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翟先生从顾国公府回来后,一直候着玄王。傍晚时分,玄王回府,翟先生立即向其禀报,送礼事宜已办妥。
“顾国公可有说什么?”简皓玄边朝书房走边问。
“回王爷,国公爷只说谢您厚礼,并未提其它。”翟先生顿了顿,又道,“当时……祁尚书及其家眷亦在。”
简皓玄扬唇颔首,便迈入书房。
翟先生立在书房外躬身行礼,待听见书房门阖上的声音,他才转身离开。
简皓玄在书桌前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卷密报,蹙眉看了许久。
自从上元节遇刺,他便一直派人暗中调查此事,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所有迹象皆表明,这是针对他的一个圈套。但最奇怪的是,明明知道背后有只看不见的手,却无法查出这只手究竟是谁。
至于为何他那日没有带侍卫,一是因为他去找缈鸿楼乃是私事,向来不喜侍卫随行。二是因木侍卫前几日向他借调人手,想在年节时,加强宫中巡防值守。类似借调以前也有过,简皓玄便未多想,将侍卫借给了木宇哲。
但若说木宇哲与幕后之人为伍……简皓玄是绝不信的。
而这一系列针对他的圈套,简皓玄亦不信,仅仅是为了夺他性命这么简单。依幕后之人的周密布局,应当也知晓,即便事情进展顺利,那些行刺者最多只能伤到他,却无法真的取他性命。
“究竟……意欲何为?”简皓玄喃喃自语,长指摩挲着密信沉思。
片刻后,简皓玄敛下眸色,将密信点燃,待信纸化作飞灰,再也寻不得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
顾国公府,闭月阁。
祁氏正半倚在榻上,逗弄乳母手中的曦哥儿。
“这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儿……”祁氏摸摸孩童稚嫩的小手,脸上溢着慈爱的柔光。
乳母也笑着道:“正是这个理儿,哪怕奴婢天天见,也会觉着小少爷每日都在长大。”
此时在襁褓中酣睡的曦哥儿,似是赞同乳母的话,咂摸咂摸嘴,惹得祁氏和乳母皆笑。
屋里言笑温馨,香岚进来,抿了抿嘴,看向祁氏。
“怎的了?”祁氏边笑着看曦哥儿边问。
“夫人,三夫人又来了。”
祁氏笑容微滞,遂抬眸又浅笑道:“叫三夫人进来罢。”
“是……”香岚应承着出去,很快三夫人和顾以灵被她领着进了屋。
三夫人一见祁氏,便眉眼透着亲近,热络地道:“嫂夫人,我来瞧瞧曦哥儿!”
这声“嫂夫人”,叫得祁氏略微尴尬。她可比顾三夫人还小几岁,每回听三夫人如此唤她,都让她有些不自在。
祁氏压下心绪,仍笑着轻声道:“三夫人今儿来得不凑巧,曦哥儿正在睡觉。”
说话间,祁氏看了眼乳母,后者会意,躬了躬身,抱着曦哥儿退下。
三夫人倒不觉什么,反而附和道:“孩子多眠是好事,这样才能长得快。”
祁氏点了点头,面上笑容不变,却未开口,只等三夫人自己继续说。
三夫人仿佛真的只是来叙家常般,关心一番祁氏的饮食起居,又告诉了些月子里的养身经验,祁氏也从善如流地听着。
这般虚应了阵,三夫人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尚书夫人近日可来瞧过嫂夫人?”
“我母亲近日未来过,”祁氏答得随意,神情也是平淡如常,“三夫人可是寻我母亲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夫人讪讪笑道,不自在地抚了抚鬓角,“我就是想着,子轩这马上要春闱了,或许能厚颜求着嫂夫人令尊帮衬帮衬。”
祁氏闻言,勾唇笑了声,道:“我母亲平日只安居后宅,父亲也不许她从旁多言,许是不能帮三夫人了。”
三夫人愣了愣,忙道:“这是应该的,女子本就不该掺和丈夫公务,你瞧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祁氏浅笑颔首,始终是有一句答一句,三夫人也不好再多问,须臾后,便告了辞。
走出闭月阁院子,祁氏脸色倏地拉了下来,顾以灵方才在旁瞧着,也多有不快。
“母亲,您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国公府一家子,都是些冷心肠。”顾以灵忍不住小声抱怨。
三夫人也沉着脸,没有斥责顾以灵多嘴。
顾以灵见母亲也赞同她的话,便继续道:“您每日跟请安似的来看这祁氏,说到底,她也就是个续弦,若非她是国公府夫人,在咱们幽州,哪轮到您这个正经夫人讨好她的份儿。”
“她不仅占着国公夫人这一条,”三夫人叹了口气,目露恼意,“谁叫人家还有个好爹。”
提起此事,顾三夫人便恼得不行。之前只知道顾国公的续弦出身大户,但因顾国公不喜提续弦这茬,三夫人就没多问过。
直到洗三宴时,见到祁夫人,才知祁家老爷竟是户部尚书。
这简直让顾三夫人怒火中烧,敢情他们一家整日在国公府里小意讨好,顾国公是拿他们当傻子耍。自己岳丈就是户部尚书,要想将顾子轩留在汴州,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何来难办直说?不想帮衬才是真!
本打算从祁氏这里入手,却没想到,祁氏瞧着软绵好说话,真提起正事,却与顾国公一个德性!一句话便直接回绝了,竟连个转圜余地都不给。
眼瞅着春闱愈发临近,若是再想不出留在汴州的法子,他们一家就只能卷铺盖回幽州了!
顾三夫人回到南苑时,仍是面沉如水,吓得两个丫鬟皆噤声不敢多言。顾以灵挥手让丫鬟退下,又亲自斟了杯茶。
“母亲,您喝口茶,消消气儿。”顾以灵将茶递给三夫人,勾起唇角,“其实,哥哥的事,也并非全无办法,端看母亲愿不愿意做了。”
三夫人喝了口茶,语气不虞地道:“能有什么法子?咱们这一家,可就只差当牛做马了,偏偏有些人的心就是捂不热的。”
顾以灵眸光闪了闪,趴在三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不待她说完,三夫人立即瞠目道:“这怎么行?!你一个姑娘,怎的知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