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讲武德?”鲁妙子从二楼下来,商秀珣连忙上前告状。
岂料等她说完情况,一转身,商青雅端来的三碗肉粥,只剩下了一碗,姜言已经吃到第二碗了,气得她直跳脚,张嘴欲咬。
鲁妙子连忙上前两步,将她拉住,道:“这小子不是好人,珣儿莫要和他纠缠。”又让出自己的一碗粥,以做安抚。
商青雅笑看二人打闹,温柔的说道:“妙君,你这次回来,会多住一些时日吧?”
鲁妙子点点头,道:“这次出门,得言儿相助,治愈伤势有望,是以准备在崖底闭关一段时日。”
“真、真的么?”商青雅顿时激动,脸色通红,说话都有些颤抖,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鲁妙子连忙过去安抚,渡入一缕真气,才将她心情平复,不无担忧的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恐怕无法兼顾到你,你这伤病?”
当年他被祝玉妍打伤追杀,瞒天过海到了飞马牧场,一路疲于奔命,伤势更重。商青雅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运功为之疗伤,以至于伤了根基。
后来更在四十好几岁的高龄,产下商秀珣,导致身体越发的虚弱,头发都白了许多。
鲁妙子每每念及于此,都十分悔恨, 道:“青雅, 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若时光能倒流, 当年我定不会偷偷溜走,甚么男儿大业,都只是过眼云烟, 怎及得上你深情的一瞥。”
商青雅搂住他的胳膊,靠在其肩膀上, 温柔的说道:“妙君无须悔恨。你本是天上大鹏, 若不得展翅, 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一身本领,叫世间受一大损失。
况且青雅并未失去什么, 能得你垂青,已是天大的福分,求仁得仁, 又有什么好怨恨的?”
商秀珣看着两人这般你侬我侬, 嘟囔一句:“又来了!”叹了口气, 背着手往外。
姜言看着碗中的最后几口粥, 顿时没了食欲,强忍着一口吞了下去, 立刻如同吃了三天的食物一样,饱腹感十足,也匆忙一溜烟的离开。
等两小走后许久, 在商青雅的不断劝说下,鲁妙子才拿定主意, 尽早闭关练功疗伤。
他道:“在此之前,我要好好预备一些六果液, 闭关不出的时候,也能一直护住你的伤势不恶化。等我功成, 便有法子救彻底将你治好。
鲜果多在夏秋时节,正好还有大半年的功夫,足够为珣儿和言儿打下基础。不过我待的时间太久,这后山的秘密,就须得你辛苦掩饰。
牧场那几个长老、执事,偷偷来此探查了好几次,若非我察觉不对,预先躲了起来,早就被人看出破绽。人多嘴杂,引来祝妖妇可就不好。”
商青雅想了一想,说道:“若不然这样,你闭关时候,恐怕也无力照看言儿,让他小小年纪,一人躲在深山,太过残忍,还得想个法子,让他的出现在牧场里。”
两人商议许久,定下后事,便去往院中。
绕过竹林,轰隆隆之声传来,对面百丈高崖上,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
姜言斜靠在瀑布前的石头边,边说边比划什么,神态很是悠然;原本和他“矛盾重重”的商秀珣, 在旁听得瞪大眼睛,满脸惊奇。
商青雅脸上绽放笑容,鲁妙子却是一脸无奈。
……
转眼又是一年隆冬时刻,天色放晴, 地上的的积雪虽然不化, 可阳光洒落, 也给人间带来许多温暖。
一个车队由远处而来,轧轧之声在雪地里十分清晰。二十多个灰色劲装,的大汉,护卫着中间的几辆马车,每人的襟头上,都绣着一匹背生双翼的飞马。
一个矮瘦老头从挂在马腹的行囊拔出一枝烟管,哒哒的抽了几口,对旁边的一个独眼中年壮汉说道:
“柳执事,想不到那酒家竟然和‘散真人’宁道奇认识,难怪大家伙几次劝场主将酿酒的大师请回咱们飞马牧场,她都摇头拒绝。”
眇目的壮汉是飞马牧场的二执事柳宗道,回应道:“莫说许公你不清楚,便是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事关宁真人,慎重一些也是对的。
我只可惜酿酒师傅骤然仙去,留下这么一个孙子,不知道学了他几分手艺,以后恐怕再要喝到这等美酒,可就难喽。”
马车之中,姜言和商青雅相对而坐。虽有暖炉,可对方脸色已经发白,让他十分担忧。
只是这里人多耳杂,也不好多话,只得道:“商师叔,天气寒凉,劳你亲自过来,晚辈很是不安;又肯收留,实在铭感五内。”
“不妨事的,我与你爷爷相交多年,得他益处颇多,照应他后人,实属应当。”商青雅一本正经的回应道:“况且宁真人来信,这个面子,天下无人会拒绝。”
却是从前鲁妙子酿出六果液,都是假作一位酿酒师,隔些时日由商青雅亲自来取,夹杂许多次很多的美酒,以示来路正当。
借此这一次机会,两人安排给姜言一个身份,好光明正大的带回飞马牧场。又怕府中梁、柳、掏、吴几个外姓执事怀疑怠慢,鲁妙子仿照了宁道奇留信,言说有一些香火情。
一路上姜言时不时蹦出几句老庄之句,又不经意的展露一点玄妙的武功,让牧场同来之人更是深信不疑。
今年虽杨广又开永济渠,天下进一步显露动乱的苗头,可这一地界还算平稳,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
姜言望着飞马牧场高大的城楼,轻声道:“这里,便会是我在此世的家么?”
商青雅以为他想到的是毁败的姜家,上前搂过姜言,安慰道:“以后这便是你家。”
……
大业七年,“知世郎”王薄在山东长白山起义,拉开了动乱的序幕。
八年,一征高句丽。动员人员过五百万,惨败而归。军民损失数十万,遗兵器军械巨以万计。
九年,二征高句丽,激战正酣,杨素之子杨玄感反叛,大部撤回,但留给敌人军资、器械、攻具积如丘山。
杨玄感起义前满天下寻找父亲留下的“杨公宝藏”不果,缺粮少钱,权谋又不足,以至兵败。
这一仗,也动摇了隋室统治的根基。
但杨广倒行逆施,刚愎自用,仍旧不吸取教训休养生息,选择在大业十年,三征高句丽。
此时距离姜言穿越而来,已经是六载岁月匆匆而过。一转眼间,他已经长成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外面大乱,飞马牧场几如桃源,平静依然。只是今日后山小院的楼中,一片愁云惨淡。
商青雅斜靠在床上,细声说道:“说好的这地是给言儿的礼物,如今却要让给我这病妇,委屈他搬去前面砖城中。”
“我尚未死,这里哪容得他来继承?”鲁妙子强笑一下,又怔怔出神,道:
“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历时五年,才将祝妖妇一点天魔气磨灭,却耽搁了替你治病的事。”
“生死有命,怪不得别人。”商青雅见他又要自责,忙道:“能见着你伤势痊愈,言儿和珣儿一天天的长大,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
商秀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鲁妙子更是虎目含泪,只姜言木木愣在当场。
“珣儿别哭,我不过是感染了风寒,修养几天就好了。”商青雅顿时心疼,见女儿越哭越伤心,连忙转移话题道:
“妙君,前些天秀心妹妹送来一封密信,说有大事相商,你什么时候出发?”
鲁妙子连忙道:“你眼下这般情形,我怎能离开?”
商青雅道:“不碍事的,我这身体,自己清楚的很,少说还能挺个一年半载。此去蜀中不远,你快去快回便是。”
她一再催促,还要起身以示身体并无大碍,让鲁妙子有些迟疑,正要点头。
姜言心里一动,出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那幽林小筑,我也算轻车熟路,替师父走这一趟,如何?”
“可是你年纪尚幼,秀心说的又慎重……”鲁妙子不甚放心。
姜言挥手打断道:“倘若她没有练成独尊功,叫人过去就是交待后事,我已足够。
如若不然,无非就是涉及慈航静斋,亦或事关邪王。你去也解决不了,顶多是听个消息,谁去还不是一样?”
鲁妙子想了一想,似乎正是这个道理,又见商青雅模样,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