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闻言腿一软,身子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清河公主一撩衣袖,放下了茶盏,她起身,看着匍匐在她脚边的女子,居高临下道:“京城林府是为太后母家,辅佐三代帝王,林氏之女初入宫也是受封贵妃,独宠椒房。这样显赫的大族,长房嫡长子无需论,纵是底下几房的嫡子哪怕庶子挑一个妾,也是要身家清白的官家嫡女,庶女尚且还要考虑,何况你这个排不上名号的商户女子?”
她的言语中带着锐气,丝毫没有给这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客气。
也无怪乎她,清河公主身为最受宠的公主,林府子孙大都也有成,完全有骄傲张扬的资本。
室内突然静默了下来。
燕熙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张敏,淡淡道:“姑娘先起来吧。”她给了身边宫女一个眼神,“去扶姑娘起来。”
燕熙的举动虽然令清河公主有些许不满,但她冷哼一声,既然目的已然达到,便放面前人一马。
张敏被吓得一动不动,不敢言语,眼中蓄满了泪水,像是一个动静就要掉下来。
清河公主没有看她:“今日看在这位女大夫的面上,放你一马,若本公主下次还发现你借女大夫出入军营,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张敏低着头,委屈的说了声是。
“营中来了位王姑娘,咱们也当去见见。”燕熙淡淡出声,向燕照致意了一眼,往帐外走去。
清河公主不满的嘟囔着,她追出去:“昨夜本公主可见过了。”
二人一走,张敏的眼泪就不值钱的往下掉。
她不满的叫出了声,浑像个撒泼打滚的泼妇。
方才在一旁没有出声的陈晖和燕照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沈红叶淡淡出声:“你太吵了,病人需要休息。”
沈红叶本不欲多管这位小姑子,实在是她的言行无状,总归也是她带出来的。
张敏像是被拧开了开关,她娇蛮的冲沈红叶大吼:“你算什么嫂嫂,刚才我被公主训斥,你也没有为我求情。”
沈红叶没有作声,只眉峰轻轻挑了挑。
她曾在家中就多次告诉老夫人,林家不是他们能攀附的起的。奈何小的一心记挂着,大的又不知其中利害。一个簪缨世家的嫡长子为什么要娶你一个小户的商户女子呢?
更何况二人看中的也不是妾位,而是人家进族谱,拜父母的正妻。
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今儿个吃了公主的亏又能如何呢?
张敏越说越气,抄起一旁清河公主吃过的茶盏,便朝沈红叶扔去。
沈红叶没有躲闪,茶盏砸到她的额角,渗出血来。
张敏双眼通红,平日在家指高颐使惯了,动辄便打骂奴仆,是以她觉着她只是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嫂嫂,并无犯什么大错。
燕照皱了皱眉,问沈红叶:“可还好?”
沈红叶摆摆手,任由额上的血留下来,她轻声道:“这样回去也能交代了。”
面前女子脊背挺立,纵使身在污浊,也同样洁白的清冷。
燕照看向她的面容带了些怜悯。
本是举世皆赞的奇女子,可惜一朝落入泥沼,左有蛮不讲理的小姑子,右有偏心的婆母,整日屋里摆着没有见过就已经走了的丈夫。其实,她完全不必活成这个样子。
燕照突然想着如果没有人给她送通牒,她是不是就要在燕府的小破院子里数着花谢花开了此残身?或是被迫嫁给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男人,为了燕府的名誉辛苦一辈子?
她要感谢那位送她通牒的人。
也不只一次沉思,这位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
就像铺了一盘棋子,燕照身在其中,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哪一颗。
沈红叶看清了燕照眼中的情绪,她别过眼,又交代了沉默的陈晖几句,便提着药箱,先出了帐子。
张敏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向外走去:“看回去不磨搓死你。”
燕照一默,何其悲哀。
她朝陈晖致意,抬脚出了营帐。
这时,帐子的拐角处来了一个军士,他满含惊喜道:“燕校尉,可算找到你了。”
燕照疑惑。
军士道:“打京城来了一道圣旨,顾将军让俺喊你过去。”
燕照了然,想是之前营救燕熙的封赏到了。
她跟随军士来到大帐,来的公公是之前在大荥给燕照等人宣旨的那位。
听人说,这位是东厂的二把手,皇帝跟前随侍公公的义子。
看着也年轻,三十不到的样子。
他看着燕校尉笑得一脸和善:“燕校尉吧,杂家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