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张志敬眼前骤然一黑,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
马老的话,在外行人听来,或许没什么特别。
可在懂行的心中,那是再清楚不过。
一般古玩圈里的权威大师说看不准,绝非真是如此,只不过为了不扫对方脸面,故意讲得委婉客气。
“连您都看不准?!”
“居然是假的!”
“呵呵,所有的希望都没了。”
“我现在要怎么办?”
张志敬面如死灰,竟是一下子瘫倒在地。
在旁的人,暗暗摇头。
像这种场景,他们在古玩圈子里见过太多。
满怀信心,自以为手中的是无价之宝,结果却是不值分文的破铜烂铁,
换成他们,同样难以接受残酷的事实。
忽而,张志敬一把抓住马老的手臂,瞳孔满是红丝的问道:“拜托,告诉我真相,到底是真是假?”
马老语气和缓,不疾不徐的解释:“张老弟,既然你这么执著,那我索性开门见山。”
而此时,老掌柜已经把文档中的信笺复印出来。
“传这份文档的人,是我年轻时在京城认识的生死之交,他师承民国第一代考古大师卫聚贤一脉,现在是本省考古协会的副会长。”
“他手中恰好有一份张之洞的亲笔信笺,上面的图章也是无竞居士。”
“我朋友的信笺绝对没问题,方才比对之后,你手上的图章,纹理上有些许出入。”
张志敬焦急如焚的追问:“什么纹理?”
马老轻笑,指着复印的信笺。
“图章,这在古代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凭证,高至帝王的传国玉玺,低至普通百姓的私人印章,都是独一无二的证明。”
“每一位名家将其视为个人的脸面,容不得有半点玷污。”
“只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利益大得让人难以拒抗,随之而来的便是以假乱真的伪造。”
“许多名人为了避免仿冒,故意在图章上刻下特殊的纹理。”
“除了他们自己,外人根本难以觉察。”
“可以当做是现代的条码,或者更常见的二维码。”
“当然,碍于技术过于原始,这种防伪的方法早已被时代淘汰。”
叶天生边听边点头。
这个马老鉴宝水平虽是一般,但所学并不算浅薄。
“我是京城大学考古系毕业,记得大一的第一堂课,老师直接往讲台上放了十本书,要求我们把里头所有名家的图章和印章记下来,连一丝一毫也不能错。”
“没想到随着时代发展,以前鉴定图章的方法,通通没了效果。”
“因为电脑技术可以细化到几千倍,甚至还有3D打印技术。”
“作伪的技术,能够做到纹丝不差。”
“像你这方图章,其实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毕竟最重要的印章实物,我还没有亲眼看过,唯有上手对照,才能真正一锤定音。”
即便马老没有把话说死,但是张志敬眼神黯淡,几近绝望。
“呵呵……”
张志敬突然笑了起来。
只是,那张脸老泪纵横,神情恍惚,如疯了一样。
“不用了。”
“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
“畜生!”
“我不该生了下这个祸害祖宗的败家子。”
张志敬强颜欢笑,理了理杂乱的头发,肮脏的衣服。
随后,他对着马老半鞠躬,说了一声道谢。
可就在这当头,一道凛冽的声音忽地响起。
“水入横陂半浅深,烟丝挂树路旁阴。”
“一鞭骤响青葱马,万点惊飞雪色禽。”
声若惊雷,振聋发聩。
“什么!?”
张志敬听完这首诗,全身猛然一震。
他满脸惊讶的环视四周,像极了溺水的人遇到一根浮木。
可是,大厅内早已不见那人的踪影,唯有余音绕梁。
张志敬大声叫喊:“刚才是谁念的那首诗?”
无人应答。
“请问是哪位高人?”
“在下有事相求,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马老疑惑的问道:“张先生,出了什么事?”
张志敬神色慌张的回答:“只要找出刚才念诗的人,就可以证明我那方印章是真的,你知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马老抚须,沉思了片刻。
人群里似乎只缺了一个。
马老不太确定的说道:“你指的高人,难道是那个小伙子?”
张志敬大喜道:“没错,一定是他,您能不能帮我找回那小伙?”
马老苦笑道:“不好意思,那小伙第一次来本店,我也无能为力。”
张志敬顿时变得愁眉苦脸。
马老好奇一问:“你怎么知道,那小伙子能证明印章是真的?”
张志敬没有回答,但心里十分肯定。
全因那一张信笺上,除了有那个‘无竞居士’图章,还有这一首诗。
世上看过的只有他一个,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但是,叶天生居然能一字不差的念出这首诗。
思前想后,能救得了他,或许只有此人。
……
离开玉轩阁后,叶天生走到大街上一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大胖子,正在原地里来回踱步,显得格外焦躁不安。
当他看到叶天生时,既高兴又担心的上前:“你,你卖了那幅画吗?”
言语中带有几分哆嗦。
叶天生二话不说,把一大叠东西随手扔过去。
胡修文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不小心,向前打了个趔趄,不过倒也接住了那叠东西。
他低头一看。
好家伙!
整整一大叠的钞票。
红晃晃的百元大钞。
胡修文从未拿过这么厚一叠的现金,估摸算了算,起码得有上千张。
十万块!
虽然他上次为了买那幅画,向张虎付了十万块,但那是通过银行转账。
跟现在手头拿着的感觉完全不同。
叶天生淡淡的说道:“这是十万块,你我之间两清。”
呆滞中的胡修文,旋即清醒过来,忙不迭的道谢:“多谢,真的太感谢你,不然的话,我根本拿不出医药费去救我妈。”
叶天生依旧面无表情,反而转过身子。
“古玩,不是一般人能碰的。”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此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奉劝你一句,及早离去,免得万劫不复。”
胡修文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那道巍峨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