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白沉默了好几秒钟,才说了一个两人都熟悉的名字:“盛承。”
盛承?怎么会是他?
叶晚抬眸,眸底满是凌厉与质疑:“那他发给我李裴的资料是什么意思?”
邱月白有些怔然地按着太阳穴:“他还发给你,李裴的资料!”
这位盛二爷,也玩得太刺激了吧。
“叶晚,既然李裴的资料你看到了,就该明白他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堂姐姜于蓝与他的婚事,虽然少了些你情我愿,可是这也是京城温家和你家极力促成,你一个人要如何去反对这门婚事?”
叶晚冷冷道:“美人计如何?”
邱月白稍稍愣了下,下一秒强装镇定,才不至于笑出声来。
叶晚见他嘴角一抽一抽的,说:“当我没说吧。”
邱月白嘿嘿笑道:“你如果能有半分示弱,盛承早就是你的裙下之臣了。”
叶晚忍不住瞪他。
邱月白受了她的眼刀,好不容易才停下了笑容,另外问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你确定反对成功之后,姜于蓝难道不会有下一个李裴?”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京城温家和姜家不会放弃用姜于蓝的婚事牟利,生在这样的勋贵世家,这基本上是约定俗成的套路。姜于蓝在文艺方面再出色也好,她到底不能继承家业,进而从仕,在官场上争上一席之地。在众人眼中,姜家掌上明珠也唯有结姻这样一个作用。
叶晚的神情沮丧,眼神透着一股子厌恶与悲凉。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封建社会,女人难道只有嫁人一条路么?”
邱月白道:“也不全然是,你堂姐这些年拍戏也为家族挣了不小荣光,只是一直不温不火的,温碧涵的开销大部分都是你堂姐提供的,还有你二叔一些……人情往来。只是,他们希望你堂姐的作用不仅仅是如此罢了。”
人心是贪的,有了利益之后,就想要权势。
姜于蓝是姜家的明珠,所以她的身价便该媲美连城的财富,新晋城集团的市值可不是连城的财富么。
邱月白很直接地分析:“姜于蓝这次即便不嫁给李裴,她和霍边疆终究也不可能在一起。”
叶晚想起姜于蓝对她的哭诉,除了姜家的名誉与利益,父母的岌岌可危的婚姻,还有姜于秋。她要顾忌的事情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全然不管不顾。
叶晚沉默了许久,连眸里愤懑不服的光也消减了不少。
这件事情,即便她能办成,姜于蓝却根本摆脱不了被家族牢牢掌握住的命运,一如她的幼年,被姜老爷子一句话说送走就送走。
“他们那亲情胁迫她,她完全不能够挣扎。”叶晚落寞地说。
邱月白浅浅一笑:“起码,这门亲事也算求仁得仁,姜家要的新的利益与人脉,温家要的人情稳固,这些都能达成。李裴虽说性格偏执,可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选来做当自己的妻子的。”
叶晚注意到邱月白说的是妻子,而非太太。
“怎么?李裴还能真心喜欢姜于蓝?”
邱月白打起太极:“真不真心谁知道,起码,他不会委屈了自己不是。漫漫余生,总归要选择自己有那么点感情的。”
叶晚讨厌他这副欲言还休的话语:“那你今后也是?”
邱月白点了点头,“我父母肯定不会让我做主自己的婚事,既然有得挑,当然是要挑自己还喜欢的类型。”
叶晚故意道:“那姜怀宴比你幸运,起码他能有自主权选择自己的最喜欢的那个。”
邱月白微怔,从叶晚讥讽的眼神了,似乎猜测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姜心……”
“我先走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只是叶晚的行动力更强,立刻站起来转身就走。
邱月白眼见叶晚走了,也没来得及再说什么。
他的思绪还在发懵,这件事不是多难以理解,只是觉得有些恍惚,想久了忽然觉得心底泛空,怅然若失大概形容的就是此时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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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晚回到了1979别墅。
夜里,她躺在被窝里,细数今天办完的几件事,却发现有些事情她到底是无能为力。
很可笑的是,她对于121案至今还毫无办法,却又有精力去想帮姜于蓝解除掉那该死的家族联姻。
什么家人,什么明珠,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该恨姜家,从而恨也姜于蓝么?
为什么姜于蓝的婚姻对于她,会有那么大的冲击。即便是姜家的掌上明珠又如何,同样是被人操控与利用的命运。
房门外响起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是姜怀思压低了的声音:“晚姐,你睡了么?”
这小崽子终于不再爬墙翻窗,懂得用手敲门了?
“还没。”
叶晚下了床,打开了房门,外面走廊的灯光照进了她漆黑的卧室里。
姜怀思情绪不太好的样子,默然地凝着她。
叶晚开了灯,请了他进来。
“怎么了?”
“姐,你是不是对这个家很失望,所以才选择住校的?”
姜怀思忽然这样问,叶晚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该怎么回答。
毕竟,这个答案昭然若揭。叶晚对姜家岂止是失望,更有厌恶与憎恨。
“我今天去疗养院了,姜怀来的状况更差了,他比原来在医院的时候更瘦了。医护人员当我是个孩子也不避讳,直接说他几次试图逃跑,被抓回来绑在床上,还被饿了好几回。姐,姜怀来不是忧郁症么,为什么他要逃?为什么要绑着他?”
疗养院是私人的,听说当初金兰因被关在那里的时候,待遇并不不好,她的精神状况一度恶化的厉害。姜老爷子以此为理由,禁止任何一个姜家人去探望她。
现在这一招,轮到了姜怀来。他们母子真是有缘啊。
“你和三叔三婶说了?”
“我说了,我爸也很气,准备去疗养院把姜怀来接回来。我妈虽然不喜欢他,可是听说了,也打电话托熟人找可信任的护工。”
今天,叶晚从邱月白的诊所回到家里比较晚,就没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回来的时候,姜擢蓉已经出去了,吴珊询问了叶晚一周的吃住与功课之后,也没提这件事。
可能怕吓着她吧。
为什么?
姜于蓝是这样,姜怀来也是,姜家的孙辈一个个如同扯线木偶一样,被所谓亲情的一双手控制住了自己的人生,连同灵魂都不得自由。
这样的豪门世家,为什么每一个看似风光优越,却一个个都不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呢。
“姐,你……”
叶晚的神情可能过于沉重,姜怀思开口想劝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姜怀宴呢?”叶晚眼睛冰冷,“他知道这件事?”
姜怀思提起他更加恼火:“我爸第一时间就给他打了电话,结果你知道他怎么说?他居然和我爸说,不过是件小事。我爸当场就发飙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我爸骂过那么难听的脏话,然后他当即和我妈说,他要把孩子接回来,不能叫大哥的孩子在外面受这样的苦。”
姜怀宴的凉薄不难想象,只是姜擢蓉为人宽仁,对谁都是谦和有礼的模样,人道他是位佛爷般的超然秉性。
没想到,他会为了姜怀来,而对姜怀宴大发雷霆。
姜怀宴的成功指日可待,而姜怀来是完全被养废了的弃子,孰轻孰重,高下立判。如果换做姜揆芳,怕是也不肯轻易得罪了姜怀宴这个侄子。
姜怀思有些为难地看着叶晚,问:“姐,你想姜怀来搬到我们家里来么?”
姜怀来是怎么对待叶晚的,姜家人都看在眼底。
他忧郁症究竟有几分是真,姜家人也或多或少有猜测过。
可是,连姜怀思都对疗养院的姜怀来懂了恻隐之心,可想而知,他的状况是如何的糟糕。
“我……”
“姐,如果你不愿意见到他,我和我爸妈去说。家里又不是没有空房。”
姜擢蓉和吴珊在市区还有三套房子,都是早年先后置办下的,三个孩子一人一套,其中一套是留给叶晚的,连姜于霓的都还没有份。
一是姜于霓刚刚出世,二是近几年房价越来越高,夫妻两人手头上也没有那么多宽裕的资金置业。
叶晚微微一笑:“我不介意,姜怀来已经为他的愚孝付出了代价,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这话显得过于凉薄,不容叫人细品。
姜怀思一贯粗枝大叶,都觉得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姐……”
“只是直接住到家里来,小哥情绪不稳定的话,于霓还那么小,会不会不太好?”
姜怀思点头。
“我们能想到的,三叔三婶肯定也能想到。这件事你也不用操心了,大人们的办法总比我们的多。”
话止于此,反而像是叶晚在安慰不安难过的姜怀思。
姜怀思则没有反应过来。
“姐,你不会不开心就好。”
这小子还真的只关心她开不开心?
也只有姜擢蓉和吴珊这样父母,才能养出他这样没心没肺的性格。姜怀来与姜于蓝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当年姜老爷子把自己过继给了三叔三婶,也是真是她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