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宁的反应,看在慕容惜眼中,自是极满意。
“我就知道,你并非冷心肠的。”
慕容惜欣笑着道,遂又咬着下唇,似做了极大的决定,抬眸炯炯地看着顾锦宁。
饶是顾锦宁性子沉稳,都被她这眼神灼了个激灵,心下突然生起警惕。
然而顾锦宁此时再反悔,也是来不及了,只听慕容惜声音压得极低:“锦宁,我想求个生子的医方。”
顾锦宁闻言震惊,呆愣地问:“什……什么医方?”
“生子,生男孩的医方。”慕容惜似是已无顾虑,语气也变得急迫起来,“你会医术对不对?既然你能治好那些疑难病症,这件事你也有法子对不对?”
顾锦宁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落了套了!
原来之前慕容惜遮遮掩掩不肯说的事,竟是为了求子方?
顾锦宁此时已有些哭笑不得,躲避着慕容惜满含期待的目光,说道:“我是会些医理皮毛,可这方子……我是真不会。”
“怎么可能?!”慕容惜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道,“若你不会,那祁氏为何一举得男?”
“……”顾锦宁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慕容惜,“我继母……她是自个儿生的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顾锦宁俨然已被弄糊涂了。
她是真的冤枉,祁氏两世都诞下男孩,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何况,总不能因为别人生了男婴,就要联系到她会开生子方这样的事吧?
若真是这样,那她简直是送子观音了!
慕容惜眼中的不信任却未消退,仍一瞬不瞬地盯着顾锦宁,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自是真话。”顾锦宁应了声,见慕容惜仍不信,只好缀了句,“若我有半句虚言,不得善终。”
顾锦宁前世信佛,故而从不轻易发誓。可眼下慕容惜近乎逼迫的态度,已让她无法轻飘飘地敷衍了事。
果然,得了一句许誓,慕容惜目光中的怀疑这才褪去,转而颓丧地靠在椅上,显见失望至极。
顾锦宁心下狐疑更甚,忍不住问道:“表姐,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会这方子?”
慕容惜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顾锦宁的话,没有立即回应。
过了良久,慕容惜才凄惨笑笑,道:“原本只是想让你试试,毕竟此事不好教旁人知晓,你又恰好擅长医术,自家人也用得放心些。后来祁氏生了子,我便觉着你极有可能会开这方子,没想到……是我多心了。”
顾锦宁并未因此减轻疑惑,不由得失笑道:“表姐属实想歪了,总不能有妇人生下男孩,你就觉得是我送的方子罢?”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未曾想,慕容惜倏地看向顾锦宁,皱眉道:“你父亲未与你讲过?”
“讲什么?”这下倒让顾锦宁愣住了。
慕容惜见她是真不知,便轻叹了声,说道:“既然眼下已证明是假的,告诉你也无妨。听闻早年间,姑丈与姑母成亲前批命,那人说姑丈命中无子,且顾家子嗣凋零,前途堪忧。”
顾锦宁闻言惊愕,一时说不出话,此事顾国公真的从未与她提起。
默了一瞬,顾锦宁才笑着说道:“这哪儿能作得了准,如今曦哥儿不也有了,那人怕不是江湖骗子。”
慕容惜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锦宁,一字一顿地道:“你知那江湖骗子是谁?是司天监的上一任司命长老!”
顾锦宁张了张嘴,暗道一声惭愧。
她如今死而复生,自是不信那些批命算卦了。但说起话来,她说司命长老是骗子……属实失礼。
慕容惜长叹一声,面色愈发苍白,继续道:“即便其中出了差错,可旁的事……司命长老都说准了。”
顾锦宁眉头一皱,问道:“还有何旁的事?”
“当时外祖父亦问起慕容府的命途,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全部知晓,但有一事,自我懂事起,外祖母便告诉我了。”
慕容惜眼中透着苦涩,扯起唇想笑,却是比哭还难看,继续道:“慕容家的女子,皆是红颜薄命。若是成亲,极难生子,即便生下来,也多为女婴。”
顾锦宁今日已听了太多匪夷所思的话,一时半会儿心绪翻涌,只安静听着慕容惜说。
“姑母的命运,已是坐实了司命长老所言。不仅如此,上一辈,上上辈……那些慕容姓的小姐皆是一样。”
慕容惜惨笑了下,转而看向顾锦宁,道:“所以,我才想着,若是我躲不过命运,也要生个男孩,给夫家留个后代。否则生了女儿……若我有天撒手人寰,这孩子活在世上,怕是也要受苦。”
顾锦宁默然想了良久,才明白慕容惜的意思。
怕是因为看到她在国公府的经历,慕容惜才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说起这点,顾锦宁也无法判定慕容惜到底是愚昧还是固执。
毕竟她亲身经历过父亲娶续弦,知道其中的难处。这也是因为她重生了,才想通了许多。再加上顾国公一向娇宠她,她才在国公府没有受什么委屈。
若换在别的高门大户,主母去世,留下个嫡小姐,当家老爷再娶续弦主母,这小姐的日子只会不好过。
被继母欺压是少不得的,若遇到自己父亲不念旧情,怕是只会落个孤苦无依的下场,就是未来成亲,也不会有好亲事。
慕容惜自小便是受到良好家教,慕容家把她当做顶级贵女养育,自然从小就已知晓这些内宅规则。
顾锦宁沉默不语,如今想来,却能体谅到慕容惜的难处了。
只是有一点,顾锦宁仍不信那些批命的话。
生男生女,从医术来说,这是不可能人为决定的,至少顾锦宁从未从净空大师那里得到过指点。
哪怕是什么送子观音,她问起净空大师时,大师也只是笑笑,说了句,心诚则灵。
顾锦宁思索了半天,不忍见慕容惜那样悲伤哀恸,只好斟酌着道:“表姐,这些事,莫太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