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夫人厚颜强笑两声,又说道:“那,别的丫鬟也可以。”
“三婶,许是不会有丫鬟愿意来服侍堂妹了。”顾锦宁挽起颊边碎发,扬唇道,“我娴锦轩的丫鬟,是错是对,皆由我来决断。可不论丫鬟如何犯错,我也从未体罚过她们。阿盈胳膊烫伤,模样骇人得紧,丫鬟们可都看在眼里了。”
话已说得明明白白,哪怕丫鬟再有错,也轮不着顾以灵越俎代庖,赶走人不说,还要故意打翻滚烫的汤药,属实不应该。
顾以灵闻言,却气急败坏起来,不由得扬声嗤笑:“莫非堂姐就是这样学掌家的?堂堂国公府嫡女,竟然还使唤不动自己院里的丫鬟?”
“堂妹此言可错了,”顾锦宁嘴角弧度上扬,露出一丝了然,“不过,听闻堂妹尚未学掌家,不知其中门道也正常。即便是当家主母,也要以德服人,不好强迫下人做事。更何况……是丫鬟不愿服侍堂妹,并非不愿服侍我。”
说完该说的,顾锦宁浅笑着起身,微福礼道:“若堂妹想好了,究竟该谁付银子买丫鬟,派扶苏知会我一声便是。”
直到顾锦宁不急不躁地出了屋,顾以灵才回过神,讶然看向三夫人,问道:“母亲,这堂姐怎的想一出是一出?不付饭钱却愿出炭火,给做衣裳又不愿买丫鬟,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三夫人亦是拧眉沉默,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我也有些看不明白了,不过,你这个堂姐……到底还是像她生母多些。”
慕容娴在世时,三夫人也曾跟着顾三爷来汴州探亲。
那时,他们也是在国公府暂住了三五日,短短几天的相处,慕容娴便给三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若说这人一毛不拔,属实称不上。很多时候他们明摆着讨好处,慕容娴皆会应允,从不需他们多费口舌。
可若说乐善好施,则又不是。往往在一些旁人不在意的事上,慕容娴偏会死咬着不放,拿出国公府女主人的威仪,回回都让顾三夫人灰头土脸。
甚至,就连不留情面呵斥的神情,顾锦宁都与她生母极为相似,这才使三夫人回想起往事。
顾以灵并不知慕容夫人是何样,所以也理解不了她母亲的感慨,只懊恼地说道:“我看堂姐就是故意给我下绊子,不愿让我如意,国公府又不是掏不起买个小丫鬟的钱。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大伯讨丫鬟。”
“这些都是小事,犯不着与你堂姐计较。”三夫人被女儿吵得烦闷,不耐地扬了扬手,“即便你去寻了国公爷,此事只要你堂姐不松口,国公爷只会向着她。”
说到此处,三夫人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国公爷可是爱妻疼女得紧,只要不是原则大事,他皆随着妻女的性子来,对外可是护短得很。反观她家那位,同是姓顾的,却丁点儿不如国公爷,除了对升官感兴趣,何曾对她和女儿上过心。
也就是慕容娴去世得早,三夫人能安慰自己几句,这是红颜薄命,否则若这人还活着,三夫人只会更恼自个儿当初长歪了眼。
见母亲面色不虞,已认定此事就此作罢,顾以灵虽不满处处受堂姐掣肘,但也不敢再提让国公府出银子,过了没两日,便悄无声息地自行去买了丫鬟。顾锦宁听说时,一笑而过,并不意外。
这日晌午。
顾锦宁去探望祁氏回来,还未进娴锦轩,便瞧见门房小厮急匆匆地走来。
“小姐,小的正想去寻您呢!玄王爷来府了,在花厅等您。”
“王爷可有说何事?”顾锦宁微怔,既然玄王从正门入府,想必不是私事。可她想不出,玄王会有什么正事要找她。
小厮摇头表示不知,顾锦宁便调转方向朝前院走去。
春桃却忙拉住她,转而对小厮吩咐道:“你先去回禀王爷,小姐稍后就到。”
“是。”小厮应承着先离开。
顾锦宁被春桃拉着,又折回娴锦轩,不禁疑惑道:“你拉我回来做甚么?”
“小姐!”春桃步履匆匆地在前走着,闻言回头,神情严肃,“您不施脂粉,连个首饰也未戴,如何去见王爷?”
顾锦宁哑然,被春桃风风火火地拖回屋里,还未等她出言反驳,春桃便已为她拆下发簪,一边利落地挽起桃花髻,一边唤夏菱等人帮忙挑选首饰。
眼见春桃飞速地绾好发,又取出螺子黛,顾锦宁惊问:“还要画眉?”
春桃扶着顾锦宁,一边为她描眉一边答道:“您平日在府里随性装扮便也罢了,可这王爷都来了,您可不能再这样寡淡。人家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小姐您若见王爷还如见寻常人一般,即便王爷不怪您失礼,也会认为您对他不上心。”
顾锦宁呆愣眨眼,她见了玄王这么多回,哪回也没特意打扮过,怎的到了旁人口中,就这般严重了?
待画完眉,顾锦宁忙制止还要取口脂的春桃,急道:“就这样罢,我可不想再涂口脂了。”
“就抿一下!”春桃执意将朱砂纸递在顾锦宁眼前。
顾锦宁只好轻抿一下,忙起身道:“王爷该等急了。”
春桃上下打量着顾锦宁,觉着尚算满意,这才算放过了她家小姐。
待顾锦宁匆匆赶至花厅时,玄王瞧见的,便是她寻常不多见的模样。
玄王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顾锦宁敛着眸不敢看他,只垂首福礼道:“王爷寻我有何事?”
“是关于灯市动乱之事。”简皓玄淡声道。
顾锦宁惊诧抬头,察觉到玄王的意思,便屏退了丫鬟和小厮。
没了旁人,顾锦宁也就随意了些,自然地在玄王对面坐下,问道:“王爷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简皓玄眸色凝重,开口道:“哄抢摊贩的百姓有异,幕后之事许比本王猜测的更复杂。”
“王爷可是发现什么端倪了?”顾锦宁心下一跳,连忙问道。
简皓玄顿了顿,似在斟酌,片刻后,才道:“是百姓的尸体……出现了异状。”
顾锦宁闻言,倏地站起,惊道:“尸体如今在何处?可否让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