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当薛辞被斩首的消息，传到京都的时候。
震惊了整个大周！
满朝文武震惊！
正康皇帝震惊！
可接踵而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
延平郡援军受阻，无法支援京都！
北州郡的援军受阻，无法支援京都！
京都境内，各县镇国府，县衙，各级朝廷命官，听闻地府二字而胆颤，不少的朝廷命官，甚至在地府来临之际，大开城门相迎地府。
跪地祈降！
地府北征势如破竹！
无人可挡！
整个京都都笼罩在了一层阴霾，宣德殿的早朝，也很是沉闷。
正康皇帝与满朝文武商议如何抵挡地府，可商议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也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再也没有人说要和谈。
地府斩杀了大周的首辅大臣，就是向大周传递一个重要的信号。
地府与朝廷没有和谈的可能！
只有不死不休！
傍晚时分，正康皇帝从宣德殿走了出来。
此时的正康皇帝，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但是从他憔悴的脸色，与佝偻了许些的后背上，不难看出，所有的事情，压在正康皇帝身上，有多么的沉重。
正康皇帝背着走在皇宫的甬道里，走了一段距离后，他挥手让随从仪仗停下，对大伴道：“大伴，陪朕走走？”
大伴欠了欠身子，低着头跟在了正康皇帝的身后。
正康皇帝也只是闷头往前走，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两人漫无目的走着，不知多久，来到了云祥宫外，正康皇帝微微驻足，看着眼前这座华丽气派的宫殿，眼眸中流露出了憧憬之色。
正康皇帝便是在云祥宫出生的。
正康皇帝举目望去，满眼尽是儿时的回忆，他看着云祥宫内的花花草草，一草一木，不知回想起了什么，憔悴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大伴，还记得那棵树吗？”
“以前你和我在那棵树下，撅着屁股，要建造一座属于自己的城池呢。”
正康皇帝轻笑了一声道：“只可惜，那棵树如今也已经枯老了，碧青不复。”
“陛下……”
大伴听到正康皇帝罕见的自称‘我’，而不是‘朕’，他想要提醒正康皇帝。
正康皇帝摆了摆手，道：“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这个‘朕’字今天格外的沉重，还是‘我’来的松快些。”
大伴噤声会意，没有再多说什么，也顺着正康皇帝所望的方向望去，一副老朋友的口吻说道：“先帝爷当年知道了这件事情，还夸赞陛下有开疆拓土之志呢。”
“是啊，父皇临终前，还说过我会是一个开启大周盛世的圣君……”
正康皇帝心有所感的喃呢道。
大伴笑了笑，没有搭话。
正康皇帝惆怅良久，收回了目光，突兀的问道：“大伴，你还记得我做了多少年的太子吗？”
“二十五年零四个月。”大伴不假思索道。
正康皇帝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大伴，愣了一下，笑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清楚，我都只记得，我做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太子。”
“其实，以前父皇在世的时候，我一直期盼着父皇早点龙御归天，我想要做皇帝，我想要为大周开疆拓土。”
“可是，直到后来父皇真的走了，我坐上了皇位，才知道做一个皇帝有多累。”
“以前没做皇帝之前，我以为做皇帝是手握大权，批批奏折，上令下行，所有人都遵从我一个人的意思，就可以做好一个皇帝。”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奏章就是皇帝与臣子的战场！”
“他们所上的每一道奏章，都会在里面给我挖坑，变着方法的从我手里谋取利益。”
“那群读书人太厉害了，我要是稍稍放纵一些，国策与国政，甚至是重大事件的处理，就会被他们钻了空子，事后朕还无法追究他们。”
“什么君无戏言，金口玉言，听起来很厉害，可那都只不过是约束皇帝的枷锁。”
“而以前那些真心实意帮助我的大臣，当我向他们寻求帮助的时候，他们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他们只想要从我的手中索取更多的利益。”
“御极一年不到，我就明白了孤家寡人是什么意思。”
“整个朝堂的大臣，看似忠心于我，其实都是我的敌人，我没有朋友！”
“这就是孤家寡人！”
“我就是站在巅峰的那个人，高处不胜寒，没有人能帮我，我只能依靠自己，去制衡朝臣，利用他们争权夺利的心理，让他们为我所用。”
“我在位九年，逐渐稳定了朝政，才知道‘开疆拓土’这四个字，只是看起来轻松，说起来热血豪迈，想要真真正正的做到，真的太难了……”
“……”
正康皇帝自顾自的说着，偶尔会自嘲的笑着，偶尔会痛骂谁谁谁曾经拥权自重。
大伴则是站在一侧，静静的听着，偶尔会站在正康皇帝的角度说一句。
正康皇帝说了许多的过往后，他突然有感而发的问道：“大伴，朕是不是错了？”
大伴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他不太懂正康皇帝问的是什么。
想了想，大伴似乎想明白了，正康皇帝问的是朝廷与地府开战的事情，正康皇帝有没有错。
思索了片刻，大伴斟酌道：“陛下是皇帝，是天子，陛下永远都不会错的。”
正康皇帝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没有错，朕是皇帝，是天子，是这大周天下的主人，朕是不会错的！”
“错的是地府，错的是地府阴差，错的是地府阎君！”
“他们势力太大了，威胁到了朕的江山，这就是他们最大的错处！”
说到这里，正康皇帝顿了顿，自嘲的笑了笑，道：“可是，他们很快就要进京了，到那时候，所有的过错都会由朕来承担。”
“不知道地府的阎君到时候会怎么形容朕呢？”
“千古昏君？”
“还是凶残无度的暴君？”
大伴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他知道，正康皇帝所说的是什么。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所有的历史过往，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一旦地府进京，正康皇帝的下场不会太好，甚至身后名也不会太好。
“陛下，老奴会陪着陛下的。”大伴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