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述、王匡派人拜见他的目的,他倒是能猜测几分。
可是陈定大尹沈意、九江大尹贾萌找他作什么,他有点猜不透。
鱼蒙躬身,准备开口,鱼禾却抬手拦下他。
鱼禾将剩下的半壶冰饮底给鱼蒙,又递给了鱼蒙一个酒盏,让鱼蒙痛快的闷了几杯冰饮,才道:“他们的目的查清楚了吗?”
鱼蒙闷了几杯冰饮,脑子清醒了许多,也凉快了许多,他快速道:“阴长史私底下派人告诉卑职,她试探了一番公孙述的使者,公孙述想请您出兵三万,跟他共抗朝廷征讨。
若是功成,可以将剩下的半个巴郡,分给主公。
坐镇公安的刘将军派人说,他私底下问过绿林山的使者,对付并没有挑明来意,只说是来道谢的,具体向谁道谢,为何道谢,对付没有明说。
至于九江和陈定的使臣,倒是没做任何掩饰,他们直言,是来找主公问罪的。”
鱼禾听完鱼蒙一席话,撇着嘴,不屑的道:“出兵三万,就给我分半个巴郡,公孙述在想屁吃。”
鱼禾觉得,公孙述完全是小逊了他手底下兵马的战斗力,也小逊了他的胃口。
他出兵三万,少说也得拿下一两个郡才行。
半个已经到嘴边的郡,还需要公孙述给他分润?
他只要张张嘴就能吃到嘴里,何须公孙述施舍?
“回绝公孙述,就说此事我没有兴趣。”
鱼禾毫不犹豫的回绝了此事。
鱼蒙有些为难的道:“要不还是见一见吧?”
鱼禾愣了一下,盯着鱼蒙道:“你拿人家好处了?”
鱼蒙果断摇头。
鱼禾疑问道:“那你干嘛帮公孙述说话?”
鱼蒙苦笑道:“公孙述的使者初到益州郡,送了嫂嫂十张珍贵的狐皮,还送了嫂嫂一百匹蜀锦,亡嫂嫂、越儿、奘儿、町儿、丫头也各有礼物。”
鱼蒙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他虽然没收公孙述的礼物,可鱼禾的家人几乎全收了。
鱼蒙口中的町儿,是亡洢为鱼父诞下的子嗣。
此前鱼禾和鱼父出征的时候,亡洢就怀了许久,月前终于生了,鱼父给取了个名字叫鱼欢,鱼禾则恶趣味的给取了个名字叫鱼秀。
但亡洢都不太喜欢,婉拒了鱼禾的好意,又私底下一个劲的跟鱼父说,庄乔生下的孩儿叫鱼奘,奘和庄同音,她也希望她的孩儿跟句町国沾点边。
鱼父觉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就干脆重新给起了个名字,叫鱼亡,有点不对劲。
最后干脆就给取了个鱼町。
亡洢觉得不错,就应了。
小家伙最后就被定名为鱼町,小名欢儿。
亡洢很会做人,将鱼父起的两个名字都用上了,鱼父心里可乐坏了。
鱼禾听完鱼蒙一席话,一脸尴尬。
感情鱼蒙没收黑钱,他家里其他人收了,他还冤枉人家鱼蒙,有点尴尬。
鱼父则一脸无所谓的道:“拿人的手短,那就见一见,反正你已经决定了不会出兵,见一见也无所谓。”
鱼禾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见一见……”
鱼蒙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又道:“那绿林山的使者呢?”
鱼禾思量了一下,道:“也见一见吧。”
他之前给绿林军的王匡去信,教给王匡破猛兽军团之法,并没有隐瞒太多身份信息。
王匡击溃了朝廷兵马以后,特地跑过来感谢他一番,也是应该的。
估计王匡还有借机试探一下他的心思。
毕竟,同为荆州义军,既是天然的盟友,也是天然的对手。
此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北方,南方猛然冒出一个强人,到底有多强,是什么底细,是强敌还是弱鸡,会不会在绿林军跟朝廷酣战的时候,在背后捅刀子,都需要查探。
“那九江和陈定的使者呢?”
鱼蒙面色略微有些古怪的问鱼禾。
九江大尹贾萌和陈定大尹沈意,明显有点托大。
他们以为自己在扬州自立,就能趾高气扬的看待鱼禾这个在荆州新崛起的反贼。
殊不知,鱼禾不仅仅坐拥半个荆州,同时还坐拥半个益州和一个交州,实力比他们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鱼禾不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就应该烧高香了,还敢派人来撩拨鱼禾,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九江和陈定的使者啊……”
鱼禾撇撇嘴,不咸不淡的道:“也见一见吧。我很想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向我问罪。”
鱼蒙点了一下头,多嘴问了一句,“他们若是冒犯了你,你会不会出兵扬州?”
鱼禾愣了一下,刚准备说两句,就听鱼父板着脸,哼了一声道:“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鱼蒙一脸尴尬。
鱼父瞪着眼训斥道:“你是禾儿身边的人,有心人一定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观察你的一言一行。若是你知道的太多,一个不经意说漏了嘴,泄露了禾儿的秘密,别人会借此算计禾儿的。”
鱼蒙脸色微微一变,赶忙道:“兄长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多打听了。”
鱼父哼哼了两声,“以后不仅不能多打听,还得注意自己的言行,注意身边的人。外面的人不比咱们族里的人,心肠坏的很,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被人算计。”
鱼蒙郑重的道:“我明白了。”
鱼禾插话道:“叔父,您也别怪我阿耶。咱们鱼氏以前什么也没有,所以什么都不怕。只要不掉脑袋,我们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做。
现在不同了。
我们鱼氏的基业大了,盯着我们鱼氏的人也多了。
我们得谨慎行事才行。
公孙述派人到益州郡行贿,就是个例子。
简单的一点财货,就逼的我们不得不见他派遣的使臣一面。”
鱼蒙重重的点了点头。
鱼禾叫鱼蒙在冰鉴边上纳了一会儿凉,又以私底下的身份,跟鱼蒙说了一下家常话,才让鱼蒙离开。
鱼父提醒鱼蒙的事情,鱼禾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像是一些达官贵人,管不住自己身边人的嘴,也管不住家里人的嘴,经常被坑的丢官丢职,更有甚者还会丢脑袋。
比如某位李姓局长。
鱼父唱了白脸,鱼禾自然要唱一唱红脸。
不然仅凭鱼蒙自己去适应这种身份和处境上不断的变换,容易出问题。
皇室内为何经常会出现兄弟反目呢?
就是因为一开始兄弟们之间的身份没太大差别,顶多就是长幼的差距。
等到有人坐上了太子之位、皇帝之位,其他兄弟得低着头称殿下,称陛下的时候,心里就会出现不平衡。
太子和皇帝会做人的,会安抚自己的兄弟。
不会做人的就不会安慰。
一些人适应不了这种变化,就会走上造反的不归路。
两日后。
鱼禾和鱼父坐在冰鉴前,见了九江大尹贾萌和陈定大尹沈意派遣来的使者。
贾萌和沈意是两个自私鬼、逐利者。
历史上莽新败亡以后,两个人就守着九江郡和陈定郡当土皇帝。
更始朝建立以后,派人招降,给的待遇太低,两个人拒不投降,然后被攻破了郡城,斩首示众。
贾萌和沈意派遣的人,也是两个逐利者。
一个瘦瘦高高,带着冠帽,留着美髯,系着玉珠的四旬汉子。
一个身形硕壮,穿着锦服,盯着进贤冠的山羊须壮汉,看年龄在三旬往上。
瘦的叫贾驰,是贾萌的本族。
壮的叫田伏,是沈意府上的长史。
两个人到了南平亭别院,瞧着别院简陋,也没多少护卫,就觉得鱼禾应该是个刚刚崛起的小贼,跟他们这种官员自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顿时生出了轻视之心。
两个人结伴入了别院屋舍,一脸倨傲。
鱼禾和鱼父坐在冰鉴前没有动。
两个人见此,脸色生出了一丝怒容。
贾驰毫不客气的怒斥,“这就是尔等的待客之道?”
鱼禾不咸不淡的瞥了贾驰一眼,“怎么,还要我去迎一迎你,再请你上座?”
贾驰瞪着眼喝道:“难道不该如此?”
田伏摆出了一副人师的模样,笑眯眯的教导道:“我虽然不太清楚尔等此前是什么身份,但通过尔等的礼数,我可以断言,尔等此前的身份应该不高。
尔等借着荆州旱灾和兵灾起事,占了一些便宜。
可是跟真正的官员、显贵比起来,还有一些差距。
尔等应该多请教请教,让人教一教尔等如何为官,如何做显贵。”
鱼禾瞥了二人两眼,“我等山野之人,自然没办法跟尔等相比。不过现在大家都是反贼,就不要装腔作势了。
尔等此番过来,如果仅仅是为了说教,那么可以离开了。”
贾驰一脸怒容,想发火。
田伏伸手拦下了贾驰,笑眯眯的道:“我们和尔等可不同。我们乃是匡复汉室的义军,尔等却是实实在在的反贼。
我们此行,自然不是为了向尔等说教。
我们也没那个闲暇。”
说到此处,田伏瞥了贾驰一眼,示意贾驰道明来意。
贾驰冷哼了一声,硬梆梆的道:“你手底下的人未经请示,就进入扬州杀人,又劫走了我们扬州的重犯。
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