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里之外的鹏城,1977老洋房在这种新春佳节之际,却显得格外冷清。姜老爷子被崴了脚之后,天天在家里生闷气,新年前夕正好把新请的保姆给吓得离职了。
姜揆芳开了两倍的薪酬才肯留下来
温碧涵和姜于秋从京城回来了,今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道1977老洋房过年。
姜揆芳只好自己留在1977老洋房,陪着老父亲过年。
老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行动不便的缘故,不肯待在屋子里,一下子要外出去花园晨练,一下子又回去屋内找东西,说要什么东西却又说不清楚。
保姆这下子弄得更加厌烦,拿了被骂,找出来也被骂,说什么都要走。
姜揆芳好歹是要做官的,年底本来就忙碌,哪里还有精力理会老爷子的暴脾气。偏偏就近住在1979别墅的老三一家被老爷子赶走了,还去了鹏城过年。
老爷子是憋着一肚子的气,看谁都不顺眼,于是才借着找东西的事情爆发出来。
姜揆芳无奈之下,打了电话给姜怀宴。
姜怀宴却出差去了京城,开一个什么科技研讨会。研讨会结束之后,已经没有机票,打算在京城过年了。
姜揆芳焉能不知,这是借口托词。
姜老爷子还在手里握着姜揆芳官场上需要的人脉与资源,再者他身为人子也不好不理姜老爷子。
大年三十除夕夜,就姜揆芳与老爷子两个人围在餐桌旁吃饭。
往年热热闹闹的一家子,老三一家不在,姜怀来根本不可能再回来过年,姜怀宴也不再鹏城,今年就是连姜管家两口子都不在,保姆走了,新聘了一名钟点工,不包做菜。
姜揆芳为了让老爷子高兴,好歹去鹏城有名的粤菜馆子,外送了好几个餐到老洋房,都是老爷子爱吃的。
可是,当夜七点,姜揆芳到时,老爷子坐在餐桌主位,身旁空无一人,又见了只有他一个人不肯回来,瞬间黑了脸色。
两父子这辈子吃过无数顿饭,唯有这一次吃得最是沉闷。
待老爷子吃得差不多,忽然问:“老二,你今年老婆孩子是都在家里过年么?”
姜揆芳暗暗叫苦,可是面上不显:“爸,温碧涵那个人你是知道了,我不想让她到您跟前来,要说什么不好的话,要气到您就好了。”
姜老爷子略一沉吟道:“于蓝呢,是在京城?”
“是啊,”姜揆芳回答道:“和李裴在京城过的年,他们打算过年之后就正式结婚了。还有新晋城也决定把搬到京城去了。”
姜老爷子道:“之前你的岳父,曾经和我说了一件事。晋省那边似乎不太平。”
姜揆芳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说:“每几年就有的巡查小组,新晋城在晋省好多年,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姜老爷子有自己的判断,说:“李裴这个孩子是好的,把新晋城的总部搬去京城,这一步棋虽险,却也很是高明。只不过,整个管理层要受到很大的波动。”
姜揆芳不清楚李裴具体是怎么安排的,但李裴能得老爷子这样的评价,说明他这个乘龙快婿的选对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即便姜老爷子是百年之后,他坐着的位置不能求能上省级,至少是去鹏城任意一个地方职位的位置,担任要职也是不容其他人小觑。
温家也想用李家的财力做些动作,李裴不至于不知道。
姜揆芳心里也有一番盘算,温家已经屹立在京城好多年了,新一届的圈子里,温家的势力并没谋到什么实权。
而姜家到他这一辈,也不可能施展出什么本事,而且姜揆芳也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
即便姜老爷子想不服气,也是不行了。
山高皇帝远,鹏城距离京城还是太远了。
老爷子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啊,要是有你大哥一半的天资,加上我的助力,也不至于还是一个市长秘书。”
有些事情也不必多说,一句话也就知道了。
姜揆芳也领悟得出,姜家想在从政这条路上再如何进取,都不太可能了。姜老爷子究竟是糊涂了,还是太过固执?
姜揆芳只是默默地,没有言语,老爷子这样的评价从他年少起,就说过不少了。
而今,他也已经是中年了,闻言,心底还有些泄气。
合着,老爷子就是看不上他。
形式大过人,他冒头上去这条路,当真做的开心么?
姜揆芳忽然觉得,姜擢蓉过得真是舒心,想辞职就真的辞职了。
老爷子见他这般沉默,将手里的调羹往碗里一放,问:“你就这样不经磋磨?职位上升不上去,家里的事情也是这样乱七八糟,你的老婆孩子过年,连家里都不愿意回!”
姜揆芳心道:我就是带了她们回来,您老就保证不挑拣她们么?
“爸,温碧涵就算了吧,你知道她是狗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而于秋也是还要休养……”
姜老爷子算是找到突破口了,立刻大骂:“你连家里都管不好!都半年了,弄大姜于秋肚子的人到底找到了没有!温碧涵不会说话,那也是你不会教训,但凡你有点一家之主的威严,老婆孩子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句句简直是刺破了姜揆芳做人最要紧的脸面。
妻子温碧涵的愚蠢,女儿姜于秋的堕落,以及这段二十余年无爱的婚姻……姜揆芳的愤怒在一点点积攒,他仍旧是隐忍地说:“爸,我知道家里的事我做得不够好,这些我会处理的。”
姜老爷子又道:“连见了我的都没几分好脸色,是你胆子大了,还是翅膀硬了!”
姜揆芳此刻是说什么都是错,只能默默承受姜老爷子的雷霆脾气。
老人家一到年纪大的时候,会越来越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而姜老爷子从前是掌握过大权的人,名利对他当年来说或许没那么重要,可是到年迈之际,会越发觉得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自己的在人的面前也越来越没有地位。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他手里有的家产根本不能胁迫得了姜擢蓉,因为姜擢蓉根本就不想再因为这些财产,而放弃家里仅有的一点亲情;而他的地位,以及姜家如今的作用力,根本不可能帮姜揆芳在争取到什么;就算是儿孙一辈,多半也都不会从政,姜怀宴已经开启了自己的新的时代。
其实是在更早之前,在认亲宴那一天,姜怀宴出现的时候,他在老爷子耳边说的那句话开始,姜老爷子就注定失去了原来他引以为傲的一切。
姜老爷子气得直喘,脸色也变得红起来。
姜揆芳知道这要再说下去,老爷子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只能说:“爸,您老别生气了,是我错了。不该惹您生气,我这就先回去了……”
说罢,真的起身就要走。
姜老爷子抹不开面子,却也气无处可以再训斥姜揆芳,索性将装菜的盘子抄起来一甩,盘子落地立刻碎得四分五裂。
姜揆芳真不想待了,只怕再待下去,连自己都要忍不住对老爷子发火了。
他起身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外面走。
结果,只剩下姜老爷子拄着拐杖,独自面对空荡荡的老洋房,与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姜老爷子又愤又悲,把一只瓷碗砸向墙上的全家福,全家福掉落了下来,相框整个都摔散了架,相片里的每一个人都叫瓷碗里的残羹冷饭溅得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