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鹭有些震惊,又有些恍然。
看来这林庭轩是又遇上麻烦了,所以林家上下一见到自己,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死活不肯松手。
他就说嘛,自己全无印象,对方却上赶着要送钱送马,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若是平时遇上了,不要说是故人,就是之前不认识的,云鹭也会问问什么事,能帮就帮一把。
可人都有远近亲疏,他同文笙对望了一眼,伸手去扶那林庭轩,口里无奈地解释:“非是我不愿帮忙,实在是家里长辈等着救命,片刻也耽误不得。你看能不能另找旁的人……”
林庭轩却不肯起来,执意跪着道:“恩公,您听我把话说完。若是还有别人好求,我也不会愁成这样。”
原来林庭轩的夫人早逝,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十七岁,生得容貌甚美,不要说在这双桐镇,就是县城都小有名气。加上林家家大业大,求亲的几乎把门槛踩烂。
几天前的一个早上,林庭轩床头突然多出张粉红色拜帖,写帖子的人以小婿自称,言辞十分轻浮。
林庭轩初时以为是有人开玩笑,冷静下来之后越想这件事越觉着不对。
他毕竟走南闯北,当年在水匪手中遭过大难,比旁人多了几分警惕,于是拿着帖子去私下拜会了县城的捕头。
那捕头一见帖子,脸色大变,悄悄对他言道,前段时间云河镇上唐老板的女儿说是得了急症,不治而亡,其实不是,他们家也收到这么张帖子,唐老板家里好几个女儿,门风向来严谨,看到这种脏东西气坏了,不说什么事。关了门好一通查内贼。
就是这样阖家严防死守的情况下,他的大女儿竟被歹人给奸/杀了。
唐老板悲痛欲绝,悄悄在县衙里报了案,为了大女儿的名声。也为了其他几个女儿好嫁人,对外只说是突然病死的。
林庭轩闻言吓得肝胆俱裂,那捕头还说附近几县都出过这事,这采花恶贼明显是江湖中人,县衙里的捕快差役根本不是对手。叫他想办法找道上的高手帮忙。
林庭轩回到家一筹莫展,打发下人出去打听附近几县哪里有武林高手。
偏那么巧,就碰上了云鹭由此经过。
林庭轩不愧是做生意的好手,看出云鹭为难,言辞恳切地商量道:“恩公,我在京里也有一些小生意,掌柜的伙计都很能干,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既然是恩公的长辈遭了事。林家自然该鼎力相助。而且京里那种地方,摊上事怕不是武力能解决的,不如恩公留下来耽误几天,我派人护送您这位同伴先进京疏通一下关系。左右那恶贼这两天就该上门了。两位看这样行不行?”
这到是个办法。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就需得分开,由文笙一个人先去京里。
林庭轩在京里的买卖人手不知有没有他说得这样好,文笙又能从林家得到多少助力?
云鹭很是犹豫。
他对林庭轩道:“你先起来吧。我们两个需得商量商量。”
林庭轩应了,站起身,吩咐一旁的下人:“去,把小姐叫来。一会儿给恩公磕头。”
云鹭就和文笙简单商量了一下。
林庭轩适才所说不是没有道理,到了京里,更多的靠人脉,靠钱。有了林家的帮助。说不定更容易打开局面。
云鹭单独留下来也有好处,可以顺便去一下长晖,看看羽音社高祁、厉建章等人有什么办法。
再说这个样子的林家父女真的很难叫人拒绝,至少云鹭还做不到见死不救。
商量到最后,就按林庭轩所言,云鹭留在林家。林庭轩则派了两个身手矫捷的下人护送文笙进京,并负责到京城后联系林庭轩的堂弟,钱款任支,人手随便调用。
定下来之后,文笙简单吃了点东西,牵过林家特意挑选出来的马,同云鹭告别,带着那两个下人上路。
还别说,这林庭轩确实有些本事,两个随从文笙用着非常顺手。
首先是熟悉去京城的路,下一座城镇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能到,什么时候住宿,哪条路既近又好走,这以上种种张口即来,一看就是长出远门的人。
其次两个体力都很好,也有眼色,忙前忙后的,很多事情根本不用文笙操心,他们就提前想到了。
这叫文笙恍惚间竟有了一种前世带着家里的侍从在外边游历的感觉。
原本从双桐镇到京城,除去必要的休息,她和云鹭两个昼夜兼程,骑马怎么也得跑上个十来天。
现在这情况,文笙估计了一下,大约有个七八天就到了。
而且还不是太疲惫。
这真令文笙没有想到。
到第三天近午,一行人离开邺州,进入永昌府进界。离着京城已经越来越近。
天气不大好,半空里飘起了小雪,好在这雪花落地即化,并不影响赶路。
一个叫林经的随从催马靠近文笙身旁,提议道:“顾姑娘,前面不远就是咱们进到永昌之后经过的第一县江原,中午咱们在江原县修整一下吧。”
这两日同行,三人彼此间熟悉,文笙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姓氏,也叫他们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文笙应了声好,这时候坐在马上,已能隔着飘飞的雪花,隐隐望见前面江原县城的轮廓。
进城之后,两个林家的下人商量了一下,出发的时候太急,没有带够沿途换洗的衣裳,而且越临近京城越冷,一进永昌便觉出来了,这都开始下雪了,两人约定了会合的地方,一个去成衣铺买御寒的衣裳,另一个陪着文笙找地方休息吃饭。
文笙牵着马走在街道上,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江原县城。
以地理位置而言,江原县临近中枢,看起来却并不如何繁华。
也许是因为飘着雪,街上人不多,也没有特别喧闹的地方。
同离水一样,这里也有一条城中河,只是水流甚浅,有些地方已经结了薄冰。
小桥流水,给这座稍显冷清的县城平添了几分丽色。
再往前走,一旁林经道:“顾姑娘,这边这家酒楼看起来还不错,咱们中午就在这吧。”
文笙随着他所说的方向转头望去,就见桥头有一座青砖红瓦的两层小楼,半空挑着酒旗,那旗子绣工精美,楼上打着竹帘,似有两三个人正在里面忙活。
林经说的不错,这家名为“三生醉”的酒楼自外边看透着一股闲散清净,确实是个好去处。
文笙打量完酒楼,目光落在楼底下。
桥头那里站了一个人。
因为天冷,那人多披了一件银灰色的斗篷,站在那里,正端详桥边一株半开的梅花,身姿挺拔,五官如画,有满天飘雪为衬,此情此景,真是美到叫人不忍心打破。
文笙认出来,这个正在悠闲赏梅的年轻人,竟是她之前在长晖寒兰会上相识的钟天政。
天下之大,怎的那么巧,竟会在这里再次遇上?
文笙到没有什么,自觉行踪磊落,既然遇见认识的人,总要打个招呼。
还未等她开口,那边的钟天政已经闻声侧脸望来,登时便同文笙目光相遇。
他眼睛一亮,随即转过身,向着文笙抱拳笑道:“咦,顾姑娘,怎么是你?”
随着他这一笑,宛若精心雕琢过的五官登时生动起来,令人莫名觉着有些晃眼。
文笙当即回礼:“钟兄,别来无恙。我方才正想说,咦,钟兄,怎么是你?”
“哈哈,我是有事进京,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顾姑娘怎么会也从这里路过?还做这么一身打扮?”
说话间他回头往身后的酒楼望了望,反应过来:“还没吃饭吧?我请你们。”
钟天政前头带路,文笙和林经跟着他上了“三生醉”的二楼,出乎文笙的预料,这么精致的一家酒楼里面客人竟然不多。
钟天政随意找了个雅间,进去解下斗篷,露出里面半旧的青衫,叫了伙计来点菜。
这些活儿本来都是林经该做的,钟天政一股脑都做了,叫林经很是不自在,欠着身子不敢坐,连连道:“钟公子,还是我来吧。”
钟天政不以为意笑了笑,亲手给两人将茶满上,道:“我昨天就到了,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自然比你们要熟悉一些。真没想到,顾姑娘你不是回大兴去了么,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未等文笙回答,一旁林经已经脱口而出:“我们也要到京里去。”
钟天政闻言剑眉一挑:“那还真是巧了。顾姑娘也是要去参加玄音阁的收徒选拔吗?”
“什么选拔?”文笙瞪大了眼,钟天政所说的事她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是?那是我想岔了。”他抬眼复又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两个人,“行色匆匆,面带焦虑,莫不是京里有什么急事?”
文笙望了林经一眼,方道:“是有急事,有一位长辈出了点意外,需得立刻赶去。”
谁知钟天政听了她这话,只是一凝神间便跟着问道:“可是‘三更雨’戚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