥见,当初的伤口有多么的深、多么的可怕。纵横的伤疤把她的脸完全给撕裂了,撕裂又缝合,碾碎又粘连。
这甚至很难说是人类的脸庞。
丁白云根本不理公主,只是盯着傅红雪,怪笑道:“花白凤那贱人呢?我虽杀了白天羽,今日却输在了你这杂种这里!她倒是沉得住气。”
傅红雪冷冷地瞪着丁白云。
李鱼冷不丁地道:“所以你杀小陈村十几口人,又嫁祸给傅红雪,其实是为了逼花白凤出来?”
丁白云冷笑道:“花白凤那贱人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叫我费心。”
李鱼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的目的是傅红雪?”
丁白云冷笑。
傅红雪别开了眼,不再看这个狰狞可怖的女人。
丁白云忽然对傅红雪道:“你知不知道,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没有人接话。
她恨恨地道:“我跟那负心汉在一起七十六天,我就在我脸上划了七十六刀,只因我要自己永远也记得,这一辈子我是被谁毁掉的!”
傅红雪的手已开始发抖。
他忽然发现,和白天羽有关的所有人,都活在痛苦之中。
花白凤和丁白云,两个身份不同的女人,却都因为白天羽,二十年来都活在黑暗和恐怖里。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屋内亮如白昼,当闪电的光芒消失时,一个人从大雨之中冲了进来。
这个人是路小佳。
路小佳有一双非常冷漠的眼眸,他看人时,好像总带着嘲弄。
可是此时此刻,他身上被大雨淋得湿透,而那双奇异的双眼之中,已被痛苦和绝望所充满。
雨水从他的脸上滑落,像是泪水在滑落。他抬眸,死死地瞪着丁白云,嘶声道:“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杀傅红雪?!”
看来,他已知道了一切。
丁白云听到他这样质问,竟忽然怪笑起来。
她咯咯的笑着,一边大笑一边道:“因为只有我的孩子才能是白天羽唯一的骨肉!他不能和别的女人生孩子!那些杂种!!我要全杀了他们!我要全杀了他们!”
她放肆的大笑着,仿佛已经完全的疯狂。
路小佳瞪着她,浑身的肌肉,已一条条的凸起、痉挛。
他喃喃地道:“丁大姑……”
丁白云疯狂地说:“只有我的孩子才是白家的后人,只有我的孩子才是白家的后人,只有我的孩子才是白家的后人……”
她忽然爆喝一声:“动手!!快动手!!”
丁灵中忽然暴起,从怀中掏出隐藏的短剑,朝傅红雪冲了过去。
傅红雪似已经呆了,他呆呆的站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丁灵中。
噗嗤一声,短剑刺入身体!
路小佳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挡在了傅红雪的前面,被丁灵中的短剑刺中了。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或许是因为丁白云的疯狂让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失神了,丁灵中才能得手。
路小佳**的身体僵在了那里,他的头垂下去,血从他的伤口涌出,和他身上的雨水混合着流下去,在他的白衣上留下刺目的鲜红。
他的手软绵绵地搭上了丁灵中的手,然后他笑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用那双涣散的眼睛去找公主,然后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被一点红死死护在身后的公主,她脸色苍白,瞪大了眼睛,大声的说着什么,可是他听不见,他已听不见了。
他用尽全力的开口:“公主……求你……留他们一条……命……”
丁灵中怨**地盯着路小佳,恶狠狠地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我!”
说着,竟是一把把短剑拔了出来,然后打算再捅一剑!
公主爆喝一声:“住手!”
陆小凤出手如闪电,在一瞬间拗断了丁灵中的双手。
丁灵中惨叫着,丁白云怪笑着,而路小佳已倒下。
公主立刻道:“快!把他搬到床榻上去!这两个人先给我关起来!等把路小佳救回来再处置!叫大夫,快叫大夫!”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了,她直接一把推开内间的门,叫人把路小佳直接放在她的床榻之上。血与雨水把她的锦被染脏,可是李鱼却丝毫不在意。
路小佳腹部的伤口流血不止,陆小凤冲上去,试图把伤口周围的大穴点上,却一点止血的效果也没有。
他的脸色已渐渐变得惨白,他还睁着眼睛,涣散的眼神盯着正上方,嘴中喃喃道:“我想……吃花生……”
这遗言真是有够别致的!
李鱼盯着路小佳,一言不发。
血流不止,一定是伤到动脉了。
可是现在的人知道怎么缝合?知道怎么清理淤血块么?知道怎么把断了的血管扎上么?
她扭头问一点红:“这样的伤……一般要怎么样?”
一点红道:“用止血的药粉,不过这么大的伤口,应该很难。”
这么结结实实的刀剑伤,一般很难撑过去。
李鱼不多言,立刻唤出了系统商城。
她几乎是立刻把自己所有的人口发展度都兑换成了积分。
商城里有回魂丹,只要人不死,都能救回来,价格是一百积分。
但她只有二十点,这种有超自然之力的特殊道具,她买不起。
她立刻放弃,继续翻找,终于在商城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价值十积分的【医疗包】。
止血钳、医用缝合线、手术刀……
如果是一个专业的医生,有了这些东西,应该是可以救路小佳的。
可是……可是李鱼并不是专业的医生!
杂志社也曾出过一起外科医生的特辑,她采访过好几个外科医生,看过大体老师,知道人身上的静脉动脉分布图,甚至去观摩过一场手术。
可是……可是她不是医生。
李鱼盯着那个医疗包,有一点想退缩。
她手脚冰凉。
路小佳是个很好的人,李鱼和他接触并不太多,可是他的鲜活、他的正义,却让李鱼格外的欣赏他,喜欢他。
她想过路小佳会因为丁白云而跟她翻脸,却没想到他竟愿意为了保护傅红雪自己去死。
大夫来了,他没有办法止血。陆小凤满手都是鲜血,还在试图救他。
李鱼咬着牙,恶狠狠地点了购买。
要是不试,路小佳只有死路一条!管他妈的,上就上!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只听公主一声爆喝:“都让开,我来!”
陆小凤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公主伸出双手,把自己的长发十分草率的扎紧,又把自己广袖的外衣直接给脱了扔地上,把自己的中衣衣袖紧紧地扎起来。
她脸上的表情,是陆小凤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的。
她恶狠狠地盯着路小佳的伤口,脸上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已完全消失,她露出了彷徨但勇敢的神色。
陆小凤:“啊?小鱼你说什么?”
李鱼伸出手,止血钳就放在她的手中,尖端闪着寒光。
陆小凤皱眉,道:“剪……刀?”
李鱼平静地说:“这是止血钳。”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所有人都不觉得她可以面对这种血腥的场面。
李鱼喝道:“紫杉,去拿青霉素来!把干净的布浸在青霉素中拿来按压伤口!”
她把手里的那一包东西都丢给傅红雪,道:“拿去用烈酒擦拭!快一点!”
傅红雪什么也没说,直接从窗外跳走。
他不知道自己在此刻能做什么,他只知道……路小佳救了他,在此刻,他也想救他!
沼气灯不在床边,李鱼命人把所有的蜡烛都拿过来,把路小佳的周围点的亮如白昼。
李鱼让陆小凤用青霉素混悬液浸泡过的棉布按压路小佳的腹部,以让他减少出血。
她套上一件干净的衣裳,洗干净双手,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李鱼什么也没说,只是命众人站远一些。
路小佳的衣服早在刚刚就被陆小凤给扯开了,此时此刻,他赤|裸着上身,腹部的伤口清晰可见。他的胸口起伏着,嘴角竟还是在笑的。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活够本了?
李鱼此刻没有时间想别的东西,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伤口上,说实话,她并不怕血,也不怕伤口,可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若是因为自己错误的操作死掉,她……
她还是怕的。
李鱼强打起精神,果然在伤口处找到了断开的血管。
她回想起以前观摩医生手术时的画面,十分不熟练的用止血钳夹住了一边的血管。
路小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
他的身体忽然如同鱼一样的剧烈的挣扎起来,好似在忍受什么无法忍受的剧痛一样。
李鱼大吼:“压住他!”
系统给的医疗包里,没有麻醉剂!即使有,李鱼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陆小凤还在为他止血,根本腾不出手来,一点红冲上前去,伸手点了路小佳的睡穴,路小佳就昏了过去。
李鱼脸上全是冷汗。
一点红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鱼。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没有把握的表情。
李鱼没有看他,她手上仍动作着,似乎是在用什么……线一样的玩意在把暴露出的血管给扎起来,她手上一用力,路小佳在昏睡之中就也发出一声惨厉的哀鸣。
李鱼的牙齿无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额上的冷汗已忍不住要滴下。
一点红随手拿了一块帕子,替她擦去了额上的汗。
他沉声道:“汗若滴到伤口之中,怕是不好。”
李鱼没抬头,只是在嘴上道:“多谢。”
她仍然在继续,把两边的血管都扎好,缝起来,然后在把伤口中的淤血清理干净,最后把伤口一层层的缝起来。
李鱼会做针线活,做的也还不赖,她催眠自己把缝合皮肉当成缝布,但是那手感还是太奇怪了,让她有种恶心的感觉。
她的手机械的动着,好似感觉不到疲惫一样。
直到后半夜,这场业余的缝合手术才完成。
路小佳肚子上的剑伤被完全的缝合了起来,他的脸色惨白,脸上全是冷汗,似是还在被那种可怕的剧痛所折磨。
可是他的呼吸,虽然很弱,但是总算是平稳了许多。
李鱼喘着粗气,茫然地抬头。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所有人的眼神之中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太不可思议了……奇怪的剪刀,还有奇怪的医术,把血管从身体里拽出来缝上,把伤口里的血擦干净,然后在从里到外,一层一层的缝起来。
不可思议。
最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一个生于深宫、长于深宫的公主,能掌握这种技艺?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怕,她冷静、沉着、动作坚定,心无旁贷。
室内一片沉默,大家似乎都在若有所思。
李鱼站起来,低下头,看见自己两只手上沾满的血。当思绪从救人回到现实的时候,那种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忽然冲进了她的鼻腔。
李鱼捂住嘴,忽然干呕了起来。
今天下午,她吃的也很少,所以她只能呕出酸水来,却吐不出一点点的食物。
一点红心下一惊,就要上前查看她的状态,陆小凤却已先行一步,揽住了她,急切道:“小鱼,你怎么样?”
李鱼捂着嘴抬头,看到了陆小凤焦急的脸,他不停的在说些什么,但是李鱼却觉得那声音很远。
她喃喃地道:“要看伤口会不会感染……如果有感染迹象,要注射青霉素……”
然后,她头一歪,就晕倒在了陆小凤的怀中。
陆小凤呆呆地抱着她,回想着她刚刚说过的话。
忽然,他忍不住笑了。他低头,看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女人,忍不住轻轻道:“小鱼啊小鱼……这就是医者父母心么?”
晕倒之前,她想着的还是路小佳的伤。
他伸出手,捂住了李鱼的眼睛,温柔地说:“好好睡一觉吧,小鱼。”
然后他就横抱着她去别的屋子里睡觉了。
今晚她的床上,睡着一个被她亲手救回来的人。
李鱼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是一个小学生,老师让她写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李鱼在作文里写,我的梦想是让爸爸妈妈对我像对弟弟一样就好了。
然后,她又撕掉了这一页纸,又写,我的梦想是想让大家都幸福。
然后她长大,与家庭决裂,自以为自己潇洒无比也正确无比,逼着自己的友人也离开自己的家庭。
她们吵得很大声,李鱼很激动的指着友人骂:“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怂不怂!你家里人真的爱你么?啊?你不知道答案么?我告诉你,你爹妈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他们哭也哭的是你的钱!”
友人尖叫着哭出来,拿起一个易拉罐就朝李鱼砸过去,她眼睛都红了,失控的要命:“我操|你|妈的李鱼!你/他/妈以为自己很正确么?就你人间清醒?好,你最棒!你最强!我|他|妈愿意堕落行不行!用你管么?你算什么东西也来对我指手画脚!!”
友人冲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出现的是她的前男友,她的其中一任前男友是外科医生,正是那一次杂志社做采访,才让他们有机会认识,发展关系。
他足够温柔,也足够帅气,家庭条件很好,李鱼一度觉得自己应该和他结婚。她学着自己身边女孩子的模样去承担女朋友应该尽到的责任,像完成工作任务一样的认真。
“小鱼,”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我感觉不到你在爱我……我们真的在谈恋爱么?”
李鱼茫然的看着他,说:“当然是啊……我们有一起看电影,已经同居,每周不管多忙都要抽出三天一起吃晚饭,有哪里不对么?”
他讥讽地看着李鱼,然后他哭了。
他哭着说分手,把李鱼放在他家的行李丢出了门外。他让她走开,他不想再见她了。
李鱼当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伤害到了他,可是她却没办法认错,也没办法承诺自己会改掉。
她推着行李箱,浑浑噩噩的走在马路上。
就在此时,一辆车飞驰而来,在人行道上撞飞了李鱼,她死了。在她视线里最后出现的画面,是李建文醉醺醺的从车上下来的画面。
“真倒霉。”她醉醺醺的弟弟如是说。
李鱼猛的睁开了双眼,冷汗涟涟的醒来。
映入她眼帘的第一个人,是中原一点红。他皱着眉,在摸她的脉象,他的脸色还是那么的冷峻,眼下却出现了两抹乌青,似乎已很久没睡。
李鱼哑声道:“我……我睡了多久?”
一点红淡淡道:“一天一夜。”
李鱼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一点红忽盯着她,慢慢地问:“李建文是谁?你好像很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