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死物，所以刀可以无情。
但人是生而有情的血肉之身，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目空一切并不是真正的无情。
更何况宋缺【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初衷就是他追求梵清惠失败，在爱情方面受到了挫折。
所以宋缺的天刀，绝不会是无情之刀。
当年宋缺立志修成无上天刀的时候，他的想法大概就跟现在的寇仲一样，想要在武道上成就巅峰，来向梵清惠证明没有选择他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情。
可是在磨刀堂中磨练天刀之道的数十年时间，也让宋缺看待感情越来越淡漠，几乎真的能够做到舍刀之外目空一切。
但他现在所走的天刀之道是否正确，究竟能不能直指天道破碎虚空，只怕宋缺自己也对答案感到迷茫，所以他才会想要跟杨铭论道。
“宋阀主的心思，我虽然能猜到一二，但我除了功力胜过宋阀主之外，其实境界反倒不及宋阀主。如果宋阀主真的想从我身上借鉴一二的话，那我就说一位剑圣的传说故事，希望能对宋阀主的天刀之道有所启发。”
听到杨铭的话，宋缺露出感兴趣的目光说道。
“剑圣？可是战国末期最强的剑道大宗师剑圣曹秋道？”
杨铭摇摇头说道。
“我要说的这位剑圣并不是曹秋道，而是一位名叫独孤剑的前辈。他天生剑痴，五岁习剑，九岁成名，十三岁澈悟剑道，曾为求剑道巅峰而前往东瀛寻找半心，并因此结识了爱人宫本雪灵，与其合创【圣灵剑法】。可惜这位剑圣独孤剑却遇到了一生难以超越的对手，剑道天赋更加绝世的天剑无名。为了打败无名，独孤剑将【圣灵剑法】演化到极限创出了能够破碎虚空的【剑二十三】。”
“【剑二十三】？你特意提到此招，莫非是它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杨铭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这【剑二十三】不仅是独孤剑成就天人境界的【圣灵剑法】最后一招。一种招式，通常只有一种境界变化。可是独孤剑的【剑二十三】，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境界变化，分别是【毁天灭地剑二十三】和【有情天地剑二十三】。”
“【毁天灭地剑二十三】？【有情天地剑二十三】？”
宋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
杨铭继续说道。
“宋阀主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固然让你的武道修练事半功倍，可是却未免让你走入了岔路。你看慈航静斋的贼尼姑们绝情绝爱想要化身天女，可是数百年来慈航静斋十几代传人又有哪一个破碎虚空。”
四大奇书当中，道家宝典【长生诀】传说为上古黄帝之师广成子以甲骨文所作，除了广成子之外并未有人以【长生诀】修练到破碎虚空的境界。
但是四大奇书之首的【战神图录】，却是能够直指破碎虚空境界的无上奇书。
魔门的【天魔策】修练到最高境界能够破碎虚空，正是受到了【战神图录】的启发。
慈航静斋的创派祖师地尼曾经跟魔门第一代邪帝谢泊相爱，并且观看【天魔策】得到破碎虚空的启发，所以地尼所创的【慈航剑典】也被吹捧为能够破碎虚空的绝世奇书。
虽然【慈航剑典】作为四大奇书的水分很大，但是慈航静斋十几代传人都没有破碎虚空成就天人境界，未尝不是证明【慈航剑典】追求绝情绝爱是走错了路子。
跟慈航静斋相对的魔门阴癸派，为了将【天魔功】修练到第十八重境界，也要求【天魔功】传人断绝男女之情，可是阴癸派十几代传人也没有破碎虚空成就天人境界。
“无情无爱，未必能够让人达到破碎虚空的至高境界。可是数百年前破碎虚空的燕飞，还有现在的向雨田，又有哪一个是真正无情之人？”
燕飞在目睹天地心三佩合璧而开启【仙门】的现象后，领悟到人生之外尚有天地。
不仅因此创出【仙门剑诀】，最后分别替情人纪千千、安玉晴筑基，在击退慕容垂三年后，三人一同【破碎虚空】成就天人。
今日的向雨田虽然不在乎魔门众人，不在乎邪极宗四大弟子，更不在乎邪极宗的道统传承将要在他手中断绝，却插手凡尘帮助杨广重建大隋，又岂能说他是无情之人。
毕竟对向雨田来说，他连邪极宗的道统传承都不在乎，天下谁做皇帝，魔门和佛门谁更势大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有情之人？无情之人？有情之刀？无情之刀？”
宋缺眼中流转着迷惘的目光，突然拔出背后的天刀指向杨铭说道。
“我总以为人刀合一、天人合一，便能到达武道的至高境界，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当以有情之人掌无情之刀，这就是我宋缺的天刀之道。”
啪啪啪啪——
听到宋缺的话，杨铭不由拍掌说道。
“宋阀主果然不愧是当世江湖最有希望破碎虚空的人。如今宋阀主成道有望，看来我要提前说一声恭喜了。”
宋缺并没有因为杨铭的恭维露出笑意，反而冷声说道。
“杨铭，再与我一战！”
说完，便将天刀向着杨铭斩了过来。
此时宋缺的心境没有半点迷茫，他这一刀犹如天马行空毫无轨迹可循。
杨铭猛然瞪大了眼睛，身体近乎本能的拔出赤宵剑向着宋缺的天刀迎去。
砰地一声爆响过后，汹涌澎湃的剑气和刀气在杨铭和宋缺之间激烈碰撞，不断撞击着两人的护身罡气。
杨铭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宋缺说道。
“宋阀主，虽然你很快就会是我的岳父大人。但你总是拿我当你的磨刀石，就算是泥人也会有三分火气的。”
宋缺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说道。
“贤婿何必动怒！若不是你有如此武功修为，我又岂会同意把玉致嫁给你。你我既然翁婿一家，做一做为父的磨刀石有何不可。”
为……为父……
听到宋缺厚颜无耻的以岳父自居，杨铭嘴角颤抖，猛然催动全部真元挥舞赤宵剑，将宋缺震飞了出去。
轰隆一声！
宋缺的身体撞破磨刀堂的墙壁落到外面，但他却长笑一声，将手中天刀高高举起，然后发出一道长达五丈的猛烈刀气向着磨刀堂斩了过来。
咔嚓一声！
无坚不摧的刀气将磨刀堂劈成两半，又向杨铭的身体斩了过来。
杨铭挥起赤宵剑，以自身的剑气迎向宋缺的刀气。
他的功力本就在宋缺之上，更何况宋缺的这道刀气气势恢宏威力分散，所以杨铭的剑气轻易的挡住了宋缺的刀气。
裂成两半的磨刀堂轰然倒塌之后，杨铭站在废墟之中看着宋缺，有些疑惑的说道。
“宋阀主刚才这一刀，倒不像是斩我，而是要故意毁掉磨刀堂呢！”
宋缺点头说道。
“然也！世间除你之外，再无人适合做我的磨刀石，磨刀堂自然留之无用。”
说完，宋缺施展【天刀九式】第一式向着杨铭斩了过来。
杨铭挥剑迎向宋缺的同时，脸上也不由露出苦笑。
以宋缺今时今日的功力境界，若是去挑战邪帝向雨田的话，只会被向雨田无情的进行吊打。
虽然石之轩的武功境界也能做宋缺的磨刀石，但是石之轩绝不会让宋缺如愿以偿。
唯有杨铭虽然功力胜过宋缺，境界却比不上宋缺，又能以赤宵剑跟宋缺的天刀正面交锋，简直是磨刀石的最好人选。
如果不是指望着宋家当自己最坚定的盟友，而且宋缺很快就会是自己的岳父，杨铭真想用上全力教训一下宋缺。
但是仔细思量一番，还是只能将这口闷气忍下来。
【天刀九式】的威力，一刀胜过一刀。
现在宋缺以两百年左右的功力催动刀气，磨刀堂所在的小院根本不够他将【天刀九式】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所以在杨铭接下【天刀九式】的前两式之后，宋缺突然纵身一跃飞到半空，由上而下挥出了第三刀。
杨铭向上挥起赤宵剑，斩破磅礴落下的刀气之后，双脚连踩虚空，也跟宋缺一样站到了半空中。
两人在数十米高的半空中遥遥相望，宋家山城当中数千人的目光被吸引到了两人身上。
凌驾虚空，固然是装逼十足，但是功力的巨量消耗也像是流水一样。
所以在杨铭飞到半空之后，宋缺便立刻挥舞天刀，刀身释放出磅礴的刀气向着杨铭斩来。
他的【天刀第三式】可谓是将精气神凝聚到极点的一刀，杨铭的功力虽然在宋缺之上，但也不敢生出轻视之心，立刻催动全部功力用赤宵剑迎向天刀。
赤宵剑的剑身释放出长达六丈的赤红色剑气，杨铭和宋缺在半空中还相隔十丈远，剑气和刀气便已经产生激烈的碰撞。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之音！
赤宵剑和天刀在半空中交锋，杨铭和宋缺错身而过之后，宋缺立刻转过身来，向着杨铭的背后劈出了【天刀第四式】。
气机感应之下，宋缺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出杨铭的把握，察觉到宋缺狠辣的第四刀，杨铭转身的同时，右手翻转将赤宵剑向着身后的天刀斩去。
砰的一声爆响！
剑气和刀气的激烈撞击之后，宋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
虽然杨铭靠着功力胜过宋缺，一直到现在都是有惊无险，可是宋缺对杨铭这块磨刀堂还真是毫不客气，几乎刀刀式式都是杀招。
宋家山城厅堂外面的院子里，宋师道和寇仲、徐子陵抬头望着交锋中的杨铭和宋缺，寇仲和徐子陵的脸上满是惊骇恐惧之色。
虽然早就知道杨铭和宋缺的武功远在他们两人之上，可是他们从未想到，杨铭和宋缺竟然会强到如此非人的地步。
望着杨铭和宋缺身上磅礴的剑气和刀气，寇仲忍不住说道。
“我真想知道杨铭和宋阀主的武功，究竟是怎么修练出来的。他们两个这样打起来，师道公子不担心他们会出事吗？”
宋师道脸色凝重的摇摇头说道。
“虽然家父成名已久，但是论功力却是杨铭更胜一筹。只要杨铭能够把握好分寸不伤到父亲，他们两人都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俏皮的少女声音突然说道。
“二哥你说这话，可真是偏心爹爹。”
听到这个声音，宋师道和寇仲、徐子陵转过头来，便看到宋玉致俏生生的走了过来。
“玉致……”
“玉致小姐……”
寇仲求亲失败，此时看到宋玉致，寇仲和徐子陵的脸上都有些尴尬之色。
宋玉致却大大方方的来到两人面前，男子般豪爽的说道。
“寇仲、徐子陵，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们的来意我已经听二叔说过，不过我早已经被爹爹许配给杨铭，所以我只能对寇仲你说一声抱歉了。”
寇仲脸上带着尴尬之色，慌忙摇头说道。
“玉致小姐不必在意的，我向宋家求亲，其实是为了能跟宋家结盟，所以求亲失败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伤心的。”
“是这样啊！”
宋玉致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抬头望向半空中交锋的杨铭和宋缺。
看着她娇俏的绝美面容，寇仲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动摇起来。
虽然为了跟宋家结盟才会求亲并不是假话，但是在宋玉致面前说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感受到了跟李秀宁选择柴绍时一样的痛苦。
不过跟李秀宁曾经有意于他不一样，宋玉致早在大业十一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宋缺许配给杨铭。
所以宋玉致的心，从来不曾属于过他。
宋玉致自然不会去在意寇仲的心理变化，看着杨铭和宋缺的交锋越来越凶险激烈，她的俏脸上不由露出了担心之色。
九，乃是数之极。
所以人皇之尊，号称九九至尊。
即便是后来的天子皇帝，也号称九五之尊。
当宋缺终于施展出【天刀第九式】的时候，他的身形突然冲天而起，在阳光的照耀下化作一道刀影向着杨铭劈下。
嗡嗡嗡嗡——
随着宋缺【天刀第九式】的落下，周围的空间都开始震颤起来。
他这一刀，竟然有了一分破碎虚空的威势。
若是宋缺以前的【天刀第九式】，杨铭还能有信心靠着功力压制接住宋缺这一刀。
可是宋缺现在以有情之心挥出无情之刀的【天刀第九式】，竟然让杨铭产生了难以招架的感觉。
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招架的手段。
杨铭的【斩天一剑】乃是破碎虚空的绝世一剑，就算他现在不能将【斩天一剑】的威力完全催动出来，压制宋缺的【天刀第九式】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斩天一剑】的威力根本不是现在的杨铭能够控制的，若是发生意外的话，说不定宋缺就会伤在甚至是死在【斩天一剑】之下。
“岳父大人，我保证以后绝不会给你机会再拿我当你的磨刀石。”
杨铭咬着牙恨声说完，立刻催动全部功力，强行挥剑迎向宋缺的【天刀第九式】。
轰隆一声！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杨铭和宋缺的身影同时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